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你别太激动, 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花芽跟周文芳说:“她们看起来不像是针对我的样子。”
“你是不是看人家姑娘长得好看,心就软了?”周文芳坐到花芽身边,抓了把苞米碴撒在地上喂鸟, 几乎是苦口婆心地说:“小心你后悔都来不及。”
“可我相信八斤呀。”花芽说:“她们说八斤在她们面前老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在我面前可一点都不正经。”
“我来是给你出主意不是听你说这个的。我还不知道你俩感情有多好。要是说岛上你俩感情排第二就没有排第一的。成天腻腻乎乎, 哎,老实说, 我其实挺羡慕的。”
周文芳又抓了一把苞米碴,绕过鲣鸟们,撒向稍远点的候鸟和海燕们。
“那你也找一个,咱们岛上单身男青年那么多, 正好今天晚上联谊会你去了也能物色物色,万一就遇到合适的呢。”花芽给周文芳出主意:“就把你的布拉吉穿上,贼俏。”
“行,咱俩都好好打扮打扮,不管她们找你是给你下马威还是别的什么, 咱都得漂漂亮亮的过去。”周文芳站起来, 手往花坛上一拄, 不小心划破了。
“快,我这里有手绢可以包上。”花芽急吼吼地说。
“没事没事, 不深, 就是口子有点长。别浪费你家八斤给你买的手绢,你陪我去医务所上点紫药水, 这边鸟多我怕有细菌。”
周文芳捏着手指头止血, 指挥花芽把扫帚和洒水壶放到英雄碑后面, 电箱边上的小箱子里。
她俩来到医务所,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打点滴的人。
当初周文芳躺着的病**此刻躺着一位熟人——谢伟民。
见到花芽和周文芳过来, 他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你这是怎么了?”花芽问他。
谢伟民没好意思说喝多导致拉肚子,只说:“小意思,肠胃不舒服。”
周文芳见到旁边还有几位战士也在打点滴,她跟谢伟民是经过花芽认识的,说过两次话。她想到谢伟民的英雄事迹说:“又去吃坏了什么?”
说着,旁边床位的小战士干呕了一声。
谢伟民捂着嘴说:“千万别提吃吃喝喝,一提我就恶心。”
外头护士喊着周文芳,周文芳冲他点点头,跟花芽一起走了。
上完药,再过去看到谢伟民已经睡着了。
花芽和周文芳一起出来,花芽说:“小谢同志怪不容易,动不动就打针。”
周文芳说:“那是他自己管不住嘴巴。”
她们说着话,路过供销社。
“那个是不是小瓜子?老是跟着你们家八斤身边的那个。”周文芳看到小瓜子提着一大袋子瓜子往外头跑,太着急,脚下一崴差点摔跤。
“小瓜子,你急急忙忙的要干什么?”花芽走到小瓜子身边,伸手想要搀扶。小瓜子哪里敢让花芽搀扶他,忙扶着墙站直,说:“俺这是要去礼堂,给她们送瓜子。”
周文芳撇撇嘴:“还真会指使人的。”
小瓜子擦一把汗,跟花芽说:“嫂子,俺先走了。”
“慢点。”
花芽跟周文芳回到家里,周文芳越想越气,跟花芽说:“你看文工团的那群女人都被咱们这里霍霍成什么样了。连小瓜子都使唤上,难怪还让你家八斤去接待,那岂不是狼入虎口。”
“是羊.好吧,八斤算不上小绵羊。”花芽心里有事,织不进去毛衣。
联欢会是下午五点钟开始,大家进去以后可以边吃边喝边跳舞,整的洋气得很。
周文芳拉着花芽说:“走,上我家去,我给你好好打扮打扮。总不能让人看你的笑话。咱们先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花芽觉得自己穿着很时髦,不需要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周文芳还是强拉着她到了三区414房,她的衣柜里全是新鲜好看的衣服。
“你脚比我的脚小,就穿你家八斤给你买的那双黑坡跟鞋。”
周文芳拿起一套连衣裙在花芽身上比划,觉得不满意又换了一件比划着说:“咱们岛上不比别处,没有这个革命那个活动的,但也不能穿的太放肆,不能让阮旅为难。”
花芽听着周文芳的念叨的话,服从指挥换了好几身裙子。周文芳总觉得不对,跟花芽说:“我比你长得高,衣服还是不合适,你不是说你婆婆在北京给你寄了好多衣裳,怎么没见你穿?”
