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杜仲+豆蔻+龙葵

◎【三合一】◎

“给二嫂?”

苏妍点头。

周东阳笑了, 摸了摸她的头,接过东西。

你说她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姑娘吧,可她偏又能敏锐地察觉他人疾苦。知道周南峰一家的处境, 给了不算难找的药材。

除了咖啡豆, 这晚苏妍还喝到了正宗卭省椰汁, 吃饱喝足重新开启上班生活。

她不在的这几天, 黄丹霞已经把她走前布置给她的医书全都看熟了。

苏妍算是发现了,黄丹霞虽然不是顶顶有天赋的那一挂,但人也足够聪明又足够勤奋,要是在学习机会多的后世, 很难说不会成就一番事业。

仅看眼前, 她能这么快从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面对渣男如此洒脱,也算是个清醒的女子。

虽然现在还是从零开始学医术,但假以时日, 难保不会有自己的建树。

遇到省心好学的学生,也是每一个老师的梦想。故而苏妍也渐渐放开手脚, 让黄丹霞接触一些病例。

然而这种开心也没能维持多久,她又遇见了上次那个全副武装的女人。

今天钟大爷出门去了,她便问道:“又是要跌打损伤的药。”

对方点点头, 并没有露出脸来。

虽然钟大爷交代过不用管人家家事, 但苏妍看着她蹒跚的背影, 还是没忍住道:“现在是新社会了, 要勇于捍卫自己的权利”。

对方脚步一顿, 却没有回头, 反而更快地离开了。

如果猜得没错, 这位女士正在遭受家暴, 苏妍前世看过的新闻不少,知道这种情况下,想要走出泥沼,懂得自救非常重要。

下午的时候,她吃完饭回来就看见了唉声叹气的钟大爷。

对上她好奇的目光,老人家假作转头,叹气声却更大了。

苏妍配合道:“大爷,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还能难倒您呀?”

“哎”他又叹了几口气,欲言又止的模样。

于是苏妍继续道:“哎呀,说说嘛,可是难得见您这副愁容。”也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这才听他娓娓道来。

原来事关他一个好哥们,临村的大根爷。

对方一辈子无儿无女,年纪大了,在村里河边捡了个女婴,报到派出所很久也找不到家人,他也就一直当孙女养着。

后来闺女大了也嫁了人,人是他亲眼看的,小伙子长得壮实,人也老实。

本来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哪想到,前两天闺女回娘家,大根爷就感觉她脸上愁容不浅,明显过得不开心。

可是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那闺女只说是自己的不好,尔后再不肯多透露半句。

苏妍猜测:“是男的有别人了?”

“不是。”

“孩子问题?”

“不是!”

苏妍抓抓脑袋,这情感家庭关系咨询,不在她业务范围内呀!

钟大爷见她这纠结小表情,倒是乐了:“得,我跟你个小丫头讨论这些干什么,你也不懂。”

说着起身,估摸着又去找他老伙计去了。

苏妍:……所以自己这是又被嫌弃了?!

委委屈屈,小苏继续值守,却见黄丹霞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一边走还一边说他,明显两人很熟。

原来人是她干爸,在镇里瓦厂做会计,从去年起就一直腰疼,药也吃了几次不见好,准备看看中医,正好黄丹霞知道了,就把人领她这来了。

苏妍看他这腰痛多是由久坐及肝肾有亏引起,用杜仲可解。

黄丹霞一听乐了,她家最近正在割院门前的杜仲树皮准备去卖呢,这不正好了嘛!

苏妍也是眼睛一亮,她自然知道杜仲素有植物黄金之称,便是因为相比其他草药的体型限制,杜仲树皮可用量大大提升。

而且随着技术发展,之后它的作用也不局限于医药,其所展现出来的性质,在材料化工领域也被广泛运用,杜仲树也成了一种重要经济木材。

但现在苏妍没考虑这么远,她知道以前几乎每家都有杜仲树,后来大多归了集体,刮皮卖的才少了。

但按黄丹霞的说法,还有人专门来村里收杜仲。她们自己就是开药材收购站的呀,这笔买卖难道不能做,要让中间商赚差价。

她问了黄丹霞收购价,决定晚上问问周东阳,要是合算就自己来。

送走了人,苏妍一肚子心事,正准备关门走,却见一个头发衣衫凌乱的小姑娘直直往药材收购站跑来。

“姐姐,您这有没有电话?”

