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震撼
谍战片是程静淞最喜欢看的电视剧类型之一， 一般只要剧情不太离谱，演员演技不太糟糕的，她都能津津有味地看下去。
而眼前的这片土地， 几乎是所有谍战片的主要战场。
那时候看电视剧，听着大屏幕里“叮叮铛铛”的电车铃声，看着各种角色在十里洋场风云际会，她也曾多次幻想过曾经的这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没有任何一次幻想比如今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即便这里依着她现代的眼光来看依旧很落后，好多地方也可以说灰扑扑的。
但这是老沪市啊！
铃铃朗朗的有轨电车和无轨电车， 随处可见的几层高楼， 偶尔奔驰的小型轿车， 形形色色但是穿着打扮具是体面的男男女女……
尤其是现在还没有开始运动， 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里还能随处可见穿红带绿， 旗袍摇曳的漂亮女性， 也有西装笔挺， 精英十足的男性。
还有街上骑着自行车张扬而过的骄傲少年， 西餐厅里矜持体面商人学者， 各大商场门口进进出出的拥挤人流……
不止程静淞这个时光里的过客看的晃眼， 其他四位也被这个明显和其他地方差别很大的沪市惊住了。
电车上人多，程静淞一家便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他们到了目的地，下了车，程建功才开口道：“真看不出来啊， 对比这里和省城，亦或者是咱们上塘村，可真是天上地下。”
程静淞就接茬说：“十里洋场， 经济中心， 那能是说着玩儿的。”
程建功乐了，大手往程静淞的脑袋上一按， 笑眯眯道：“三宝，我们已经按照你说的过来了，接下来要干什么，也由你做主吧。”
“我？”程静淞扬眉。
“怎么，不愿意。”
程静淞摊手，“我无所谓啊，反正就是先去医院走个过场，然后就四处转转看看呗，然后买买买……”
说到这儿，程静淞又想到什么，表情立马变得神秘道：“我又想起来了，这时候虬江路还有一个非常大型的二手物品交易市场，据说那边除了各类二手物件以外，还有很多的瑕疵品，甚至一些好东西也卖，我后来还去过，只是我去的时候，那边已经改了，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所以我觉得那边也是个好去处。”
“然后除了买东西以外，还可以去吃西餐，逛公园，看电影……”程静淞越说越兴奋，原地跺着脚蹦起来道：“感觉能做的事情好多啊，比呆在上塘村有意思多了！”
可是很快，她又想起来眼前这一幕也就是黑暗前最后的鲜艳色彩了，又不免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的沪市虽好，但是不能久待啊。
没了继续聊聊天的心情，程静淞就催着程建功他们道：“那个拉黄包车的叔叔不是说让我们下车后往南边走么，哪边是南啊，我们还是快点找招待所吧，在车上呆了三天，我身上都硬了，我要先睡觉。”
程静淞的提醒让其他几个也一样臭烘烘的人同样不自在起来。
程建功立马要辨别方向，然叶美云已经指出来了道：“那边。”
于是，五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像模像样地按照叶美云指示的方向走。
可是走着走着，程静淞又开始摸下巴了。
她说：“那位黄包车叔叔给我们指的招待所是一个等级比较好的，据他说其中稍微便宜的一个大间也要两三块钱呢，要不然我们租个房子住呢？”
程静淞开始出主意。
程建功和叶美云现在手里有六千块钱，加上程斯年的空间里面还有好些没有卖出去的猎物，所以并不在乎这些花销。
程建功问道：“租房子和住招待所，哪个更安全，没有人注意？”
“那应该是住招待所？”程静淞想了下，又道：“我们要想没人注意那肯定要租个好一点的院子，但是有这样院子的人估计不可能短租给我们这种外地乡下人，啧，那还是住招待所吧。”
程斯年和程静淞呆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也听她天天叨咕钱钱钱和房房房最多。
想着程静淞的财迷属性，程斯年就开口建议道：“要不然，买个房？”
