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巨星的诞生（十一） 二合一
“王导, 你觉得庄辉严怎么样，我觉得他挺适合乌这个角色。”
看着台上刚刚演完了一段的人，王安珂依旧面无表情, 倒是坐在他身边的人在和台上的人对视后, 开始敲边鼓。
“小庄虽然名气不大，但他是正经科班毕业的，他叔叔还是我们这部戏的投资商之一。”
最后一段话才是重点。
“我觉得不怎么样。”
王安珂的回答也足够无情，一想到这部电影自开始选角以来，用各种方式求到他面前的人，王安珂就觉得一阵烦躁。
他知道外界都夸他铁面无情，不被资本裹挟, 可王安珂心里清楚，现在的他已经远没有十几年前那股愣头青的蛮劲, 而且现在的大环境，也少了曾经的简单。
虽然当年这个圈子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可随着这些年越来越多资本进入文娱市场, 整个圈子里的人际关系变得比以往更复杂, 也更浑浊，实力不再是衡量一个导演能力的唯一标准。
这些年, 王安珂早就学会了对资本虚与委蛇, 并且适当妥协。
他不是走纯文艺风的导演，相反, 他的电影叫好又叫座, 大多以超强特效, 超大场面著称, 每一秒画面燃烧的金钱, 都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
因为每一次堪称天文数字的制作预算, 所以王安珂更不能承担扑街的风险，这样意味着，下一次他很难再筹到足够的投资，任由他肆意燃烧经费继续实现他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所以他不仅需要很庞大的制作费，后期的影片审核，影院的排片都很重要，这些都是需要人情和利益开道，打通关系的。
王安珂挑剔地看着对面那个青年，长相在娱乐圈里是二流，虽然是正经科班里出来的学生，但演技还很青涩，实属三流，他可以看在投资商的面子上给他一个小角色，但绝对不会是乌。
早在这次选角开始之前，王安珂就已经想好了，如果这一次实在无法找出乌的扮演者，就将这个角色彻底删除。
对于乌这个角色的热爱，王安珂宁可毁去，也不愿意将就。
边上的制片人见王安珂的态度坚定，也只能给台上的青年递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回去等通知吧。”
看着王导冷漠的表情，以及制片微不可见的摇头动作，尚未练出火候的青年顿时脸色煞白，再也不见进来时的志得意满。
“出来了！”
“看他表情，进去前像火鸡，出来后像脱毛火鸡。”
……
房间外是更多等待着，准备试镜的演员。
他们的议论声很轻，庄辉严肯定听不见，毕竟谁也不愿意那么直白的得罪人，可庄辉严看着他们交头接耳聚在一起说话的样子，就觉得那些人肯定是在议论自己。
他本就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恶狠狠地将在场每一张面孔都记下，还提前记恨上了将来扮演乌的那个幸运儿。
可能是他怨恨的眼神太有存在感，直到他走后，场面才恢复一开始的热闹。
能混这个圈子的大小都是个人精，这次能得到试镜邀约的演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要不然也没办法通过公司或其他关系得到这个机会。
他们不是有实力，就是有人脉，对这些人来说，他们会使各种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角色，但不会和竞争对手当面撕破脸，因为你永远不知道，眼前那个名气不如你，签约公司不如你的人会不会有一飞冲天的那一日。
庄辉严这种仗着其中一个投资商是自己亲叔叔，从进入大厅开始就趾高气昂，一副在坐的都是垃圾这样高傲姿态的公子哥，实在是少数的奇葩。
更别提在试镜结果不如他意后还这么明显的表露出他对其他人的嫉恨迁怒，这样的脾气即便靠着他那个叔叔在一些片子里露脸，也注定得罪人太多，走不长久。
“下一位，38号。”
助理喊到下一个面试者的名字。
大家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在了面试这件事上，各自看着自己心仪角色的几个试镜片段，连交谈声都少了许多。
“磊哥，快到你了。”
方磊坐在保姆车里细细回味老师和他剖析的角色性格特质，在老师指点的基础上，又衍生出了很多个人想法。
他觉得，这还有可能是他发挥最好的一次。
正当他细细构思着每一个片段该怎么走位，怎么回眸，怎么笑的时候，助理急匆匆地跑过来了。
按照他现在的咖位，很多剧组试镜的时候会给他安排一个独立的休息室，但王导的地位不一般，他也向来不爱搞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因此一些自持咖位的演员会选择待在自己舒适的保姆车里，等到快轮到自己试镜的时候，再由助理通知赶过去试镜。