苏妍直愣愣摇头,反应过来情况不对,见一个男子走到已经等在外面的周东阳旁边,面容看起来恶狠狠的。

苏妍连忙把姑娘拉到药台后面:“先躲在这,别出声!”

然后她走出,边关门边对着周东阳道:“哥哥,你在干嘛,是有外面的人来吗?”

周东阳给搭话的男人随意指了个方向,瞥见他看向苏妍的猥琐目光,顿时脸色黑了下来。

对方显然是个软蛋,被周东阳气场全开的样子一震,也知自己惹不起,老老实实走了。

苏妍这才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刚才的事。

怕男子疑心返回来,他们也没忙着走,就在不远处的黄小美家,告诉周生生去叫人。

男子追出一段路后果然发现不对,返回来时大队长已经带着人把女孩保护起来,而返回的男子,也被队里人一起抓起来扭送公安局。

初步审查确定是拐卖,因为男子并不觉得这是大事,还振振有词说自己花了钱的,所以侦查进行得很顺利。

最后决定先把男子扣押,女孩因为还联系不上家人,暂且就要住招待所。但对方显然受到惊吓,一直喊着救思思,一边又不肯离开苏妍身边。

没办法,苏妍只能带着人回家,而警察这边根据提供的情报,成功救了另一个叫思思的女孩,把人送回家,继续开展案件的侦办工作。

但女孩这边亲人却还没找到,说起来苏妍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本来就是住别人家,这还又带了一个人回来。

晚上对方洗完澡后穿着苏妍的衣服,已经是苏妍根据她身形找的最小的一套了,穿上还是空捞捞的。

一问才知道,对方名叫舒裴,已经十六岁了,比苏妍小不了多少。

她恍恍惚惚只记得自己刚刚初中毕业,和朋友一起去玩时被骗进了山里,被关在小黑屋里一年多,人瘦成了这个样子。

“这些该死的恶魔!”苏妍听她描述就能猜到对方遭受怎样非人的待遇,简直恨死这些畜牲了。

不是他们,这些女孩原本有家人疼爱,有美好未来,有无忧无虑的生活。

一切都因为他们的私欲,而戛然而止。

像舒裴这样能逃出来的,少之又少。

她前世看的案例里,那些被非人待遇驯养上大几年几十年的,最后沦为一个工具,没有半点为人的尊严。

而这些受害者中,很多人还是前途大好的大学生,美好生活才刚开始,就落入魔爪。从天之骄子,到毫无尊严地活着,甚至带来的是几个家庭的分崩离析。

周东阳拍拍她肩膀,他能感受到小丫头的愤怒,但除了安慰,他也说不出太多话了。

因为他很清楚,这不是个例。

到了饭点,又面临了一个大问题。

舒裴吃不下饭。

不是不想吃,她饿了很久,做梦都想吃饭,但就是一开口就忍不住想吐。

苏妍没法子,只能先给她看病。

体内湿气甚重,胃口也受到影响。

看着她勉强喝下一些米汤,苏妍让人先休息自己和周东阳来卫生室拿些豆蔻。

所剩存货不多了,苏妍其实之前看到就有种它的想法,一来为药用,二自然是因为豆蔻观赏性强,粉白玉质浑天成,玲珑剔透气芳香。

古人云豆蔻梢头二月初,将此花比做十三四岁少女,不得不说有些契合之处。

服下药,舒裴反胃的情况好了很多,吃下些饭,人也慢慢睡去。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救了人又帮着安置,她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难得有休闲时光。