“倒也不是不可以。”程建功也想到程静淞说的房价之类的话了。
而且他们将来肯定会来大城市发展，提前买房倒也不是不行。
程静淞连忙摆手说：“这时候就算了吧，马上就要乱起来了，到时候很多人的钱啊房啊的都会被各种清算，而我们这种在外地人买的房到时候还不知道要被糟蹋成什么样呢，不如等过了这个时间段再说。”
“而且在这边买房哪有之后在浦东直接买地买房划算，现在的人都喊着‘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套房’，可是谁能知道未来浦东能发展成那个样子呢，尤其是陆家嘴的房价，我的天，我简直要没了！”程静淞嘀嘀咕咕，感慨了好一会儿，然后右手捶着左手的掌心道：“我将来一定要在浦东买上一片地，建上一群楼，当一个成天只需要收租的包租婆吼吼吼吼吼……”
兀自发疯般地高兴了一会儿后，程静淞又开始蹦跶道：“对了，还有羊城啊，小渔村啊，被【邓】爷爷画的那个圈圈啊啊啊啊……”
程静淞越说越激动，除了开始盘算北上广深的一些房子之外，甚至还开始想其他地方了。
可事实上她就是一个普通人，除了稍微了解：“北上广深”这四大顶流的发展路程外，还真不晓得其他城市的发展规划。
不过这也没妨碍程静淞自顾自笑成一个小傻子，幻想着自己就像看的那些短视频里面的包租婆一样脚上踩着人字拖，穿着最普通的背心和大裤衩，手提几块钱的编织袋的普通收租生活。
“再笑下去，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忽地，一只手在她的后脑勺上拍了下，一道熟悉的嫌弃的声音将程静淞从美好的幻想中毫不留情地拽了出来。
依旧是程定坤。
程静淞下意识抹了一把嘴角，哀怨地看他一眼，“哥哥！”
程定坤又说：“没出息！”
还是那般嫌弃！
“我宁愿一辈子都这样没出息！”每次说起这些，程静淞都特别的理直气壮，还引以为荣。
程定坤再次嫌弃她，程建功就说：“别闹了，到地方了。”
程静淞和程定坤立马收敛。
而后，一行五人走进了招待所。
前台的服务人员有两个，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一个正处在青葱水嫩的年纪。
程建功作为全家最能叭叭叭的大人，上前和她们沟通，在确认了他们的介绍信没有问题后，给他们介绍了目前还剩下的房间。
考虑到他们一行的身份问题，程建功最终要了一个两块八一天的大房间，里面有两张床，他们一家挤挤肯定能睡下。
可即便这样，前台那两位也没忍住多看了程建功他们几眼。
程建功几个佯做不知，然后在她们的目送当中上了楼。
找到地方后，程建功率先打开门看了下。
里面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好很多，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快要落日的余晖大片大片地顺着透明的玻璃窗散在屋里面，有些照在**，整个房间充满了一种阳光的味道，让人一看见就觉得心情很好。
小小的程静淞挤在程建功和叶美云之间，小脑袋穿过他们的大腿，眼珠子骨碌碌盯着眼前的房间看了会儿，然后“哇”了一声，“这个标准，难怪要这么贵哦，这都够上星级标准了，至少三星！”
程建功他们不知道程静淞说的星级标准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是也对眼前的这个环境很满意。
他的大掌一挥，在程静淞的脑袋上摸了下，然后提起行李道：“走了，进去吧。”
程静淞又跟着欢呼，然后屁颠屁颠地在程建功身后跑了进去。
她在各处摸一摸甚至还想要就这么躺在**，可是又考虑到身上脏兮兮又汗涔涔的，这才脚尖一转，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背靠着床脚，舒服地叹了口气。
程建功和叶美云则在收拾东西，程斯年则是辅助，时不时帮他们装一下东西或者拿一下东西。
程定坤则好奇地站在窗户边上往外面看，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等到程建功和叶美云收拾好后，程静淞就被叶美云拍了下，问道：“要洗澡休息吗？”
程静淞连连点头。
这个房间是有单独的浴室的。
这一家五口都舒舒服服的洗好澡后，就齐刷刷地躺在了**。
