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心动

隔着并不厚实的衣服, 掌心之下是鲜活的跳动。

一下一下。

这么有力的心跳,真的有心疾吗?

“娘子,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是有一点怕…”

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像是一个被她不经意打开的魔盒。她既害怕里面魔盒里跑出来的疯子, 又害怕这疯子背后的东西。

男人眉目越发阴森,幽光泛红。

“你说过你不怕我了,你说过我们要好好的, 你还说你会乖乖等我, 原来你都是骗我的。你怕我!你怎么能怕我!”

“夫君…”

玉骨般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她听到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娘子, 别怕。纵然是下了地狱, 为夫也会保护你。你不要怕我,你要是敢逃,我就杀了你!”

这个疯子。

“我不逃。”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能逃到哪里去。

“真的?”

“真的。”

“这可是你说的,你若是敢骗我,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再把我的心挖出来, 让它们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你杀了我就好,挖我的心行了,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也挖出来?”隐素不能理解这样的思维, 吓唬别人威胁别人,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我害怕一个人,我想和娘子一起。我会听你的话, 我会保护你。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替你杀了他!娘子, 你不要怕我,不要嫌弃我,不要躲我。好不好?”

隐素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喜欢虐恋情深的人,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和一个疯子谈情说爱,但是她的不受控制的因为这番话而悸动不已。

她不承认自己因为一个疯子的偏执爱意而感动,可她…

很久很久,她轻轻说了一个好字。

男人的眼色渐渐清明,不多时又是一片澄清。恢复成如玉公子的男人还拿着她的手捂着自己的心,微微蹙眉之时又现出病弱之态,哪里还有刚才的疯魔之状。

“娘子,我心有点难受,你帮我揉揉。”

这个精分!

刚刚才发完疯,这会又撒起娇来。

她什么都不想问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再也摆脱不掉这个人。与其自寻烦恼,还不如听天由命。反正她上了这条贼船,只怕再也靠不了岸。

她手动了动,象征性地揉了几下。如果说她注定要栽在这男人手上,似乎也没什么可意外的,谁让她既不够疯也不够骚。

“娘子,你真好。”

“那你以后别吓我了。”

动不动就精分,她怕时间一长自己也会得心疾。

当马车停在伯府门口时,她感觉到的不止是手酸,身体也是因为一直保持僵硬的姿势而腿脚发麻。

可算是到了。

“夫君,我走了。”

她刚一动,衣袖被拉住。

眼前的男子如易碎的美玉,有着明月照白霜的清冷,又有高山遗积雪的孤寂,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脆弱与孤独像是无着无落的雪花,不知该飘往何方。

“娘子,你就这么走了吗?”

不然呢。

“娘子,你不要这样把我丢下。”

要命。

这男人疯起来要人命,撒起娇来也不顾别人的死活。她的心一时纠结一时酸杂,万般复杂交织在一起。

半晌,她凑过去在男人的唇角啄了一下。

男人松了手,给了她逃走的机会。她下了马车之后没有回头,自然是看不见男人眼中大炽的幽火。

夜色已浓,黎明还早。

谢弗掀着车帘,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自己被温暖过的唇,望着伯府紧闭的大门。伯府门口的灯笼难得的亮着,晕染了无边的黑暗。

他已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太久,以为终此一生都是永夜难明。却不想有人踏破虚空而来,闯入这孤寂的暗夜中与他同行。

如此,他岂会放手。

隐素一口气跑回家,像是有鬼在后面追。

秦氏得知是谢弗亲自送她回来后问她为何不请人进屋坐一坐,歇一歇喝口茶,对她的不懂事颇有几分嗔怪。

她“嗯嗯”地着训,也不还嘴。

家里的气氛不是很好,傅荣面沉如水。

平头百姓所思所想不过自己的小日子,天下太平生活安稳。可眼下京城因为户部银主库失窃一事又是风声鹤唳,他们自然也跟着提心吊胆。

秦氏感慨雍京确实繁华,银子也比陲城不知好赚多少,但这一天天不是杀人就是盗窃的,实在是不太平。

“也不知是什么人,胆子那么大,连官家的银子都敢偷。还有之前那个杀了四皇子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抓到。我这心一天到晚‘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就怕哪天被无故牵连。那些人怎么如此之嚣张,我们当土匪的和他们一比简直是毛虫见长虫。”

隐素垂着眸,若是她娘知道这两件事是同一个人干的,作案之人还是他们伯府奉为上宾的世子爷,不知道会不会吓晕过去。

杀皇子,盗银库。

那疯子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如果那人没有心疾,最后又是怎么死的?他的死没有连累到穆国公夫妇,说明他行事极为小心慎密,未让任何起过疑心,那么倒也不必太担心他们傅家会被连累。

只是若他真的死了…

隐素努力想忽视那种难以言喻的揪心,深深一个呼吸。

“素素,素素,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

“累了就赶紧回去睡觉。”

在秦氏的催促下,隐素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关上门,她就脱力地靠在门后。

她该拿那个疯子怎么办?

