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知命
虽听乐承义、师长、同门为她介绍过战妖域的环境, 但是百闻不如一见，直到乐青怡真正来到这里，她才对万苍山域中的这种战妖域有了一个深刻认知。
穿过隔离防线后，这是一处骤然变得特别晦暗的世界, 天空中笼罩着灰白色的厚厚云层, 地上被人妖两族的血肉浸润数万年的土地, 早已不复原貌。
与潜元宗驻守的战妖域相比，这里少了那股无处不在的海腥味, 浓郁而又混乱元力更为暴虐。
感应到这点, 乐青怡瞬间来了主意，这些混乱元力就是用来制作各种符弹的最佳材料, 还能实现取之于战妖域、用于战妖域的有效循环，多好，省大发了。
想到做到，熟悉完他们接下来负责驻守的区域后, 刚出隔离阵, 乐青怡就给她师父发出一道讯息。
许太尊收到讯息，顾不上接到他的召见讯息后，刚赶过来的两位弟子, 迅速给他的宗主师弟发出讯息，转达他的小弟子的最新提议。
战妖域中的混乱元力对人族而言，是只能看不能用，还需耗费无数人力物力, 防止它们扩散的危险存在。
数万年来, 人族也不是没想过设法将那些混乱而又暴躁的元力利用上, 却是一直没能实现目标, 倒是在如何抽取控制那些混乱元力一事上, 取得了丰富的经验。
到了近代，人族已然放弃将那些混乱元力净化成可用资源的研究。
也就是说，乐青怡的这个提议完全可以实现，上次演示轰天轮的威力时，都舍不得用天符弹，说到底，还是因为制作那些符弹需要耗费的资源太多。
想要将那些新式武器运用到战妖域上，各家需在符弹上投入大量的人力与资源。
资源这种东西，谁家都不富足，这一方面用得多了，那方面的支出就要减少。
若能将战妖域中那些混乱元力利用上，对各大势力而言，都是个一举多得的好事。
看到他师父本来有些凝重的神情，在收到一道讯息后，立刻多云转晴，站在下首的符容哲与计容睛都有些意外。
将讯息传出去后，许太尊清了下嗓子道。
“是为师刚跟你们提过的小师妹，她刚到这边，被带去熟悉环境时，突然想到一个不错的建议，为师觉得挺可行，就转达给你们师叔了。”
计容晴迅速回道，“小师妹刚来这边，就可提出能得到师父重视的建议，真是太聪明了。”
许太尊有些矜持地点头道，“嗯，那丫头的脑子确实好使，连你们师叔也这么认为，等你们见了人，可要记住了，一定不要在她面前动什么小心思，你们才是嫡亲的同门，为师希望你们师兄妹将来可以相互照应，关系亲厚些。”
虽然他与自家师弟的关系也很好，对于自家小弟子只与师弟的小弟子走得近的事，他不仅没什么意见，还乐见其成，但内心里还是希望自己仅剩的几个弟子能处得更好些。
许太尊虽然性格直爽，没什么心眼，却不代表他笨，相反，他在某些方面还很敏锐。
他已发现，自家小弟子看似对除了柯凡之外的同门都一视同仁，态度随和，实际上也是与所有人都保持一段距离。
而这段距离也分长短，她更亲近那些聪明努力还听话的同门，只因这个亲近远疏的态度差别并不怎么明显，连当事人都未必会察觉得到。
他甚至怀疑，这可能也是自家小弟子愿意亲近他这个师父的原因，换了他那同样聪明厉害的宗主师弟，可未必有他这待遇。
听到自家师父的话，符容哲与计容晴都有些意外，他们没想到自家师父对那位小师妹的评价竟然如此高。
高到没有让他们这些做师兄师姐的接纳并照应小师妹的打算，反而更担心他们不会被小师妹接纳，乃至照应？
恭敬地应下后，符容哲忍不住问道。
“师父，小师妹的资质是不是特别好？”
许谨元难掩得意，却语气平淡地介绍道。
“你们小师妹是金水灵根，上等潜质，算不得特别出色，不过她很上进，修炼十分刻苦，方能在三十年大比中，获得个人战第一，因学识丰富，品性极佳，所以她不仅能在实力方面力压各家资质最出色那群天骄，还能让他们对她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共尊她为首。”
听到这些，除了大比第一的事，对于后面那些，符容哲与计容晴都忍不住有些怀疑，怀疑是不是他们师父在一厢情愿地鼓吹自家弟子。
不过自家师父既然这么说了，他们做弟子的肯定要给面子，所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捧场。
“原来小师妹如此优秀，师父真是慧眼识珠，且教导有方。”
“我们这一脉有了如此优秀的小师妹，师父一直以来的愿望，或许能有机会实现了。”
……
他们这些拜入许太尊门下多年的弟子，都知道自家师父不甘落后于宗主一脉的心结，只是话虽这么说，他们心里其实并无底气。
不是他们小看自家一脉，而是他们擎苍宗已有许多年都不曾出过特别惊艳的人物，更别说是如他们师父所形容的那般，能力压同代的出色人物。
他们在战妖域虽与外界联系不多，但也称不上是消息闭塞。
例如他们早知道在这次的三十年大比中，他们擎苍宗弟子表现都很出色，还得了个人战与新设的五人团队战第一的消息。
只是现在听到他们师父说起，才知道获得个人战第一的正是他们小师妹而已。
毕竟这一届的三十年大比，因恰逢潜元宗遭遇兽潮危机，与虚天妖域的现世，被盖住了风头不说，还是在没比完的情况下，就仓促结束，少了后面的颁奖与公布排名等流程，引起的关注不大。
