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刘寄奴

◎我不要了!◎

苏妍的东西不算多,而且她以前那个村的事情说得含糊,内里真相只有大队长少数几个人知道,对外不便多说。

原本苏妍谁都不想说,后来也是觉得这位大队长靠谱,她还得靠着人办事,自己说总比他从别人嘴里知道的好。

当然也没全盘托出,就说那几个流氓对她们有不好的想法,她那天就是感觉到危险慌不择路才落了崖。

果然,说完大队长沉吟片刻,也向她保证,自己大队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畜牲,让她放心留下来。

因而今天只安排一个可靠的年轻后生陪她,而且对方也不知道其中内情,考虑到孤男寡女怕人说闲话,还让黄桂兰也跟着一起去一趟。

年轻人叫周青松,算起来也是周东阳堂弟,爷奶辈是兄弟那种。

人看起来憨憨地,但长得五大三粗,据说力气大得很,大队长让苏妍尽管使唤,不用跟他客气。

苏妍知道,大队长喊她带着这人,一来震慑,二来也是给她壮胆,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互相打了个招呼,一行三人出发,苏妍还记挂着采药的事,决明虽没采到,倒是让她有了意外发现。

一茎直上,叶片呈尖细椎状,触手微涩,因为要在九、十月才分枝开花,现在整个植株都不算高。

说起来也不算是非常难得的名贵药材,但有了地,苏妍看到这些东西总是心痒痒,她的仓鼠属性也就冒出来了,毕竟药到用时方恨少,能多采些总更好。

只是她要采药种进沃土里就没法解释药材去处,所以她想了会儿,找了个小解的借口。

听她这么说,黄桂兰忙表示和她一起去,苏妍连喊不用,对方见人脸都憋红了,只以为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了,倒是没有再坚持。

走在前面的周青松见人没跟来,回头准备询问,才发现人已落后他一大截。

黄桂兰也不好和他说“实话”,只道苏妍有个东西落后面路上了,去捡了就回来。

周青松忙说自己脚程快,问是什么东西,他可以帮忙,却被黄桂兰拦住。

“去去去,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家的别多问!”黄桂兰挥挥手,随口敷衍,懒得多理这愣头青。

出门在外,遇到这种事,但凡有点眼力见的男人,也该猜到了这是人有三急,一般都不会再多过问。

偏偏这小子,她不阻止,还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周青松虽没再问,但也确实没就此放下。

人没到,他便也靠在路边的树上与黄婶子一起等人,心里却琢磨着,他过了年就十八了,他娘都开始给他找人介绍对象了,怎么就小孩了?

而且,新来这个妹子与他相比,看起来明明更像小孩才对。

不过看着黄婶明显不耐烦应付他的表情,他也没再多问。

而另一边,被认为是小孩的苏妍,嗖嗖几下刨出那株尚未开花的刘寄奴草,抓在手里眼睛一闭,成功栽进了沃土中。

等她抓着一个小树桩爬上来的时候,就见两双眼睛齐齐看向她,她此时动作着实算不上雅观,被两人这么一瞧,脸刹时就红了。

她本就容易脸红,又因为刚才一番运动,看起来更是若晴日天边晚霞,红晕从脸一直晕染至耳际。

黄桂兰见姑娘害羞成这样,想到之前自己和她一起过去都不好意思,一看就是脸皮非常薄的。

这会儿被个男的盯着,可能误会那小子已经知道她干嘛去了,一时抹不开面子。

再一看那小子也盯着人家,脸上还不掩好奇,黄桂兰生怕这小子再乱问出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狠狠瞪了他几眼。

看啥看,没看到人家都被你看得脸红透了,就差把头埋到地里了。

周青松被瞪得不明所以:……

他又怎么了?他只是想知道人家女同志掉了什么东西,再跟她说一声以后这种事可以叫他来,他看爬个坡对她来说还挺困难的,但对他真的不叫事。

而且,他今天来的任务,不就是帮她们干活的嘛!

