第39章
蒋文悦微微一怔,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但许柚眉眼平静柔和，没有泄露出任何的紧张和特殊情况。
蒋文悦心里不由得嘀咕。
她所在的剧院，最近有一位副院长刚刚退休,空出一个位置。
新任副院长的人选，会在她和谢聚萍当中产生。
两人如今算是势均力敌，互不相让,论起专业技术水平,当然是蒋文悦更胜一筹。但谢聚萍家境好，出手大方，为人长袖善舞，群众基础极好,更重要的是势力盘根错节，上级领导便更属意谢聚萍做这个副院长。
为此，蒋文悦心底很是不舒服，这才无声针对孟熙宁。
但问题是，副院长这个事情，除了她们剧院之外，应该没人知道才对。
就算有人知道，那也是利益相关的一些人，不该是眼前这个,据说出身自农村的少女。
然而许柚只问了这句话，便像什么话都没说一样,闭上嘴,神态平和。
她其实没什么消息。
只是记得，前世的时候,她回到孟家时,谢聚萍就已经是剧院副院长,据说就是在这个时候提拔的。
她原先也没想那么多，凭借谢聚萍的技术水平和家庭关系，做个副院长倒也不奇怪。
直到今天听到蒋文悦的琴声，才惊觉谢聚萍比她差远了，就算真的要换副院长，也该是蒋文悦才对。
她不晓得谢聚萍是怎么操作的。
只是在想，如果让蒋文悦得到这个副院长的位置，那么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谢聚萍，一定会很失望很难过吧。
许柚弯唇笑了笑。
蒋文悦看着她的表情，有心要问，又顾忌摄像头，只能避重就轻，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接下来我一点一点教给你们，肯定会将每个音节给你们讲清楚。”
说着，她按着琴弦，一一讲解起来。
弹幕上却已经炸了。
观众们虽然很多不懂古琴，但听歌听曲却很经常，一首歌好不好，一首曲子怎么样，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无疑，蒋文悦这首曲子，水平极高。
观众们尚可，一些音乐生，才是真的炸了。
【蒋文悦好牛好牛，隔着屏幕，大漠风霜就已经扑面而来了。】
【这就是国家级的琴声吗？我承认是我浅薄了。】
【原来声音真的可以传递画面啊。】
【我好像看到了一幕塞外行军图，凄冷的月光下，一队军队行走在黄沙中，荒凉凄冷，却有铮铮铁鸣。】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的感觉。】
【难怪每个古琴学生都想给蒋老师做学生，确实很不俗，不负她的名气。】
【但是许柚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副院长？剧院要换副院长吗？】
【据可靠内部消息，蒋老师那个剧院，最近有个副院长退休了，蒋老师和另外一个老师，都是副院长的有力竞争者。】
【那我就要支持蒋老师了。】
【蒋老师的水平，妥妥的副院长啊。】
【我觉得蒋老师做院长也是可以的。】
【蒋老师现在的级别，一年可以招收四个学生，如果当了副院长，可以招六个，一人血书求让蒋老师当副院长。】
【二人血书同求。】
【+10086】
蒋文悦全然不知道屏幕前的风波，一心一意给她们讲解。
“这个地方，不能全用指甲，要用指腹抿一下，才会发出那样的音效，你们试试。”
“对，就是这样，下个音节是……”
蒋文悦讲解的非常细致，每个音位、弹法都清清楚楚展示出来。
许柚几人中没有专业学古琴的，倒是没有流露出特别的表情。
屏幕前一些人跟着蒋文悦学习，却个个都觉得受益匪浅。
一时之间，要求蒋文悦做剧院副院长的呼声，越来越高，越来越盛，几乎要覆盖了整个屏幕。
很快，蒋文悦教完了所有的音节，柔柔问：“你们如果有没记住的，随时可以问我。节目组说，你们有两个小时的练习时间，两个小时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
说罢，她站起身，在六个女孩之前逡巡。
走了两圈后，她站在许柚身后，压低了身体，手放在许柚琴上，像在为她做指导。
顺便压低了声音，嘴唇不动，只从唇缝中发出声音：“为什么那么问？”
许柚声音也很低：“蒋老师，您这样的水平，只要让观众们听到看到，副院长的职位，定然是手到擒来。”
蒋文悦眼神深深地看她一眼。
许柚微微一笑。
蒋文悦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比起家庭背景、人脉关系，她是半点比不上谢聚萍。
但她有更加高超的技术，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更多观众的喜爱，让这些观众替自己发声。
到真正改选时，观众喜爱度，未必不是上级考虑的重要因素。
蒋文悦恍然大悟，看向许柚的眼神，有一丝淡淡的感激。