两张床已经被程建功提前并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超级宽大的床，五个人躺着一点也不挤。
此时已经快八点了，红彤彤的太阳早已不见，只有昏黄的路灯和卧室里面的灯相映成趣。
程建功背靠床靠上，左边胳膊枕在脑后，右手则随意地搭在曲起来的膝盖上，眯着眼睛听了会儿外面的喧嚣于热闹后，才转头看向边上的家人们，低声问道：“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可惜回应他的除了叶美云看过来目光，程静淞三个小孩儿竟然都在这么短的时间了睡着了。
程建功失笑，盯着叶美云的眼睛轻声问道：“我打算出去找点吃的，顺便看看三宝说的这个国际化大都市，你要不要一起？”
叶美云皱眉，目光落在了程静淞三个小破孩的呼呼睡颜上。
她不太放心将三个孩子留在这里。
程建功倒是觉得叶美云有些过于忧心了，又道：“他们现在睡着，短时间内也不会醒，更何况他们也不是普通小孩儿。”
之前忙忙碌碌的没觉得，但叶美云现在还真有些饿。
可是他们之前因为害怕带过来的东西都坏掉，早就让程斯年给收起来了，现在也拿不出来。
叶美云按了按空****的胃部，细想了下说：“行，但别太久。”
程建功笑着点头，“都听你的。”
两人轻手轻脚地起身，拿上钱出门下去。
在他们走后没多久，程定坤翻了个身，眼睛似睁非睁，但又很快沉沉睡过去。
这个时候的夜间沪市自然不能和战乱年代繁华洋溢的十里洋场相比，但是街边伫立着的路灯，墙上贴着花红柳绿的大幅广告，虽然已经晚了但是依旧不少开着的店面以及进进出出的人群依旧昭示着这时候的沪市自然也有其繁华之处。
人来车往的街道带着忙碌了一天后总算清闲下来的人们的高谈阔论，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玩闹声也传的很远，这边不远处甚至还有个滑冰场，有不少年轻的男男女女在里面翩翩起舞，胆子大的甚至敢在一起黏黏糊糊。
有句话叫做灯下看美人，就是说本来就好看的人被昏黄的灯光照耀下会变的更美。
其实主打的就是一个朦胧美。
程建功遥遥地看着滑冰场里面有个红裙子在肆意地飞扬，越看越觉得漂亮，忍不住对着叶美云说：“你要不要也买条红裙子穿一穿。”
叶美云赏了程建功一个“你有病”的眼神。
程建功朝着滑冰场里面的红裙子一指，说：“你看，多好看，你比她漂亮，动起来肯定更好看！”
叶美云的拳头一时间松了紧又紧了松。
程建功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立马朝着叶美云看去。
见她表情不对，他下意识想问她怎么了又本能惊觉似乎是因为自己。
但是程建功一时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出问题了，他也不敢问，就打哈哈说：“你要不喜欢就算了，明天我们从医院回来后就开始逛这里的第一第二百货商场，给你买你喜欢的。”
说到这儿，程建功又偷乜了叶美云一眼，见她没什么别的表情，才又继续说：“而且听之前拉黄包车的那位说，这里的百货商场不仅楼层高，还装了电梯，他还说里面要什么有什么，比起只能让外国人或者侨胞以及有侨汇券的人进去的友谊商店也不差什么，正好也让我们见识见识，顺便一次性把往后几年要用的东西屯个够。”
叶美云依旧懒得搭理程建功，但是想到了程静淞那天在说完让他们全家都出门的提议后还悄悄告诉她买胸衣的事情。
叶美云也确实顶烦这个时候没办法束缚胸前，以至于她有时候在外面人多的时候走路都难受，就点点头，甚至主动问道：“那个人说他们营业到几点来着？”
程建功没手表，他们所处的这处也没有外挂的钟表，但是他估算了下时间道：“拉黄包车的说商场营业到八点，现在应该关门了。”
叶美云皱了下眉，随即又想着不在这一时，又催促道：“那赶紧找地方吃饭吧，饿死了。”
程建功也饿了，跟着点点头。
可是两人走了很久也只找到了一个早就关门了的国营饭店。
叶美云和程建功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怎么关门这么早。”程建功下意识叹了下。
叶美云乜斜他，“现在还叫早？”
程建功：“……”
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了，原本还很喧闹的夜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安静了下来。
