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望前尘（1）
昨天晚上, 叶思卿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今日千万不要进门派，就在长风以外的地界待着。
今天墨凝要叫他当众验妖。但自己有顶级灵隐花护着，就算在那里, 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不要自己过去, 大概是怕查出什么大妖来吓到我了？陆眠心里琢磨着。
与墨凝、商青玄他们接触的时候她并没感觉到世界意识在他们体内, 这几个已经可以排除。
感觉不知不觉间，现在发生的事儿已经脱离原着剧情很久了，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但是有一件大事，她记得很清楚，就是在今天, 四月十九。
既然现在的事情很多都脱离原着发展, 说明她是可以改变原着剧情的。至于世界意识要从中捣乱，最近倒没见它怎么着, 且先不管。原着里今天要发生的这件事，和整个江湖、朝廷都有关系——
就是在这一天，长风门禁地的一个机关不知被何人催动，导致整个门派全部陷落，死了大半的弟子。这件事情后, 德高望重、已逾百岁，以前久久闭关不出的大长老忽然出山，说要和墨凝一起重振门派, 招了很多新弟子。
原着中，京城命案一直悬置。后来, 宁远英年早逝, 假太子即位, 长公主愈发权势滔天, 甚至说她已做了半个女皇也不为过。
却就在这时，她出现在了长风门。大长老重新出山的十日以后，长风山失火，长公主宁溪丧生火海，尸骨无存。
原着里长公主也是反派，做过很多恶事，所以最后得到这么个结局，也没让人觉得有何不妥。可现在想来，却是觉得其中有很多细节都未交代清楚。比如，宁溪分明已经达成她最大的目的，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长风门，又刚巧碰上长风山失火，死于火海中？
一切都仿佛和那个禁地机关、从未出现的大长老有关。原着中四月十九这天，叶思卿和墨玉在灵山捉妖，所以没有遭受这场灾祸。但今天，他们可是都在长风门。
这件事儿她昨天就想到了，也曾百般劝说能否不去，可是很明显行不通，况且她也不能剧透，说不出个具体的理由。他们当她只是担心，便安慰她，却不能知道她具体在想什么。
原着里虽没有明写机关在什么地方，但是照她的推算，这机关在禁地里，长风门的禁地就是炼狱塔和听月湖。听月湖的位置在门派中心，而炼狱塔地处偏僻。要说机关催动后能一瞬间牵连下整个门派地界，那它更大可能是在听月湖。
只是，要入禁地谈何容易？
可如果不阻止，原着剧情发生了，机关被催动，男女主都有危险，怎么办？
彼时墨凝说的话不过是在堵，堵陆眠在叶思卿心里非常重要，哪怕她有一丁点被伤害的可能，他都不会坐视不理。就为了这一丁点可能，他会与他讲和。
但叶思卿却这么回答他道：“师尊还记得我说过什么话吗？”
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阿眠若是在仙门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墨凝冷笑，“到时所有人命都没了，你还怎么唯我是问？”
“是这个理，但这些人里边也包括您。师尊，我和你的区别在于，你惜命，而我不惜。”
墨凝神色一冷。
墨玉此时已经走了过来，眼底半分感情也无。同之前看他的目光，简直判若两人。
“玉儿！”他上前准备拉住她。
“柳掌门也在啊。”墨玉避过了他的手，向柳觞行了一礼，又与商青玄问了礼，唯独不理她爹。
“玉儿，你老远回来也累了，今日的事情就不劳烦你了。”墨凝沉声道，手中按按攥紧了墨玉的命门石。
却在这同时，叶思卿手中也攥紧了他的命门石。
墨凝认栽了。
墨玉直接没理他，对下边儿道：“今日正好大家都在这里。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和你们说。”
弟子们窃窃私语起来，都很好奇地看着她。
梦寻的目光一直追着她，不时又去看墨凝，生怕他对她有什么不利。
“大家都知道，前些日子，我和叶思卿还有灵山派的两位道友，外出捉拿九尾狐妖。但是途中，我们在南山发现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真是让我难以启齿。可如果不把它公之于众，我这辈子也不会安心！”
弟子们躁动不安。“什么事啊？！”“什么事？大师姐快讲！”
商青玄道：“玉丫头，有什么你就说，别怕。”
“我要指正我的父亲，长风门掌门，墨凝，私用禁术，残害无辜，为了封口他还不惜冤枉苏师妹，杀掉两个灵山派的道友，将我和梦寻关在金笼。”
话音未落，现场骤然炸了锅。