以往的时候，她只想着提高自己的水平，认为只要将琴弹到极致，弹到最好，不管是谁都无法埋没她的光辉。
可却全然忘了，世上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许柚虽然只说了寥寥几句话，却给她指明了方向。
若她真的能够做这个副院长，许柚就是她的恩人。
蒋文悦脸色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从许柚旁边直起腰，又缓步走向其他人旁边。
一一耐心地指导。
【蒋老师真是又温柔又美丽。】
【蒋老师就是，一流的技术，一流的人品，一流的性格，能给蒋老师当学生，是十二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好想考蒋老师的学生，求剧院让蒋老师当副院长。】
【立刻马上给蒋老师副院长@未央剧院】
【@未央剧院蒋老师就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副院长。】
直播过去两个小时候，随着主持人的提醒，六个女孩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
在停下的瞬间，孟熙宁的目光扫过许柚，随即带了一丝冷淡的笑意。
主持人道：“那么接下来，我们的比赛正式开始，按照顺序，从这头到那头。”
按照这个顺序，应该是于绒、贺琳琳、孟熙宁、沈盼雨、甄丽、许柚。
于绒以前没有学过弹琴，但学霸的高智商半点都不作假，蒋文悦讲的要点，她记得一清二楚，因此一把琴弹出来，也格外悦耳流畅。
贺琳琳的琴声，就差了很多，只能勉勉强强算是流畅。
到了孟熙宁，便是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她，想看看这位出身音乐世家的大小姐，能够弹奏出怎样惊人的琴声。
孟熙宁的母亲谢聚萍是蒋文悦的同事，未央剧院的台柱子之一，声名赫赫。
作为她的女儿，纵然不说专业水平多高，但至少要达到专业的程度吧。
【孟熙宁肯定没问题呀，她妈妈是著名音乐家，就算是耳濡目染，肯定也比一般人强。】
【音乐跟其他项目不一样。对孟熙宁来说，其他的东西是学习学来的，但音乐大概在他们家中，就是日常生活。】
【孟熙宁绝对不可能输的，我打个包票。】
【如果连这个都输了，那孟熙宁以后还有什么能够赢？】
【没有这样的如果。】
【得了得了，孟熙宁的粉丝别叨叨了，知道是公主的游戏了。】
【反正这节目也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我们都明白，不用你们一遍一遍的提醒。】
【服了，上次节目之后，大家的诉求，节目组反正就是一直不回应。】
【不回应就老老实实装死，别给我再吹孟熙宁。】
【我笑了，为什么被打脸那么多次，孟熙宁的粉丝还这么自信。】
【她那么普通，他们却那么自信。】
【哈哈哈哈夺笋啊】
孟熙宁在琴前端坐着，望着手下精致的琴身，深吸一口气，放松身体。
格外专业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和手指，只这一些微小的动作，便可见不同于平常。
随即，孟熙宁的手，摆到了琴上，轻轻抚动。
随着她的举动，悦耳的琴声从指尖流淌，每个音都很准，每个调都毫无差别，就连动作都和蒋文悦一模一样。
可是……
唯独少了蒋文悦倾注其中的感情。
若说蒋文悦的琴声是如泣如诉，如歌如慕，那孟熙宁的琴声，就是单纯的拨弄琴弦，没有任何情绪的表达。
【emmm，熟练度挺好，比于绒贺琳琳强。】
【但就是干巴巴的，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是感觉不对。】
【很简单，情绪进不去，弹琴当然干。】
【所有的文艺工作，都是传递感情的，消耗的全是感情，如果感情进不去，那技巧再熟练，也是白搭。】
【提炼出来就是，孟熙宁，白搭。】
【每到这个时候，公主的洗涤剂们就自动罢工。】
【说不定是在给公主商量吹牛逼方案。】
【你真相了。】
到了沈盼雨，她以前的比赛上，在艺术方面都很平平无奇。
可是今天这把琴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她弹出的琴声，如同冰泉底流，轻灵悦耳，颇有灵气。
许柚有些惊讶，蒋文悦更是诧异地抬了抬眉毛，问：“你说第一次弹琴吗？”
沈盼雨点头。
蒋文悦感慨了一句：“果然后生可畏。”
沈盼雨之后是甄丽，甄丽也是聪明姑娘，琴声流畅。但她家在西北，对于这首曲子似乎有别的理解，又弹出了不愿意的感情。
蒋文悦的琴声，是大漠的黄沙与荒凉，军队的金戈与铁马。到她手中，又多了一丝亲切与哀婉。
蒋文悦无声点了点头，表示不错。
最后一个，就是许柚。
孟熙宁忐忑不安地盯着许柚手中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