叶美云按了按眉心，对吃饭这件事不再抱希望了。
她转头往回走，“回吧。”
程建功：“……”就多少有点子尴尬啊！
可是现在这时候他也确实没办法搞到吃的，只好丧眉耷眼地跟在叶美云的身后。
这也幸亏程静淞不知道这件事，不然准要好好笑话程建功一下。
可是走了没多久，程建功就闻到空气中有隐约的肉香。
他站定凝神确认了一会儿，没多久就辨别了味道的来源。
叶美云见程建功站住不走了，没忍住踢了脚边的小石头过来打在程建功的小腿上，声音微冷道：“你到底走不走？”
程建功过去按住叶美云的肩膀，顶着她嫌弃的眼神将她调转了个方向道：“你闻一下，有肉香。”
叶美云早就闻到了。
更是因为闻到了这股肉味儿才更觉得饿。
她讨厌这种饿肚子的感觉，因此脸色也很不好看道：“我的鼻子没问题，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建功就说：“我们顺着这个味道去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到吃的呢。”
叶美云直道：“你没病吧，国营饭店都关门了，这时候肯定只是人家私人家里的饭菜，你还打算敲门进去蹭饭？”
程建功道：“那可不一定，万一是一些私人偷偷开的小饭馆呢。”
“走吧，去看看，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他揽住了叶美云的肩膀。
叶美云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跟着程建功走了。
站在街边的路灯将程建功忽然翘起的嘴角照的格外显眼，他落在叶美云肩膀上的手指也动了动，最终又重新若无其事地拿了下去。
万一被人发现说他俩影响风气就不太好了。
由程建功带路，两人顺着那股香味儿逐渐拐进了一个老弄堂里。
那是一个伫立在弄堂最深处的一个老旧泛黑的小院，四周几乎没什么人家，没有灯光，也没什么声音，。
也就是程建功和叶美云两个人能力惊人，才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细微的说话声。
“我就说能找到这种偷开的小饭馆吧。”程建功冲着叶美云得意。
叶美云懒得搭理他的幼稚，盯着那扇关着的门道：“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开给熟人的，你怎么让人家松口。”
程建功扬眉，“这很难么。”
说着，他敲了敲门。
下一瞬，里面原本还热热闹闹吃喝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一群人眼神紧张地盯着门口。
“胡叔胡婶儿，你们今晚还接待了其他人？”
“没有啊，今天就你们。”说话的是一个五十来岁，个子不高，一只脚还有些跛脚的老头。
“那这时候会是谁过来？”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另外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说着解下了身上系着的围裙。
门开后，程建功这个陌生的面孔就出现在了那位胡婶儿的面前。
胡婶儿那带着沟壑的脸上写满了警惕，只露出一个脑袋出来，身子还挡在门后面问道：“你们是谁？”
程建功摆出惯来的最和善的笑容，同时柔和的精神力涌动，“胡婶儿，是我，小程啊，之前和你说好的这两天来你家吃饭的，你还记得吧。”
可怜眼前这位五十多岁了也没见识过程建功这样用特殊能力作弊的，一时间眼神从茫然转为更茫然，然后更更更茫然外加怀疑了。
此刻，她的心理路程是这样的：
他们见过吗？
他们真的见过吗？
可是这个人这么自来熟，他们不会真的见过吧？
好像是见过，不然为什么感觉还挺亲切的呢？
程建功也不等她说话，又按照刚刚听到的一些只言片语编造道：“你忘记了，那天我们在医院门口见过来着，你还叫我们走之前一定来你家吃顿饭，刚好我们今晚路过这里，就过来看看，大叔最近身体还好吧，脚没事了吧。”
胡婶儿就下意识答道：“差不多快好了。”
程建功就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道：“那就好，你们没事儿我就安心了，主要是我们过两天就走了，心里不放心，加上白天也没时间，这才冒黑过来，对了，大叔呢？”