甩不掉,摆不脱,她还该死的有点心动。如今的她好比是站是在悬崖边,明知底下是万丈深渊,她居然还想闭眼跳下去。

可能她也疯了。

被那个男人传染的。

……

银库失窃一事在京中传得是沸沸扬扬,有人说失窃的官银足有几百万两之多。这么庞大的一笔巨银若是运出京必有痕迹,所以众人都猜测银子还在城内。

城内大街小巷满是官兵和衙役,又是一番挨家挨户的搜查。进出城的盘查细之又细,但凡是行迹可疑之人皆要被抓起来审问,比起上次捉拿杀害四皇子凶手时还要森严。

所有人都是小心再小心,生怕被人怀疑。

前有四皇子之死,后又这银库失窃案,上至世家高门下至普通百姓,几乎人人自危,更不敢大吃大喝。

家家户户都吃得清淡行事低调,大部分的酒楼铺子生意也十分惨淡。傅家的豆腐生意竟是继续红红火火,伯爷豆腐的名气已经响彻半边城。

那句伯爷豆腐名不虚传,千磨万点始出来,只留清白在人间的话也传了出去。铺子里装钱的匣子天天都是满的,秦氏再是心中欢喜也不敢流于表面,只敢关起门数钱时咧着嘴偷笑。

银库失窃的第四天,银子找到了。

正如众人猜测的那般,银子全在城中,还是在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所谓灯下黑,官兵和衙役差点将城内翻了一个底朝天,万没想到东西居然还在户部,被改头换面后藏在农令司太仓库的库房中。

这桩案子人人喊冤,可事情实实在在发生了,且银子从失窃到找到都在户部,以皇帝之疑心自然是断定户部有人意欲动摇国本。

江山社稷为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皇帝震怒,下旨彻查整个户部。

这一查犹如捅了马蜂窝,诸位皇子安插在户部的亲信一个个被揪了出来,贪污吃空饷的旧事也一桩桩被翻出来。

户部是整个王朝油水最多的部门,进出的不是金银就是米粮。上至户部尚书,下至各库的主事,清白身正的没几个,逃过此劫的也没几个。

胡主事是户部农令司太仓库的主事,虽说案发之日并非他当职,但他被查出来和方大人过往甚密,平日里也没少捞没水。随着方大人因贪污数额巨大而被定了罪,他自然也跟着落了马。

自从找到库银以来,衙役们都快跑断了腿。抄了东家抄西家,封了张府封李府。走到哪都是兵荒马乱的一通翻抄,处处都是哭喊声一片。

一群衙役从伯府经过,直奔胡家。

行人纷纷避之,唯恐沾了晦气。

“胡家怕是要完了。”

“前段日子还传伯府要和胡家结亲,好在伯府没同意,否则眼下也要被连累。”

“可惜胡家大郎,怕是前程也断了。”

不出半个时辰,那些衙役押着胡主事又从伯府门口经过。

胡夫人和胡志安母子二人跟在后面,胡夫人哭喊着冤枉,胡志安的脸上全是灰败,双眼无神目光呆滞。

那呆滞的目光突然朝隐素看来,竟是有些许的怨恨。

如果不是方大人想算计伯府,又怎会突然对他父亲另眼相看。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又岂会受此牵连。

隐素看到他朝自己走,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傅姑娘,我爹出事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听到这样的质问,隐素觉得更可笑了。最开始时她居然觉得嫁一个这样的男人也未尝不可,至少老实有上进心,普通又经济适用,不过眼下看来自己真是大错特错。

她冷冷地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胡志安经逢大变,心志已至承受的极限,此时见她连话都不愿和自己说,故作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

“为什么?你们傅家为什么要进京?你为什么要到处招惹事端?”

迁怒之辞,自有理由。

隐素不想再和这人说一句话,转身便要回府。

胡志安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拉她,她一个大力甩过去,直把对方甩出好几米远,重重地摔落在地。

她走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胡公子,你给我听好了,你父亲有今日之祸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他在官场多年,岂会不知天下没有白落馅饼的好事。他以为富贵险中求,不惜牵扯无辜之人。到如今他受方大人牵连,皆是他自作自受。枉你也读圣贤书,枉你也知礼义廉耻,没想到居然如此之欺软怕硬怯懦可笑。但凡你还有点骨气,但凡你还有读书人明理,你当知该怨恨的是谁!”