周东阳走过去把手洗了,顺便洗来两个黄瓜,递给她一个。

苏妍歪歪头,跟在他身后,坐了下来。

对于舒裴的情况,两人默契地不再多去谈论。

晚饭轻轻吹风,苏妍跟他说起收购杜仲的事。

这个周东阳倒是知道,到村里的收购价是三分钱一斤,县里药材站卖到六七分,但要大批量卖,估计能被压到五分。

说起来利润率也不低,但体量太大,算上运输成本,其实走得还是薄利多销路线。

对比起她们准备收购的其他药材,这个做起来不见得有多划算。

但药材运输其实不比石材,所占地不大。

而且杜仲皮好销,直接送县里市里都行。

这么一想,这事也能做,而且如果他们价钱能谈好,给大队里的人提高一分的收购价也有望可成。

正事商量好,苏妍又和他说起戏精大钟爷和那个蒙面女人的事。

那家人和周东阳家以前还有些仇怨,他不想让小丫头也陷在这些旧事里,对此也不多做评价。

撸撸她后脑勺的小呆毛,解释:“这事我不好插手,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

苏妍看向他,两人眼神对视上,他似有无奈,但目光真诚。

苏妍头顶轻轻顶着他肌肉发达的手臂。

讲着讲着忽地抬起头来,看向周东阳:“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说,你每天干什么了呀!”

周东阳顿住,想了想,认真道:“打炮孔,算账,安全培训。”

苏妍:……

“没有什么细节或者有趣的事情吗?”

周东阳眉头皱得更深了,仔细回想一番,还是摇头。

苏妍气闷了,她才想起来,他外出差不多半个月,走南闯北难道没有新鲜事,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唉!

瞬间就不爽了!

嘟囔道:“你出去都没有经历什么事吗?你怎么从来都不和我说呀?”

周东阳回想,他出去一大半都在赶路和注意安全上,确实没有精力关注到更多事情。

路途上自然也有发生过事情,但都不是什么好事,他觉得实在不适合跟她说这些。

看他摇头,苏妍嘴嘟得都能挂起油壶了。

以前佟婶说他是个闷葫芦,她还没有太深的感觉,现在是真地明显感受到了。

周东阳也不知道人怎么就闷闷不乐起来,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她自己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摘椰子的?”

周东阳便答说是那边人说是他们那特产,很多人去卭省都会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于是一问一答,苏妍到也觉得这个对话勉强可以进行得下去。

不过这位大哥要是能主动说起来,她也能省不少口水,只是照目前来看,这事还得慢慢来。

苏妍没想到,第二日还真让她遇见了自己昨日夜话中的人物。

只是事情来得有些离奇。

为了秋收,她们正准备清热解毒的东西,晾晒金银花就是其中最大的一项工作。

这边气候盛产金银花,因而这东西算不得珍贵,女人孩子们上山不到半天就能采来一大背篓。哪怕晒干做茶也有好几十斤,便宜清香,是大自然美好的馈赠。

先来的是一个男人,一进来态度便很不好,大有找人干架的架势。

苏妍听着矛头主要对准钟大爷,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女人追了上来,气喘吁吁想要拉住冲动男子,却被他一把推开。

没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也来了,说话可比男人直白多了,苏妍皱眉听着她口中的“二手货”“破鞋”,非常不适。

开口对男人道:“你们是刚结婚不久?”

男人不妨突然有人发问,有些难以启齿,还是不耐烦道:“是又怎么样?”

前来围观的人闻声而动,男子被这阵仗吓到,态度倒是稍微缓和些。

“你从何得知自己不是她第一个男人。”苏妍问。

然后就发现女人脸色煞白,满眼委屈。

男人不妨她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你说呢?”