“他在屋里呢。”说着，已经被程建功利用精神力糊弄的胡婶儿就将大门彻底拉开了说：“你们快进来吧，外面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
程建功笑着应下，扭头冲着叶美云得意地挑了下眉。
叶美云：“……”
嫌弃！
进去后，根植在国人根子里的属性让她下意识问道：“你们吃饭了吗？”
程建功就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说：“没呢，那天你一再让我们过来吃饭，这不，我们就空着肚子来了。”
胡婶儿就说：“那正好，我家正烧着呢，你们赶紧进来。”
屋里面原本正在吃饭的一桌人见到胡婶儿和面容陌生的程建功他们说说笑笑，纷纷目露诧异。
不过这场面也让他们放松了下来。
至少不会是那些搞检查的。
一堆人虽然好奇，但是更顶不住桌子上的美食，继续吃了起来。
倒是胡叔见到这样，走过来低声问道：“这是……”
胡婶儿摆手，“没什么，前些时日认识的小辈，你先别问了，看看厨房还有什么都送上来吧，他们还没吃饭呢。”
胡叔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胡婶儿也安排程建功他们到另外一便坐下，又张罗着给他们倒了水。
没多会儿，程建功和叶美云的面前就摆了清蒸大闸蟹、油汪汪的红烧肉，狮子头，卤糟猪蹄，肉丝黄豆汤，炒时蔬，白果糕以及大米饭。
程建功没料到这么晚了，这里居然还能弄出这么多好东西。
他并没有多问，而是笑眯眯地道了声谢，就和叶美云大快朵颐了起来。
和程静淞做的口味不同，这里的菜稍微有点甜，但是味道都很不错。
尤其对于程建功和叶美云现在这样超级饿的胃来说。
两人很快就陷入了一轮吃喝的狂潮，胡叔和胡婶儿一个照顾程建功他们这桌，一个照顾隔壁小间那一桌，也忙个不停。
等到程建功他们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隔壁也停了下来。
程建功这个误闯进来的丝毫没有任何不自在的，等见到隔壁给了钱后，他估算了一下他们这一桌的价格，随手掏了十块钱递给了胡婶儿。
胡婶儿惊呆，好几秒后才说：“不行，这太多了。”
程建功摆手，浑不在意道：“大晚上的过来肯定吓你们一跳，如果有多的，就当给你们压惊了。”
“可是这……”
“没事儿，拿着吧。”程建功推回胡婶儿的手，见她家屋里挂钟显示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便借口孩子还等着就走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刚刚好隔壁那一桌人也出来了。
程建功回头看了一眼，都是一群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各个都有着非常好的精气神，并且看衣着装扮，还都是体面人。
那边也有人看过来，两相对视，程建功还冲着他们点了点头，这才拉着叶美云重新踏入了黑暗当中。
沿着原路拐出这个小弄堂后，路边的灯光再次倾洒在两人的身上。
除了偶尔很久路过的车辆外，街道上很难再看到行人了。
程建功松开拽着叶美云的手，摸了下肚子说：“今天的晚餐觉得怎么样？”
叶美云回忆了下味道，实打实回答道：“有点甜。”
程建功：“……”
顿了下后，程建功无奈看着叶美云道：“我能在这大半夜还找到这一桌好吃的，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了？”
叶美云不明所以，“说什么？”
程建功又一次：“……”
“你不觉得我很厉害吗？”程建功再一次尝试和叶美云试探。
叶美云脚步不停，眼神乜斜了他一下，又快速收了回去，嫌弃之意满满。
程建功叹气，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偏向瞎子抛媚眼”。
叶美云……可能大概就没有那根筋吧。
但是叫程建功意外的是，两人走了一会儿后，叶美云忽然就说：“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程建功微怔，反应过来后就贴着叶美云近了两步说：“这不是为了在你面前表现表现么。”