接下来一路,偶见一些不常见的草药,苏妍也会采一些,不过倒是没再避着人。

毕竟此前这一番折腾,反而多了很多麻烦事,倒也让她想通了,然后便觉出自己此前的愚蠢。

光想着用沃土了,实际上她药采得多了,人也不会一个个看她怎么用。如此想来,她此前还找借口,实在是多此一举。

而且,这会儿壮丁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她自己动手得费九牛二虎之力,但人家几下就能连根带泥拔起,看起来实在轻松多了。

周青松见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也挺开心的,挖起药来也是干劲十足的。

苏妍虽想再多挖一些,但毕竟她们今天还有正事要做,也不好本末倒置。

因为事先打好招呼,她们此次来倒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原主的东西不算多,就两个洋瓷盆,一套洗簌用品,床前一双解放鞋,一个大皮箱子,用钥匙锁着,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黄桂兰让她打开先检查,有不对现在也好当场解决,这话一出,当场有人就不服,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黄桂兰也不示弱,只说自己看自己的东西,“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相信也没人会拦着人家查看自己的东西。

其实她也不想强出这个头,只是看苏丫头这样子,是个凡事不愿多计较的,但她这几个同屋的,却不算是省油的灯。

她们刚一进门,几个姑娘看她们的眼神就怪怪的,苏丫头可能没发觉,但她做妇女工作多少年,这些年轻丫头的心眼子,她几乎一眼就看穿了。

苏妍确实觉得无所谓,毕竟她只想快点离开,而且箱子里相当于自己的私人用品,她并不习惯于让这些东西尽数暴露在别人视野里,本来准备先拿出去,找个地方再清点。

但眼下黄婶这么说,她也不好驳了她的话。

箱子上的锁没有撬动痕迹,她用钥匙打开,里面东西和原主记忆里差不多,两套长衣长裤,一件薄棉袄,一条围巾,手套袜子,两条连衣裙,还有三套换洗里衣裤,一双保存良好的小皮鞋,还有各种信件和笔纸。

还有个大纸袋,里面应该是家里寄给原主的吃食。

证件和钱票原主都是随身携带的,就是知道不安全,怕不小心被人顺带了去。

她一开始都没发觉,当时忙乱中她还以为那个小斜挎包是周东阳的,随手带着,回去后知道是自己的,清点了包里东西,很是为原主身上的钱震惊了一番。

她住的这里并不私密,说白了就是大通铺,东西遗失这样的事以前也偶有发生,比如她此前用的雪花膏,正放在刚才嚷得最凶的高个女人桌上。

那女人名唤王若雪,比原主先来几年,因着这个“前辈”关系,没少占她们这些新来的的便宜。

原主是个好性子,纵使之前她们有些过分行为,也是能忍便忍了,再加上其他的事,她嘴上没说,心里却是有些怨着让她来这的家人。

因而有些东西别人用了也就用了,她陷入怨怪的情绪里,多用点家里的钱,心里反而感觉舒畅些。

苏妍倒不是多么忍气吞声的性子,但也不是什么怼天怼地的爽文女主形象,只是一瓶雪花膏,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别人用过了,她有心里洁癖,也不会再用,自然懒得再计较。

而且原主以前和这些人虽然有些龃龉,但在某些事情上,哪怕主观上并非出于帮助目的,客观上大家多少有些同病相怜,一条战线,也让原主避免了不少危险。

但王若雪被她眼风一扫,自己却先招架不住,很快把东西拿过来,“Duang”地一下放到她箱子前,虚张伸势道:“就是借用一下,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得,这就是个外强中干的!

她本不欲多纠缠,原主家里一个月给她寄来的钱就有三十块,她虽然不知道原主家里一个月有多少工资,但在这个普通工人一天工资只有六角八角的时代,足可见原主家庭不算差。

一瓶雪花膏对于手握近百巨款的苏妍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而且这瓶之前原主也用了不少。

苏妍本不愿计较,但王若雪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让人不舒服呢?

黄桂兰显然反应比她还快,她拿起来打开一看,脸登时就变了:“就剩这么点了?还只借用了一点点,说是借,我们现在马上就离开,准备什么时候才还?”

其实这还真误会了,原主原来就只剩小半瓶,但偏她离开这几日,王若雪等几人都在用她的。

所以听了这话,自己先气短了。

“这雪花膏我不要了!”这时的雪花膏还是小铁盒,用的时候手伸进去取一坨,谁知道多少人用过,多少次交叉污染。

“对,得赔!”

听到黄桂兰斩钉截铁的声音,包括苏妍在内,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她。

作者有话说:

【〔时珍曰〕刘寄奴一茎直上。叶似苍术,尖长糙涩,面深背淡。九月茎端分开数枝,一枝攒簇十朵小花,白瓣黄蕊,如小**状。花罢有白絮,如苦花之絮。其子细长,亦如苦子。所云实如黍稗者,似与此不同,其叶亦非蒿类。

时珍曰∶按李延寿《南史》云∶宋高祖刘裕,小字寄奴。微时伐荻新洲,遇一大蛇,射之。明日往,闻杵臼声。寻之,见童子数人皆青衣,于榛林中捣药。问其故。答曰∶我主为刘寄奴所射,今合药敷之。裕曰∶神何不杀之?曰∶寄奴王者,不可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