花芽不大好意思地说:“她寄的那些面料我都没见识过,想着每天没什么正经事就没穿出来。”
“傻呀你啊,该不会就是照相穿过一次吧?”周文芳说:“衣服这东西虽然穿了就会旧,但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走走走,哎呀,我陪你回去换上好衣服,我把化妆品也带上。”
就这样,两个人又急急忙忙从三区来到干部区。
中途到食堂凑合着吃了口馒头夹咸菜,自然也是阮旅的手笔。
重新回到花芽家里,花芽从方圆给她的樟木箱子里翻出几套衣服。
周文芳是个识货的,一眼认出来夏装的衬衫是丝绸的。还有另外两套丝绸做的旗袍,颜色娇艳而不俗,正适合花芽穿。
“有这么好的旗袍还穿什么布拉吉。”周文芳自己穿着布拉吉,把给花芽带着的布拉吉扔到沙发上。
她比量着给花芽选了身淡蓝色绣着花鸟的旗袍,穿在花芽身上,让她柔和气质中更多展现出她的灵性,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都有沉静或流动的美感。
这一身尽显东方美感的旗袍,让花芽从纯净的年轻女人变成了一朵婀娜盛开的娇花。周文芳帮她挽起小发髻,插上一朵粉色蔷薇花。眉黛如画,是一股玉盘置兰的风情。
周文芳拉着花芽原地转了一圈,非常满意她这身打扮。
“对了,你会跳舞么?”周文芳说:“联谊会上一定会跳交谊舞的。”
花芽懵了:“交谊舞是什么?”
周文芳看眼时间,弯腰开始挪茶几:“快点把客厅的地方让出来,我赶紧给你补课,你可不能给我丢脸啊。”
花芽说:“我不会跳舞啊,过去吃吃喝喝不行么?”
“当然不行啊!你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跟顾听澜两人共舞一曲,让大家知道他是你男人,你要向她们表示出你的所有权啊。要是你不会跳,顾听澜被别人邀请上去跳舞你怎么办?”
知道花芽不懂交际这一块,周文芳恨不得一下午全给她补足常识。
花芽跟着周文芳连踩带扭,总算学会了最简单的交谊舞步——慢三步。
“一二三、二二三,三二三、四二三。”周文芳疲惫地瘫在沙发上,拍着巴掌替花芽鼓出节拍。
“可、可以了吧?”花芽一头汗。裹着旗袍,动作被拘束,感觉不太舒坦。
“勉强过关,只希望顾大团长能会,不要到时候掉链子。”周文芳心累极了,她让花芽去洗把脸重新上个淡妆。自己把头发盘了一下,涂了些口红。
联谊会在三区礼堂开。
面对的是文工团里的单身姑娘还有031的单身军人。
顾听澜穿着军装到干部区来接小妻子,看到一身旗袍的花芽向他缓缓走过来,顾听澜都看傻眼了。
“这是我媳妇?”顾听澜轻揽着花芽的腰,上看下看一顿瞅,嘴角要咧到腮帮子上去了。
“不然是我的?”周文芳无奈,她拎着小包施施然地走在前面,她穿着的布拉吉带有俄国风格,上面是泡泡袖、下面是百褶裙,倒是把她直咧咧的性子衬得柔和很多,有了不少女人味。
三人一行来到礼堂门口。
花芽和周文芳做好跟文工团姑娘们厮杀的准备,顾听澜走到门口没等把门打开,谢伟民从里面叽里咕噜地连滚带跑的出来。
“怎么一身酒气。”周文芳捂着鼻子,嫌弃地看着坐在台阶上大口喘气的谢伟民。
谢伟民看到顾听澜到了,仿佛见到了祖宗。
“你怎么才来啊!我都要被她们活吃了!”
花芽跟周文芳对视一眼,花芽悄声说:“她们这么猖狂?”
谢伟民居然听到了,看了眼花芽,又看了眼周文芳:“原来是你俩,我刚没认出来。你俩过来干什么,能跑赶紧跑啊!没见过送上门去的。”
“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周文芳听到里面音乐声被嘈杂的声音盖住,里面吵吵嚷嚷不知道干些什么。
顾听澜蹙眉要带着花芽跑路,与谢伟民说:“我俩送小芳过来相亲,你既然出来了,就带她进去吧。”
周文芳愣住了说:“你们到底在玩什么?你俩怎么就送我来了?不是一起进去么?”