方磊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被一群人围着打招呼，试图交换联系方式的宋辰。
他的经纪人都没提醒过他可以待在保姆车里，等到快试镜的时候再过来吗？
此时的宋辰正陷入重重包围中，除了一些自持有演技，不愿意和流量鲜肉深交的电影咖以外，其他小明星大多都愿意和这个炙手可热的顶流交好。
看着宋辰一副好脾气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的样子，方磊就有一些恨铁不成钢。
宋辰此刻也看见了他，目光交汇的时候，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方磊抿了抿唇，觉得宋辰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可能真的是走了狗屎运了。
一个刚起步的三流经纪公司，一个心思单纯的小透明……这样的组合居然没有在起步阶段就被淘汰。
可要说他这是好人有好报，宋辰又遇到了璀星这种不靠谱的公司……
直到现在，宋辰这人也没什么心眼，他难道忘了自己在录制偶像要出道时给他设下的几个语言陷阱？
好吧，按照他的单纯心思，他可能真的没有发现……
方磊有种一拳打在空气上的无力感，自己暗戳戳当了好几次坏人，结果这人现在看见他还很高兴，估计是觉得他俩前段时间刚一起录制了节目，称得上是熟人了。
就是这么看谁都像好人，从不把人往坏处想，把所有的委屈都藏在心里的性子，最后才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方磊没有走过去和宋辰打招呼，只是在将面试号码牌交给打开房门从里面出来的那个导演助理时，没忍住小声提醒了一下。
“外面挺吵的，这里隔音效果也不太好，可能会干扰试演效果。”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个小助理下意识看向王导，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此时王导手里拿着面试打分的表格正眉头紧锁着。
他顿时就不敢耽搁了，走到外面直接大声说道。
“麻烦在场等待面试的诸位安静一点，你们的声音干扰到导演了。”
这话让等待试镜的演员大惊失色。
王导生气，那可是大恐怖啊，他们都还没轮到试镜呢，要是运气不好进去的时候碰上王导脾气爆炸，那不是倒大霉了。
和当红炸子鸡交好固然是一件好事，可和面试王导电影成功，或者给王导留个好印象这件事比起来，又有些微不足道了。
权衡利弊一下利弊，之前围着宋辰的那些人很快就散开了。
而好不容易得到清闲的宋辰则是走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刚刚急得憋红着脸的大胖终于松了口气，打开随身带着的折叠椅和保温杯，俩人一起坐在角落里安静等待。
“哥，我看王导身边的这个助理还挺好的。”
大胖小声嘀咕着，人家刚刚帮他们解围了呢。
宋辰没有反驳他，但是他心里清楚到底是谁帮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也不枉费他刚刚用什么信任的小眼神瞅他好一会儿，宋辰觉得，方磊这孩子还是大有可为的，他这是把路走宽了呀。
*****
“王导好，宋制片……”
方磊进去后，礼貌得跟坐在评委席上的几个圈内大佬鞠躬打招呼。
“你要饰演乌这个角色？”
王安珂知道方磊是华耀塞过来的，这次华耀投资了八千万，说好了要舍出去几个角色，其中方磊是华耀力捧的人，肯定希望方磊能拿到一个亮眼的角色。
但王安珂觉得，方磊的形象和乌不符合。
“是的王导，这段时间我细心研究过这个角色，我很有信心。”
方磊知道，王安珂喜欢自信的演员，不喜欢听一些虚话。
其实方磊并不喜欢乌这个角色，可公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道消息，说这个角色在导演的心中仅次于男主，甚至这个角色的立意，还有可能高于男主。
男主角的角色已经定下徐鸣声了，压根就不参与选角，而且徐鸣声之前就和王安珂有过几次愉快的合作，想要从徐鸣声手中撬走这个角色的希望也不大。
华耀退而求其次，就将目光锁定在了极有可能是男二的角色之上。
面对少年蓬勃的自信心，王安珂不置可否。
“你就演乌和花盈诉说心事的那一段。”
《神明游戏》是以神降临人间，许诺可以帮参与神明游戏，并且成功走到最后的凡人实现一个允许范围内愿望为大致走向的故事。
参与游戏的人都有着或许只有神明才能帮忙解决的困惑。