姑娘声音低如蚊虫,哽咽解释:“结婚的那晚,我没有见红……但我真的是清白的”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也说不下去了,整个人已经泣不成声。

苏妍却是道:“这不是挺正常的嘛!你自己媳妇你不相信?”。

男人张张嘴,没有说话,却是表明了态度。

男人母亲那边却听不得她帮人说话,直接扯开了嗓子:“这么低声说话,果然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吧,你们说我这好苦的命啊,三媒六聘娶个媳妇回来,结果还不是个黄花大闺女。”

苏妍本是想着私下解决,但现在她这么嚷嚷开,如果不说明,恐怕这女子要一直蒙受骂名了。

看着人哭到不能自己,苏妍也就直接怼了回去。

“钟大爷说得不错,书上是这么讲的,女子初次和男子同房,不是一定都会流血。我们所说的那个膜,大部分本身就是有开口的。”

她说到第一句话时,下面就已经人声鼎沸,有人好奇,也有人议论,觉得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不害臊。

周东阳听到消息,赶过来看见的就是小丫头嘴里说着这些话,被众人围在中间,他默默走上前,站着她身边以防不测。

苏妍看他的动作,心里越发坚定,继续道:“女子来月事,就是从这个口里出来,因为个人体质的不同,开口的大小形状也有差别,因而有的第一次不会流血,可能就像螺丝跟螺帽一样,刚好配适,当然也有对方足够温柔技术好的原因。而大量出血,很有可能是行动鲁莽或不配适导致撕裂现象发生,让人受伤了,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她说得这个内容非常敏感,但也因为其隐秘性,让很多人其实对此充满了探究欲。

很多人都是听她说完,才开始觉得不对反驳起来。

其中不乏有初次经历不好赞同的,但更多是不忿觉得她胡说的,更有开始对她言语攻击的。

“我说我那时怎么痛了三天,说起这事我家那口子还乐,说他厉害,厉害个屁。”

“这么多人呢,说这些,也不害臊。”

“小姑娘家家懂这么多?试过了?”也有那说话语带嘲讽的,被周东阳瞪去,对方立马老实了。

……

“小丫头最近脑子有点犯糊涂,胡说八道,大家当听个故事就是啦,别往心里去。”大队长见民意沸腾,一句话把这件事定了性。

苏妍还想辩解一下,见周东阳拉着她手,对她摇头,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火了。

她刚才见那姑娘明明自己不曾做错,却如此伏低做小,任由男人辱骂苛待,心里就是一股怒火。

想的这世上还有多少人因为这些流传下来的“经验之谈”受害,心里就不是滋味。

古代出血大概率是因为那时结婚早,很多女子都还不曾发育完全,但现在婚龄推到成年,这一概率减小了很多。

但还是有很多人因为错误认知,承受着心理或生理的折磨,极端点的甚至是df羞辱。

一时情绪上头,她觉得正好可以借此时机进行科普,也料想到大家的反应会比较猛烈。

但一想后世知讯那么发达,这些知识的普及仍然受到不少人质疑,何况现在,这项工作更是任重而道远。

可是她也不后悔自己今天说了这些话,不管信的人有多少,她也成功埋下了一颗质疑的种子。

只是看着忙忙碌碌善后的周东阳和大队长,苏妍又有些过意不去。

周东阳转头,正好对上那双小鹿般的眼睛,此刻正愧疚不安地看向自己。

他走过去,安慰地拍拍对方肩膀。

大队长在队里说的话还是很有威信的,他说是一场玩笑话,大部分人也就当玩笑过了。

少有几个较真的,也没有再多纠缠。

说到底,这事跟他们没有直接联系,因此也就说两句,人也都散了。

但大队长还得留在这帮着处理那对小夫妻的事情,周东阳交代一声,先把人拉了出去。

“对不起。”苏妍先低头道,“是我太冲动,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东阳也觉得奇怪,他明明记得,第一次来村里的时候,这个小姑娘连当众说他病情的声势都没有,怎么现在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

他不懂医,但相信她并非信口开河之人。

但说实话,这些内容要让人接受起来,却有些难度,何况这么私密敏感的事,在别人看来,她这举动多少有些离经叛道。

“怎么胆子变这么大了?”

苏妍更不好意思了:“这不是有你在身旁嘛!”