胡志安满脸羞愧,失声痛哭。

巷子里围观的人本来就多,早已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少人围了上来,纷纷指责他的不是。

他心中悲愤,痛苦而绝望,却不知应该恨谁。

傅荣和秦氏从铺子赶回来,见自家门口围了这么多人,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一看胡志安倒在地上,又听到众人七嘴八舌和话,秦氏是气不打一处出。

她抄起大门后的扫帚一挥,指着胡志安道:“你个丧良心的东西,亏我以前还当你是个读书人,最是一个明白道理的好后生,没想到你这么糊涂!你给我滚,你再不滚的小心我用扫帚将你扫走!”

枉她还以为胡家这门亲事不错,差点就同意了。果然是大祸临头才能看清人心,没想到这胡大郎如此不知所谓。

胡志安忍着羞愤,爬起来跪在秦氏面前。

“伯爷,伯夫人,求你们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救救我父亲。”

秦氏气得想骂人,这人是什么玩意儿!

他们傅家有没有门路另说,就凭两家差不多撕破的脸的那点子交情,胡大郎也好意思求他们帮忙。

傅荣到底稳重一些,忙拉开快要跳脚的秦氏,对胡志安道:“胡大郎,我们家就是做豆腐的,没什么门路,也帮不上忙,你还是另求高明。”

“你们怎么没有门路,傅姑娘不是柳太傅的小师妹吗?她不是梁国公府的义女吗?你们可以去找柳太傅,可以去梁国公府。我求求你们了,你们救救我父亲吧!”

隐素简直是无语死了。

“胡公子,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我们好歹议过亲。如今顾家失了圣意,方大人也犯了罪,他们再也不能害你。你…你若是愿意,我们…”

秦氏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抄起扫帚一挥。

如果不是隐素抱住了她,她手里的大扫帚就扫到了胡志安。

“娘,你冷静一点。你如果现在把他打了,他正好可以赖上我们。”隐素小声道。

她一听,眼睛都瞪圆了。重重往地上一啐,转身拉着隐素就进了府。随后伯府的大门“哐当”一声关上,阻绝了那些探头探脑的目光。

大门外,胡志安还在恳求。

秦氏那叫一个悔,直骂自己当初瞎了眼,还当胡大郎是个好的。

隐素问他们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傅荣说因为生意特别好,铺子里的东西全卖空了,他们只好回来。

说到家里的生意,秦氏又开心起来。她抱着钱匣子回屋数了好几遍,生出了再买宅子铺子的念头。

“我打听过了,举凡是有些身份的人家嫁姑娘都要陪宅子铺子。我和你爹以前没本事,如今我们家不同往日,你以后的嫁妆可不能寒酸。若真是高嫁…那就更不能少了。”

反正再怎么找,那也比胡家强。

隐素想说自己不嫁人,却听自家老娘又开始夸谢弗,还不停拿胡志安当反面教材,恨不得把谢弗夸出花来。

傅荣话少,但也跟着附和赞同。夫妻俩唱双簧似的把谢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就差没点明说他们想要一个这样的姑爷。

两人说得正热乎,被隐素一瓢冷水浇灭。

隐素只说了一句话:“盛国公府的大姑娘回京了。”

夫妻俩便像哑火的炉膛,瞬间没了声。

穆国公府和盛国公府要结亲的事,在雍京城不是秘密。傅荣之前打听过,后来无意间也听别人说过。好像是双方先辈在时就定下的亲事,因着上一辈两家都没有嫡女,便顺延到了这一代。

夫妇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的可惜。

傍晚时分,巷子里突然喧哗起来。

隔着围墙,隐素似乎听到有人说在杀害四皇子的凶手找到了。她心下一个突突,贴着墙根听那些人说话。

说话的好像是附近的几个妇人,其中一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自家有什么亲戚在刑部当差,亲眼看到那凶手被押进了刑部只进不出的大牢。