而他们擎苍宗即便取得如此优秀的战绩，也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风格，没在宗门内外公开宣扬过。
甚至连他们的师父，在此前都没想过要通知他们一下。
听着两个弟子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他们自己都不信的话，许太尊不满地哼了一声道。
“在为师面前，你们这么言不由衷也就算了，真是的，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连睁眼说瞎话的水平都没长进。”
想想他那小弟子，一张口就能说得你心服口服，甚至还能说得让人顿悟，让人根本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的本事，许太尊对这两个大弟子更不满了。
察觉到自家师父那毫不掩饰的嫌弃，符容哲有些委屈地回道。
“师父又没教过我们这些，能自学成这种水平，已经很不错了。”
“说到底，还是你们没有天分，有天分的人，不用学，就能无师自通。”
等乐青怡参加完集体活动，被提前得了吩咐的门人带到她师父这边时，见到的就是师徒三人对坐无语，师父对弟子恨铁不成钢，弟子却不那么服气的场景。
不确定三人在她过来之前发生过什么争执，乐青怡恍若未觉般的上前施礼。
“徒儿拜见师父。”
“师妹乐青怡，见过符师兄、计师姐！”
早在接到她师父的召见讯息时，就曾提到让她过来认识一下这两位同门，所以乐青怡在此前虽未见过他们，却知道他们。
见到气质温和，态度谦和的乐青怡，让已迅速站起身还礼的符容哲与计容晴瞬间确定，他们的判断没错，自家师父确实是在吹牛。
想到自家师父竟能真情实意地将鼓吹小师妹的那些话，说得跟真的似的，两人不禁自叹不如，那点不服气也淡了下去。
“怡儿，你计师姐他们虽然不是驻守在这一片，但是他们驻守战妖域的经验丰富，与这边常见的妖兽对战经验丰富，你可以向他们请教一下。”
态度和蔼地嘱咐完小弟子，许太尊又语气严肃地嘱咐两个让他不省心的大弟子。
“容哲、容晴，你们小师妹初来战妖域，你们要多上心些，帮她早些熟悉这边的情况，尤其是那些突发危机。”
符容哲与计容晴态度恭敬地齐声应下，听过他们师父如何吹捧他们小师妹的那些话，就知道在他们师父此时的心中，这位新入门的小弟子是宝，他们这两个老弟子都是草。
不过两人对此表示已习以为常，他们师父就是这么一位处事公正，对待所有弟子都是爱时如宝、憎时如草的态度不断变换的师父。
嘱咐完两个大弟子，许太尊又态度和缓地对小弟子道。
“怡儿，看到这边的战妖域是个什么情况了吧？积累多年的煞力已到遮天蔽日的地步，稍微往里深入一些，就是永不停歇的战斗与杀戮，虽然你初来此地，就能再立一功，为师还是希望你能留在后方。”
虽然战妖域内部的情况让她印象深刻，乐青怡也丝毫没退意。
“师父，这战妖域既是别人能入，弟子就能入，毕竟我也是这星源界人族之一，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不上战妖域杀妖的人生，是不圆满的，这是我们的宿命，不是吗？”
许太尊闻言，只觉喉咙一涩，这又何尝不是他在伤愈之后，坚持要重返战妖域的原因呢？
不是因为他对这个让他深恶痛绝的地方不舍，而是因为他也清楚地知道，来这里是他的宿命，杀妖兽、守护人族的安宁，也是他的宿命，所有人族修行者共同的宿命。
这样的宿命让他们所有人都无力挣扎，也不容逃避，越早认清这一点的人，会越绝望，而他的小弟子，如此年少，就已看清了这一残酷的现实。
感应到她师父的情绪变化，乐青怡看着对方，目光无比坚定地接着说道。
“师父不用担心，徒儿虽知命，但不信命，绝对不会让命运成为束缚我的枷锁，只要我们拥有足够强大的意志与信念，终有一日，我们必定能挣脱命运，彻底毁掉这命运强加的一切。”
都已年过数百的符容哲与计容晴闻言，都很意外，他们没有想到，自家这位看着有些普通的小师妹，小小年龄看事就能如此通透。
最让人感到违和的是，对方不仅拥有与其年龄严重不相符的通透与洒脱，还同时拥有像她这个年龄段的人，所该具备的生机活力与英勇无畏的信念。
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师父对上乐青怡的那双写满决心的眼神，听到对方所说的那番如宣誓般的话，竟然莫名生出一种直觉，或许对方真能做到。
只是此时的许太尊并不知道，他的小弟子其实已经初步挣脱她原本的命运轨迹，而且还顺带着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轨迹，包括他在内。
更加没人知道的是，乐青怡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她其实一直在做，在践行她的思想，她的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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