这句话听得周东阳浑身熨贴,原本有的五分怒气也只剩下一两分了。

思考了一会,还是往她脑门上磕了两下暴栗,他稍微使了点力气,苏妍夸张捂着脑袋哇哇直叫。

“会打笨的!”两眼湿漉漉看着他。

周东阳转过眼,胡乱给她揉一下,低声道:“本来也没多聪明。”

苏妍感觉是在说自己坏话,直想追问,却见人忽而转移话题,颇有些严肃地跟她说:“这次我必须要严肃批评你,以后行事不能这么鲁莽,今天这种情况,如果大家情绪激动一点,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苏妍脑子里描绘一下,众人围堵她要说法的场景,让她一个激灵。

周东阳见人听进去了,继续道:“这还是轻的,有被人捆起来,带高帽子,身体羞辱的……总之,以后注意些,别让人抓住了把柄。”

苏妍听着种种描述,脑内热血彻底冷却下来,冻得她浑身发抖,开始后怕起来:“那我今天说了这些,不会被抓去吧!”

这段时间她在周东阳的保护下,过得太好了,村里人的和善,也让她忽视了很多东西。

没有经历过时代的阵痛,她对影视与书籍里描述的混乱一直不曾感同身受,也没有那么强的带入感和恐惧感。

平时她尚且能提醒自己,可情绪上头她都只把这当成一种网络对战,以为只要自己说赢了,做了认为正确的事,就是正义一方。

可现实是,她一个不慎,可能就祸从口出,甚至会因此连累家人。

见她真的害怕了,周东阳也有些不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苏妍整个人委屈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腰,呜呜哭了起来。

不仅为自己今天鲁莽可能带来的后果,也为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吃穿没有自己在家富足不说,连说话都要克制。

她想念自家母上,想念老爸,想念外公了。

温香软玉在怀,周东阳浑身僵硬,见人哭得实在可怜,微微叹了口气,随后试探性伸出手,轻轻拍她后背。

温声解释道:“我不是在这件事上怪你,你今天做的事情是对的,只是时机还不太合适,但你别……”

“对不起”苏妍抱紧人,翁声翁气的,头在他胸膛去蹭了蹭。

周东阳无奈地轻抚她的头:“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哭累了,周东阳感觉胸前的湿意没那么明显了,慢慢低头看了一眼。

就见小丫头往她胸膛撞了撞,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着什么,打了个哭嗝,整个人脸更红了。

周东阳这才放下心来。

苏妍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往脸上摸了几下,她现在这模样肯定丑死了。

啊啊啊!飞快跑到小河边洗了把脸,想起自己刚才这副尊容,实在丢脸。

转身却发现周东阳已经来到她身后。

他伸出手,见她不懂,又往前伸了伸。

苏妍拉着他三根手指,借力起来。

周东阳顺势握住,带着她往前走。

苏妍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只能跟着他走,两人很快来到河边一棵树下。

“认识嘛?”他看着树问她。

苏妍往前走了几步,惊喜道:“桑葚!”

这个时节进入成熟期,一颗颗长条形桑葚挂在枝头,黑黝黝引人入目。

后世作为一种果子,野生的味道算不上太好,现在喜欢的人并不多,特别是这几年,不愁吃不饱饭了,人们留着桑树更多是为了用桑叶养蚕。

也就小孩子们贪新鲜,会顺便摘些桑葚换个口味。

“摘些?”

苏妍点头,买的怎么会有自己摘得吃着香呢!何况这种野生野长的,味道更为醇厚,吃着也更叫人放心。

经历一番折腾,苏妍心情明显好上许多,经过田边还随手薅了些龙葵嫩枝。

她一直觉得龙葵生长前期外形长得很像辣椒,花朵尤似,不过她已经看见上面黑色的小果实,自然不能说出像的话来。

一旁的周东阳也同样困惑,眼神询问:“拿这个干嘛。”

“我看佟婶经常睡不着,好像是给热的,弄点这个回去煮粥,可以改善一下。”