刑部有三重牢,一重为轻犯,当初关押宋华浓的地方就是一重牢。二重牢关押多半是要判流放之刑的重犯,而三重牢则只关死刑犯。

进了第三重牢的人,再也不可能得见天日。

隐素迫切想知道那人是不是谢弗,派人出去打听了许久,竟是半点消息也无。眼见着天都黑透了,她告诉父母自己要出门一趟。

傅荣和秦氏面面相觑,问她这么晚出去做什么。

她隐瞒了一半,说上回谢弗送自己回来时落了一个东西在她这里,她刚刚想起来怕对方急用,着急送过去。

秦氏刚想说派人送回去就成,转念一想又把这话咽了回去。

等她出了门,夫妻俩又是好一阵嘀咕。

她直奔穆国公府,从外面看穆国公府一切如故。那门房认得她,听她来找自家世子爷,便告诉她谢弗不在府中。

听到这个结果,她的心急速往下沉。

一口气又赶到刑部,说自己要找吕大人。因着她还来过刑部两次,且还极受吕大人的重视,那守在外面的衙役不敢怠慢即刻进去禀报。

不多时,吕大人出来。较之上回见时的愁眉不展,这一次吕大人的神色好了许多,显然应是案子破了的缘故。

她开门见山,问吕大人是不是抓到了杀害四皇子的凶手。

“自上回之后我一直记挂此事,满脑子都是那女子所说的鬼怪模样。听说凶手已经落网,我想看一看是否如那女子所说,日后在画像上也能有所进益。”

吕大人抚着短须,对她于画像一途这么上门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和赞赏。

第三重牢的刑犯一旦进去,外人无法探视。

“大人若是为难,便当我没说。”

吕大人想着她也算是此案的相关人员,以后怕是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略一思索之后便同意了。

她跟在吕大人身后,穿过重重门禁,走过狭小幽暗的地下甬道,终于来到传说中的第三重地牢。

阴冷的泥腐气息,混杂着浓浓的血腥气,足以让人闻之却步。途中吕大人几次问她可受得住,她都点头说自己可以。

终于到了地底下,没有哭声和嘶吼声,只有一片死寂。

泥腐和血腥气越来越重,闻之令人作呕。那一间间的牢房里有的关着人,有的空着。无论有人还是无人,皆和无人一般。

铁绣森森的刑具,斑驳着血迹,琵琶钩上还吊着一个人。

那人垂着头,被血结成绺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黑色的衣服染上着大片的血渍,从身量上看和谢弗很相似。

隐素的心仿佛瞬间也被琵琶钩吊起,痛到无法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将那人救下。

她听到吕大人示意狱卒将人放下来,在她颤抖的瞳仁中,那人的头被人提起,然后她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不是谢弗!

顿时所有的揪痛烟消云散,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神松懈的同时,她想哭想笑还想大喊出声。

真是太好了。

那人在狱卒的一盆冷水下醒来,瞪着眼白多过眼仁的牛眼,张嘴时露出一颗堪比獠牙的畸形鬼牙。

她的颤抖和不安,在吕大人的眼中全是正常。

吕大人陪她出去时还夸她胆子大,说京中像她这么胆大的姑娘不多,自家的吕婉算一个。吕婉会验尸,胆子肯定比她大。如果她不是迫切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谢弗,这样的地方打死她也不会来。

出了地牢,她的后背一片冰凉。

风轻轻一吹,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

吕大人忙将她请到屋内,亲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驱驱地牢里的湿寒。她满眼感激,抖手捧着茶慢慢地喝完。

“婉儿和我说了,得亏是你提醒,若不然连我都被骗了。”

她忙说自己是无心之举,值不当感谢。

吕大人摆手,说这份情他们父女都会记着。

因着吕婉,吕大人对她很和蔼。不仅亲自送她出去,还担心她被吓着了给她折了一枝桃树枝,让她拿在手里压惊辟邪。

她确实心有余悸,直到睡前都拿着桃枝。

这一夜她又做梦了。

梦中是一处她从没去过的地方,像是一座荒芜的宅子。宅子多年前可能遭过大火,残垣断壁间还可以看见大火之后的痕迹。杂草丛中遗落着瓦石木梁,还有一块漆黑的匾额,上面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元字。

她正惊讶这是哪里时,便看到一身黑衣的男人走近。

那张脸是她熟悉的五官,却有着完全陌生的表情,不喜不悲无波无澜,满眼的索寥和空洞,仿佛灵魂被抽空的行尸走肉。

她想喊,却发不出声。

男人一步步朝残破的宅子走去,直到站在那断壁之中。突然他不知做了什么,宅子猛地窜起火光。

那火瞬间漫天,熊熊燃烧。

不要!

“元不追!”

她哭喊着,醒了过来。

寂静的黑夜中,她的呜咽显得那么的清晰。

那不是谢弗,那是元不追。

她不知道这个梦是她胡乱做的,还是又预示着什么,她只知道她的心好难受,她想那人再是一个疯子,对她而言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重要。

“娘子,你哭什么?”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兀地响起。

她却没有丝毫的恐惧,直接扑了上去。

“夫君,我不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