花芽也不清楚,一脸迷惑地看着他们。顾听澜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花芽就往台阶下面狂奔。
谢伟民见顾听澜要战略性转移,冲着门里面大喊道:“顾团长协家属到啊!快来人迎接啊!”
话音刚落,小瓜子满脸通红地从礼堂里冲了出来。同样是一身酒气,他见到他的团长,哭唧唧地说:“团长别走啊!俺不想再喝酒了,俺宁愿一辈子伺候你洗倔(脚)!”
“你们该不会在里面一直喝酒吧?”周文芳凑到门口看一眼,里面已经分不出谁是谁了,全都撸着袖子划拳。零星几个磕着瓜子看热闹,显然也是有醉态。联谊会开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门口逐渐有人跑了过来,嘴里喊道:“团长,团长,救救我们啊。”
喊救命的正是顾听澜派下去搞接待的两位连长,他们也是哭唧唧地跟顾听澜喊道:“山东的小娘们灌酒太狠毒啊!”
谢伟民揉着打了点滴的手背,带着哭腔说:“她们哪里是来相亲的,她们是来上前线的!”
小瓜子一把抱住顾听澜,也不管犯不犯上了,喊道:“团长,你瞅瞅,二连三班的战士已经全军覆没啦,山东的小娘们说,你要是不过去跟她们喝酒,她们是不会放过俺们的啊。”
谢伟民也冲上来抱住顾听澜:“兄弟,牺牲你一个,成就031啊!”
两位连长一左一右的跑上来,摇摇晃晃地说:“她们说开开胃,我以为要吃点啥子醋溜土豆丝开胃,人家三两的玻璃杯,满满的白酒,一口炫下去,这叫开胃。”
“你到底干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们要灌大家的酒?”花芽把顾听澜拉到一边,叉着小腰问。
顾听澜可怜兮兮地看着花芽,花芽不为所动:“坦白从宽。”
“好吧。”罪魁祸首顾听澜正正神色,跟花芽说:“这个文工团的团长,我们叫胡大姐,原来想跟我搞姐弟恋,我没同意。”
他老脸一红,有点臊得慌说:“六七年前的事,我那时才二十郎当岁,有点害怕。联谊会上就把她灌多了,自己跑了。”
后面的话顾听澜没说。
他还以为他在岛上熬到胡大姐走,两人不复再相见。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七年风水转了回来。他只跟阮旅打招呼不接待北京文工团,没想到千防万防,胡大姐去了青岛文工团,她一个北京大妞还成了青岛文工团的团长。
每年北京文工团都申请过来演出,全都被阮旅拒绝了。顾听澜怎么都没想到,胡大姐能跟着青岛文工团登岛。
山东姑娘杀伤力多强悍就不说了。胡大姐跟他都已经结了婚,抛开感情不谈,酒桌上一个男人把女人放到,还偷跑了,那就离死不远了。
谢伟民已经没有力气吐槽,只求顾听澜大佛现身,能够救救里面的战士们。他微微颤颤地伸手拽着顾听澜的裤子,防止他再次跑路。
花芽喃喃地说:“你得罪的不是一般人啊,是山东的娘子军啊。”
门口一窝蜂出现好多高挑的山东姑娘,有的手里拿着白酒杯,有的拿着白酒瓶,冲他们摆着手说:“来啊,咱们一起玩呗。”
花芽连连摆手,抓着顾听澜的衣摆说:“姐姐们,我、我还有事,要不,这男人给你们先玩玩?”
“媳妇!”顾听澜要疯了。
花芽想要甩开顾听澜的手,不停地扭着胳膊,跟一条小泥鳅似得:“你快去,玩不坏!”
“怎么可能玩不坏!”顾听澜真疯了,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你也别想跑,咱们生同床死同穴。”
见她们越走越近,他一手抓着花芽不让她跑路,一边匆忙招呼小瓜子说:“去,快去!”
小瓜子不明所以,见到小娘们追了过来腿都软了:“团长,俺干啥去啊?你倒是跟俺说清楚啊!”
“去问问哪里有内蒙的兄弟姐妹,赶紧叫他们过来支援!”顾听澜被两个大姑娘抓着胳膊,推搡着往礼堂里去。他一眼看到正门口站着的胡大姐。
胡大姐冲他微微一笑,转过头对想要逃跑的花芽说:“妹子打扮的真俊。赶紧进来啊,来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