她的语音里还带着点哭过后的嘶哑,但并不影响她嗓音里的清甜。

看她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便接着自己之前的话。

“我之前的话不是说说而已,会一直保护你,今天你做的事情也没错,但……”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不合时宜,可我今天说出的话已经被那么多人听到了。”想起来她也是懊悔的,“现在怎么办?”。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也只能商量怎么挽救。

回家后周东阳发现了自己老娘的不对劲,猜到原因,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佟婶也知道,因而才没有表露出来,不想还是被自家儿子发现。

因着周东阳的提醒,苏妍倒没发现什么异常,晚上母子俩说要去大队长家办事,苏妍便和舒裴一起准备休息。

舒裴在这待了两天,情绪明显变好了很多,对于还没能联系到自己父母这件事,也慢慢接受下来。

只是人还是不爱出门,不过今天她也听说了苏妍的事,显然对她话里的内容很感兴趣。苏妍见她是真想知道,便把自己以前看的科普知识都告诉她。

而另一边,气氛却有些凝重。

“阳子,妈知道这样说不好,但妈还是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考虑,妍丫头很好,只是,不适合咱们这样的人家。”

“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周东阳知道她妈是又想起了之前那段时光,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平白惹她伤心。

“跟她说过了?”

周东阳点头。

“就真的认定了?”

再次点头。

佟秋梅见自己儿子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能摇摇头,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也再说什么,没得管多了讨人厌。

再怎么,日子也不至于过得比开头那几年还差了去。

周东阳自然知道他妈的顾虑:“妈,别担心,都不会有事的。”

运动刚开始时,他们遭小人算计,确实受了一些苦,但有队里人帮忙,再加上他们财产基本全上交,日子也过了下来。

后来村里自营采石场经营不下,又把他喊去,又有了机会学开车,家里的生活更是渐渐好起来。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自然也能感受到世界的变化,这几年环境逐渐宽松,他心里也很有体会。

有消息说很有几个大人物,已经开始恢复工作,这样下去,这些事情结束是迟早的事。

而苏妍,虽然有些冲动鲁莽,但那也是因为她从小没受过多少苦,那份天真纯善,让她偶尔做出一些不太合时宜的事。

但她也非常听得进去话,相信之后她也会记住小心些行事。

这件事不难解决,她的这份赤子之心,却尤为珍贵。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一个敢爱敢恨敢怒敢言的少年,爱憎分明,想象着轰轰烈烈过这一生。

却不想突然折戟沉沙,只剩苟且。

可她不一样,那样鲜妍明媚的笑面,不该总是挂上忧愁。

周东阳捏紧拳头,暗自下定决心。

次日,梨花大队传来一个好消息,虽然不是多大营生,但也足够让队里人振奋。

作者有话说:

女主的成长大劫,这次过后会成熟起来的~

【1.杜仲:《本经》:“主腰脊痛,补中益精气,坚筋骨,强志。除阴下痒湿,小便余沥。”

医药典故:当时有个叫杜仲的小伙子,去山里采药救自己的母亲,却不小心跌落了山崖,然后在梦里面有个仙子告诉他,身旁的这棵树的树皮就能治好他的腰伤。

醒来后,杜仲就真的用这种树皮来治疗自己的腰伤,想不到真的就康复了。然后他顺利地爬上了山崖,并且找到了草药治好了母亲的病。

于是从这以后这种树皮能治病的故事就传开了。当时大家也不知道这种树叫什么名字,于是就直呼它为“杜仲树”,简称为杜仲。就连后来的李时珍也对它赞不绝口,曾记载了:“昔有杜仲,服此得道,因此名之”。】

【2:豆蔻:《本草纲目》时珍曰:“凡物盛多曰蔻。豆蔻之名,或取此义。豆象形也。”草豆蔻的种子可入药,味辛性温,入脾胃经,有温中、祛寒、行气、燥湿的功效,主治心腹冷痛、痞满食滞、噎膈反胃、寒湿吐泻、痰饮积聚等病症。其花可食。

女主所说内容来自网上一篇科普帖子,很久以前看的,忘了出处,有知道的朋友麻烦提醒我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