花盈和乌，都是神明游戏的参与者，前者是一个十四岁的初中生，她从小父母离异，双方组建新的家庭后，就将花盈丢给了年迈的姥姥，不久前，姥姥得了重病，大夫说了姥姥最长还能活一两个月的时间，于是花盈偷偷报名参加了神明游戏，希望能通过神的力量，治好姥姥的疾病。
后者乌是个很神秘的人，没人知道他参与神明游戏是为了什么，但在竞争激烈，人人都希望走到最后的残酷游戏中，巴不得其他竞争者快点淘汰，可他好像是一朵奇葩，很多人都在比赛中受过他的帮助，得以参与下一场游戏，花盈也是其中之一。
也是因为那一次的救助，让性格孤僻冷漠的小女孩对这个大哥哥敞开心扉。
王安珂让方磊演的，就是这一段剧情。
“我吗？我的目的和你一样，都是为了救一个人。”
这是乌第一次，吐露自己参与游戏的目的，虽然他还是没说，自己要救的人到底是谁。
没有搭戏的演员，全程无实物表演。
方磊在说出这段台词的时候，脑袋里冒出来许许多多的想法。
虽然教戏的老师说过，乌的性格仅凭几段戏还不能完全概括，所以在试镜的时候最好收敛一些，尽量表现出一些已经能够肯定的特性。
比如善良，这个男人的气质应该是温和的，还有很强的亲和力，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让一个从小被父母抛弃，跟姥姥相依为命，性格尖锐的女孩一下子就降低戒心。
但方磊觉得，老师说的不一定都是对的，那样的性子，不就是一个软趴趴的圣父吗，这种求生类、竞技类的剧本里，最讨人烦的就是圣父圣母了，如果乌真的是一个圣父，那他的立意就不应该很高，在王导心中的地位也不应该仅次于男主才对。
他觉得，一个有能力帮助其他选手的人，应该很自信，而且很强大，在面对弱小的花盈时，他更应该展现出这股让人折服的威武霸气。
那几次助人的善举，可能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将这些选手放在心上，随手就救了，反正也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说完这段台词，方磊还露出了一个总是引起粉丝尖叫的邪魅笑容。
王安珂：……
他好像演出了一种很新的东西。
不确定，再看看……
王安珂觉得中午的盒饭估计太油了，对健康不好，应该叫助理换一家炒菜清爽点的店家，别一个劲儿倒油。
边上的几位制片、投资人也有点鉴赏能力，知道方磊的表演肯定走错方向了。
在他之前，还没有一个人将乌演得这么……呃……耳目一新？
就连一直在导演和投资人之间打圆场的宋制片，这会儿也说不出方磊的好话。
其实也不是方磊完全没有演技，他在偶像剧里演霸道总裁、冷酷学长还是演的很好的，要不然也不会吸引那么庞大的粉丝群体，只是可能因为演多了偶像剧，导致他的演技有点模式化，没办法从类似的角色中脱离了。
“挺不错的，方磊啊，你回去等通知吧。”
还有那么多演员没有试镜，当然不可能当场给出结果。
方磊听到制片善意的谎言，顿时觉得自己稳了，果然他的理解是正确的，乌不应该是个圣父。
在他从房间里离开时，脸上还挂着克制的得意。
这让在门口等着的其他演员心中一悬。
方磊的咖位肯定不会试镜一些小角色，也就是说，几个出挑点的角色中，很有可能有一个已经定下了，要是不小心在试镜的时候和方磊撞了角色，那岂不是彻底没戏了。
一些比较谨慎的演员着急忙慌翻起了剧本，准备采用备选计划，试镜另一些被方磊选中可能不高的角色。
又试镜了几十个人，之后的试镜里，选择乌这个角色的人更少了，王安珂的眉头再也没有松开过。
直到助理叫到77号。
宋辰起身，在将号码牌交给导演助理后，缓缓走进房间。
他只是站定在舞台上，王安珂的眉头就松开了。
果然任何美的事物，就是叫人心生愉悦。
“你准备试镜乌这个角色？”
王安珂说完这句话，边上的几个制片人和投资人都向他射去诧异的目光。
第一次听见王老炮说话那么温柔，特别是之前那几个小时不太顺利的试镜过程，大伙儿都以为他这个炮筒憋不了多久就要随机选一个幸运选手炸了呢。
王安珂并不在意几个老友的目光，他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宋辰的形象，重点观察了一下他的右手手腕。
见宋辰点头，他直截了当地开口。
“把你右手的护腕脱下来。”
好吧，老炮还是老炮，净揭人伤疤了。
一旁的宋制片还想帮宋辰说几句话呢，只见宋辰本人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解下了挡住那条丑陋伤疤的护腕。
割得好深！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看来他当初真的是铁了心要自杀，并不是做戏，之前宋辰一直戴着护腕遮掩伤疤，还有一些声音质疑他当初是不是真的自杀了，可王安珂让他摘掉护腕是临时自发的行为，自然就不存在宋辰提前化刀疤妆的可能性。
王安珂则是单纯欣赏着这道刀疤的形状，长度，特效化妆的钱省下了。
同时这也证明着，宋辰和乌在某种程度上，又多了一个相似的特征。