“呵！”
之后，两人就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农历九月份的沪市晚间温度还有些微凉，但是对于刚刚吃了一身汗的程建功和叶美云来说却是正正好。
微凉的夜风吹散了他们周身的燥热，也吹走了他们身上从刚刚那个小饭桌上沾染的饭香。
等两人回到招待所后，就见大堂上挂着的钟表都显示十一点多，都快要十二点了。
前台的服务人员正在做换班交接，见到程建功他们才回来就皱了皱眉。
之前接到他们的那位年长者开口说：“你们以后晚上早点回来哦，我们晚上要锁门的。”
程建功点头，“知道了，谢谢。”
那人也不再开口，继续和其他人小声说话交接。
两人上楼，楼上还有不少人没睡，能听到不少高高低低的说话声。
就连他们的房间里面也有动静，似乎是程静淞三个小小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开锁开门，程建功走进去一看，这三位正围坐在桌子边上吃东西呢！
瞧见他们回来，三双圆溜溜的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油乎乎的小嘴还不停地咀嚼着。
“爸爸，妈妈，你们去哪儿了？”程静淞嘴里还有东西，因此说的格外的含糊，但不影响辨别清楚。
“你猜。”心情很好的程建功又故意逗程静淞了，“猜对了有奖励。”
“出去吃饭了。”叶美云挤开程建功进去，在卫生间洗了洗手，然后找杯子倒了杯水，才在程静淞的另一边坐下，看着他们吃饭。
被挤走的程建功：“……”
算了，他也倒点水喝吧。
程建功和叶美云一样洗了手，倒了水后就坐在叶美云的边上，懒洋洋地看着程静淞几个。
程静淞虽然不知道现在具体几点，但是也大致能猜到一点，因此对程建功和叶美云这时候还能找到饭吃很是惊讶。
甚至她还很好奇程建功和叶美云到底吃了什么，好吃吗？
然后就听见程建功又故意气她说：“特别好吃，你还是别问了，我怕你知道后就吃不下手上的这些了。”
程静淞：“……”
“讨厌！”程静淞瞪着程建功，“爸爸，你是说我的手艺很差是吗？还是你觉得奶奶的手艺好，想要以后一直吃她烧的没滋没味的饭菜了！”
程建功还来不及有反应，边上的叶美云就又踢了他一脚，“你闭嘴吧，就属你成天最幼稚！”
程建功：“……”
摸了摸鼻子，程建功老老实实地端起杯子开始喝水。
等到程静淞他们吃过后，这几位又再次洗了澡，然后重新躺在了二合一的大**。
老实了一会儿的程建功就问道，“你们怎么醒了？饿醒啊？”
程静淞点头，“对啊，而且醒来后发现你们不在，我还想着你们干什么去了呢，没想到是去吃饭了，你们今天到底吃了什么啊？”
程建功就将晚上的菜品说了，叶美云怕程静淞想到程建功之前故意气她的话，也跟着补充了一句，“太甜了，没你烧的好吃。”
程静淞倒没什么不爽的情绪，反而随着程建功说的没忍住咽了下口水，才接茬说：“本帮菜就是这样啦，口味偏甜，但其实这里真的有很多好吃的，我以前还专门来这边吃过生煎和蟹黄汤包，还有一家路边摊的烤猪蹄也特别好吃，中山公园地铁站的蛋挞也很美味，其他的什么八宝鸭、水晶虾仁、腌笃鲜这些也尝过，就是不知道这时候还能不能尝到了。”
程建功几个本来都吃饱了，但是被程静淞这样平平淡淡的描述勾起了食欲。
可是鼓鼓的肚子不允许他们继续吃东西，程建功只好道：“反正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可以先找一找看一看。”
程静淞摇头，“我觉得悬，除非是你们今天去的那种私人偷开的小馆子，国营饭店应该不会做这些，不然太奢侈了，不符合大众。”
“那就再去一次，到时候咱们家一起去。”程建功一锤定音。
大概是今天睡觉前说了太多的美食也吃了太多的东西，一家五口的梦里都是各种好吃的。
第二天太阳高照的时候，程建功和叶美云先醒过来。
没多久，程定坤也起来了。
他们洗漱过后就将程静淞和程斯年也叫起来，然后略微在屋里休整了一会儿，又吃了点东西，这才出门打算去医院晃一圈过个明路。
去医院的路线也从昨天那位拉黄包车的人那里打听到了。
无轨电车带着他们晃晃悠悠到达医院。
下车，然后进入医院看诊。
虽然程建功他们一行都没什么大病，但是也在医院耗到了中午。
出来后，程建功随手将几张看诊单让程斯年收好，就抬手挡开热辣辣的太阳光线问道：“你们想去哪儿吃饭？”
程静淞举手，“红房子西餐厅。”