这一个两个三个的，都直接或间接指认了他们师父。如果说一开始他们对师父还是信任的，觉得可能是别人在胡说八道，那么现在大师姐说的话，他们已不能装作听不见……她没必要做这种对自己一丁点好处也没有的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墨凝咬了咬牙，眼含愤怨地看着他女儿，“我将你好生养大，传授法术，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墨玉就和没听见一样，继续朗声道：“我知道说出真相会有什么后果，但这是我，也是我父亲该受的。长风门对南山枉死的人，白、凌两位道友，还有饱受委屈的苏师妹，必须有个交代。”
话音落下，面前出现了三个人，正是南山的那对夫妇加上那个野孩子。她又将他们在南山的经历，如何找证据云云一一说出，苏兰雪和梦寻也在旁边帮腔，商青玄和柳觞是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实在不敢相信，下边的弟子们也彻底傻了眼。
墨玉尽可能说得简要明白，讲完南山之事后，又言宝剑失窃、苏兰雪被冤之事……
“玉儿，”墨凝阖了阖眼，语气平静下来，在她背后温和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迷途知返，我们还是父女。”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和宽爱。
墨玉连犹豫也没有，回过头道：“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叶思卿微微动了动手指，示意墨凝如果他敢催动听月湖的机关，他现在就可以把他的命门石捏碎。
一切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气氛紧张焦灼。
长风门掌门历来在仙门地位甚高，能当选殊为不易，这么多年来墨凝也倍受尊敬。这忽然一下子……
大家也有点不知该怎么办。
就好像突然知道自己一直爱敬的人物，居然是这么一个东西，要怎么面对他，又怎么面对自己多年来的这份感情？
可是，连大师姐都这样说了！大师姐是他的亲生女儿，和他的感情不应该是最深的吗？
“我们没有这样的掌门，没有这样的师父！”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句。
顷刻间声浪如潮，一阵接一阵，弟子们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怒意瞬间席卷了所有人。柳觞也坐不住了，拔出了剑指向他，“墨凝，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东西！今天我就要替师祖清理门户！”
墨凝冷笑，“清理门户，你也要有这个命来清理。”
有许多的弟子还在等着叶思卿发话。现在他的态度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向前走了几步，神色淡淡地扫视了众人一圈，似乎没有他们多么震惊、愤怒的感情。
“从现在开始，你们陆续从南门撤离，离开长风地界，越远越好。一刻钟之内，全部撤离干净。”
“什么？要我们走？”“为什么啊？叶师兄你不会是想包庇他吧！？”
弟子们不理解，一片哗然。
“他做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我们要亲眼看他受到惩罚！”
“我不想重复第二次。”叶思卿道：“如果你们不走而丧生在此，后果自负。”
众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有几个聪明的已经开始撤了。他们知道，叶师兄不会骗人。
接着便陆陆续续有人走，一些本不甘心的也随了大流。
“你们也走吧。”他转头说。
“你是让我们都走，你一个人留下？”墨玉阻止道：“别想打这个主意了。你一向如此，这回我不会让你如愿。”
“我当你有多大的本事呢，也不过如此嘛。”墨凝冷笑着走上前来，逼视着他，“你捏着命门石控制我，却不敢真的碎了它。因为你若真杀了我，就永远也别想找到那个人了。”
“他的话，什么意思？”墨玉问叶思卿。
“可你低估你师父了，我的好徒弟。”墨凝说，“其实我要催动机关，未必得亲自动手。你或许觉得只有我这样的修为才能催动吧，可是你忘了另一个人。”
耳边忽听得轰隆巨响，眼前骤然一片天昏地暗。
那是从门派正中的地方传来的。
“姐姐，危险！”梦寻跑过来拉住墨玉。
“危险你还不快走？！”
“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忘了我们有感应铃吗？”
陆眠才刚刚靠近听月湖，忽然一声巨响，整个湖底全部掀翻，巨浪水花直高数尺，如海啸般席卷了整个门派地界。所有人皆被水浪裹挟了进去，一刻钟以后，全部沉入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