乌也是个想死却没死成的人。
“你演一下乌和花盈诉说心事的那一段。”
王安珂让宋辰演的，还是同一段剧情。
宋辰站在舞台上，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了宋末的影子，再次睁开眼时，他给人的感觉好像变了，又好像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改变。
宋辰一直都是温柔的，特别是他那双眼睛，凝视任何人，甚至任何物体，都给人一种真诚且深情的感觉，让人无意识就对他卸下防备，掏心掏肺。
但此刻，他的眼神中好像又多了一种包容，深邃又广阔。
“我吗？我的目的和你一样，都是为了救一个人。”
台词功底不错，咬字很清晰，不比科班生差，更重要的，是念台词时配合情绪递进的感情。
明明没有花盈的演员搭戏，可此时此刻，宋辰的身边好像真的站着一个人，两个孤单的灵魂在此刻相聚，不，还有第三个人，那个宋辰口中，他想要救的人。
宋辰将这句台词念的太心酸了，让人觉得，他想要救的那个人，其实早就已经死了，他在寻求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梦，而那个他想要救的人，其实一直都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他身边。
即便是这些投资人，也没看过完整的剧本，只有王安珂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那种感觉。
乌是接近黑的颜色，拥有这样名字的人，却拥有着最纯净的灵魂，他就像乌托邦一样，只是一个美好的梦，一种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存在的美好。
神明可以替走到最后的人完成一个合理范围内的愿望，设定中，走到最后的未必只有一人，只是所有人都忽视了这一点，为了争夺那个名额，满足自己的心愿，从而互相猜忌，互相提防，甚至自相残杀。
乌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进去了这场神明游戏，却又在游戏过程中，知道起死回生的愿望即便连神明都无法实现，于是他选择帮助其他参与游戏的人，希望他们能够走到最后。
这个角色看似伟光正，其实很不好演，一旦演的不好，在过程中就容易被骂圣母婊，这样一来，就和王安珂的初衷相悖了。
他想要的，是一个和这个欲望沉沦世界中对立的另一面。
他想要的，是明明是备受尊崇的神明，却以人为棋子的游戏，明明只是凡人，却以磅礴大爱，比肩神明的对比。
宋辰的演技在他看来，还有些青涩。
但这无所谓，他演出了他想要的那一种神性，虽然王安珂觉得，那很有可能只是他自带着的特质。
王安珂认为，宋辰的演技根本就不像外界说的那么糟糕，不管是这个角色片段有代入感也好，不管是他本身的性格和角色类似也好，宋辰完全抓住了他想要的那种感觉。
甚至在他演的这个片段里，王安珂抓取到了他在演戏上的灵性。
对于他这种大导演来说，比起跟那些成熟的演技派演员在片场里默契的配合，他更喜欢将一块璞玉雕琢的过程。
宋辰在别的导演手中，只是个饱受诟病的花瓶，可到了他的手中，却能够大放异彩，这不是明摆着他王安珂就是比那些导演强吗。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宋辰在他手中发生翻天覆地的蜕变了。
想到那个场景，王安珂就激动到有些颤栗。
宋辰：演一个有点天赋但还很青涩的演员，果真有1点难度。
*****
“王导那边来通知了。”
方磊的经纪人表情有些古怪，然后琢磨了很久，用一种比较委婉的语言，将这个消息告知给面前这个用狗狗眼，骄傲又得意地盯着他的青年。
“王导那边觉得你更适合霍东方的角色，说你的身上具备着霍东方直爽又讲义气的气质。”
霍东方也是《神明游戏》中一个还算重要的角色，富二代，出场时有点暴脾气，一会儿瞧不起这个，一会儿瞧不起那个，但随着游戏的进程，他也逐渐开始蜕变，最后卸下伪装，显露出他脆弱的另一面。
方磊有些失望自己没选上乌这个角色，可王导居然一眼就看透了他的优秀品质，给他选择了一个更适合他的角色，这还挺让他开心的，虽然他压根不清楚霍东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乌呢，这个角色谁中了？”
方磊的脑海中闪过了好几个演技派小生的名字。
“宋辰……”
经纪人艰难地吐出了一个方磊之前从未想到过的名字。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方磊如同晴天霹雳，耷拉着脑袋，像是一只被抢走了骨头的颓废小狗。
他居然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