毕竟好不容易来一次沪市，下次来恐怕要十多年后了，要是不吃一次红房子，真的是遗憾啊。
顿了下，她又看着他们几个身上真的有点破烂的衣裳，程静淞又说：“我们这样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让我们进门，要不然，先去逛百货商场。”
红房子反正也跑不了，几个人一致同意先逛街。
为此，他们甚至干脆就在医院的食堂对付了一顿，然后就往百货商场冲。
这时候的沪市百货商场其实已经非常气派了，四四方方的建筑矗立在街道上，比周边的任何建筑都要显眼。
进门后，里面更是叫人有些目不暇接。
即便以程静淞的眼光来说，眼前这个曾经也是现在全国最大的四层百货商场可完全不比后世一些超市差。
不说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能自由上下的自动扶梯，奢侈的用玻璃当展示窗口的柜台等等，就说自动扶梯边上竟然还有休息室，商场内还有咖啡馆不说，这里面竟然还有电动人体模特和自动销售柜台。
当然，这时候的自动销售和后世的不一样，这里的是你需要什么，只需要告诉售货员，售货员便按动电钮，物品便会被自动送到销售柜台来这样的自动销售，但这也足够程静淞看的目瞪口呆。
真是不亲自来一遭，她都不敢相信这时候的沪市居然已经发达成这样了。
程静淞他们一个下午就这样直接泡在了这个百货商场里面。
他们在自动扶梯边上的休息室歇过脚，在里面的咖啡馆里喝了咖啡，虽然除了程静淞，其他人都觉得一般。
他们还在售卖布品和成衣的区域各种流连，对着里面上百种各式各样花色的布品流口水，但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布票，最终只能遗憾地买了一些不要布票的布料和成衣。
然后那些不要票的毛巾啊，皮鞋啊，雨鞋啊雨具啊，糖果点心啊以及叶美云原本早就打算买的胸衣倒是买了不少。
毕竟他们这次就是来进货的啊。
进未来十年里可能用到的东西。
还有更加吸引人的三转一响，对大多是女士而言让人走不动路的漂亮的首饰等等等等……
原本还觉得他们挺有钱的程建功一行经过这次百货商场之行后，顿时觉得自己好穷啊！
尤其是又那么多想要的但是却买不了的东西的时候。
百货商场里面正在换班，外面的程建功凑近叶美云低声说：“我们得想办法换点票。”
叶美云也正有此意。
但在想办法弄到票之前，最重要的还是去红房子吃西餐啦。
五个人也不晓得现在的红房子到底营业到几点，担心去晚了就赶不上了，然后又回到身后的商场，借用里面的卫生间换了一身更得体的衣裳，又将买好的东西都交给程斯年保管，才上了电车。
这时候的红房子还是老三样最出名：
炸猪排、罗宋汤以及土豆色拉。
另外他们还点了芥末牛排、洋葱浓汤、焗蜗牛。
大约正是饭点，所以这里的人还挺多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程静淞一家五口在里面也就没有那么特别了。
等到点单的人走后，程建功才看了一圈在里面吃饭的人，挑唇笑着低声说：“幸亏来之前换了衣裳，不然恐怕还真不一定能进来。”
程静淞深以为然。
上餐后，逛了一下午的五人就开始大快朵颐。
因为他们每一样都点了五份，这样即便程静淞三个小的吃不下，余下的还能给程建功和叶美云包圆。
这一顿西餐花费不少，等到吃完出门后，程建功才下总结道：“罗宋汤太甜了，焗蜗牛的味道奇怪，其他的就还行吧，炸猪排和土豆色拉最好吃。”
程静淞也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华胃，对于好些西餐都吃不太习惯，因此感官也和程建功差不多。
但是她说：“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当地的特色，过了这个时候，往后十年就尝不到了。”
这倒也是。
吃饱喝足的一家五口沿着路边慢悠悠地走着顺便消消食，也说着接下来的计划。
程建功率先提及了他明天和叶美云出门想办法弄票的事情，对着程静淞道：“你们太小了，带着你们不方便，也不能让你们单独出门，所以你们到时候只能呆在屋里，没意见吧？”
程静淞想了下说：“那还不如将我们放在图书馆或者书店里面呢，正好我们也可以帮忙找找书，只要我们不出去乱走不就好了。”
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