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八
这两日昆德殿的人一直在她身边念叨, 道理她是听了个一知半解,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后宫的女人没有孩子就没有依靠,不管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是宠妃。
甚至她还听到了“殉葬”一词。
虽然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听着还是有危机感,所以她才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一双清澈又透亮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对方深邃的眸子。
徽韫眨巴眼睛:“你那么厉害一定有法子帮我的吧?”
叶灼喂药堵她的嘴。
微韫喝下一口继续不停说:“他们说要跟男人睡觉才有孩子, 可是我明明已经跟皇帝舅舅睡过了呀。”
叶灼冷脸:“你太小了。”
徽韫眉眼灵动:“可是奶娘村子里边就有小姑娘十四岁就有孩子了呀。”
叶灼提醒:“你十三。”
徽韫严肃纠正:“是十三岁半, 我虚岁十四了呢。”
小皇后跟人讲道理时眉毛会下意识的紧巴在一起。
叶灼忍着笑意:“奴才错了。”
徽韫小嘴一噘, 哼唧一声,奶声奶气的反问:“那我要怎样才可以有孩子嘛。”
“娘娘不要太着急。”叶灼语气温柔的安慰她,可眼神异常坚定,“奴才替您看着的,别听人危言耸听,娘娘是我大周朝的皇后,没人动得了您。娘娘不信奴才吗?”
“信呐。”
被抚平焦虑的小皇后没过多久沾上枕头就睡了, 等徽韫彻底熟睡后叶灼出去见了来等信的宁泰。
宁泰问:“奴才要不要使点手段把穆紫苑肚子里的孩子给杀了?”
叶灼冷笑:“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一定是谁的呢。”
宁泰:“什么?”
叶灼给他了令牌:“这事自然有人会处理的。”
宁泰拿着令牌连夜从广陵园回宫见了太后,将广陵园的事一一报给了太后老人家。
萧太后大发雷霆:“这个贱婢!”
为了太后的身体怀英嬷嬷跪在地上宽劝:“太后息怒。”
这时宫女惠红端着药膳进来, 递给怀英嬷嬷伺候太后咽下汤药。
太后稍稍平复些才问:“那个叫穆紫苑的贱婢到底是几时勾搭上皇帝的?为什么你们竟全然不知!”
不是他不知道啊, 只是叶灼不让报, 至于原因是什么, 他这么就也没想明白啊。
宁泰撒谎道:“陛下早就知道奴才是太后的人了, 在宫里时就避着奴才,到了广陵园后更是直接打发了奴才在外面伺候, 穆紫苑又是夜里被李泽扮做宫女偷偷塞进去的, 奴才这才没有瞧出端倪。”
见他的理由合理,太后也没有疑心。
又过了一会儿。
太后问:“如今是几月份了?”
怀英嬷嬷:“十月份了。”
太后扯唇幽幽一笑, 慢悠悠的端起茶杯:“那皇帝是不是应该从广陵园里回来了?”
怀英嬷嬷:“大概五日后。”
太后:“那就容那个贱婢再多活个五六日吧!”
-
穆紫苑自从有了身孕, 一天天的没少折腾, 夜里时常以身体不舒服,变着法子把皇帝从昆德殿请走,此事一经流传,所有人都在看皇后笑话。
“皇后不是素来宽厚吗?自然不会同臣妾计较了。”穆紫苑当着所有后妃的面,搂着成化帝的胳膊,“皇上今日陪臣妾用膳好不好?天儿热,又有了身子,胃口都不好了呢。”
比起温顺不惹事的徽韫,贤贵妃看她更不爽,扯着唇角阴阳怪气:“如今可都过了三伏天了。”
穆紫苑哪里管别人的看法,她只想留着成化帝,好多谢多些恩宠:“可是臣妾就想皇上陪着臣妾嘛。”
成化帝无奈:“好。”
有过这一次,穆紫苑愈发嚣张,在广陵园更是横着走,连贤贵妃也只能给她让道,她见了徽韫也不下跪请安,只是用一句“皇上说了不用跪”打发她,可叶灼偏偏就是不惯着她,一个眼神就命人将穆紫苑钳住了。
李泽急了:“穆美人的腹中怀有龙种!皇上都心疼她不让她下跪请安!你算个什么东西啊!我谅你们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李泽与穆紫苑都是些给点颜色就会开染坊的人,二人既可笑又愚蠢,野心蛮大但实力不允许,且情商与智商都不太高,拿了鸡毛就当亮剑。
李泽得意忘形:“你们敢!”
叶灼弯眉笑着给了李泽肩膀一脚将人踹入了碧春池。
穆紫苑惊:“李泽!”
“救命,救命……”
叶灼一脚踩着李泽抓在岸边的手用力碾得他直到撒手。
“叶灼!你好大的胆子!穆美人如今可是怀了龙种,陛下知道饶不了你!”
叶灼笑:“动你,够了。”
李泽:“……”
被阴鸷的眸子盯住穆紫苑也怕,可是她被人钳制双手动弹不得,也只能嘴硬的搬出成化帝。
“皇上心疼我才不让我跪的。”
叶灼扶眉浅笑:“皇上不让跪美人就不跪吧。”
说完阴笑的眼神划走一束狠厉的光亮,秋姑姑一记巴掌下去直接给穆紫苑打蒙了。
他拱袖:“奴才可万万不敢动您金贵的肚子。”
“你……”
秋姑姑揉了揉手腕:“穆美人的这张嘴皇上可没说要留着啊。”
穆紫苑:“……”
“放心,老奴有分寸的,绝对不会伤着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一!丝!一!毫!”接连四记响亮的耳光打得穆紫苑腿软跪在了地上。
叶灼一笑:“可别让娘娘的双膝着地啊。”
秋姑姑:“是。”
叶灼转头对徽韫说:“娘娘还是回宫吧。”
徽韫乖乖点头,走了一会儿,听着背后的耳光声还在,她仰头问:“她只不过是顶撞了我两句。”
叶灼听出来她话外旨意是在问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又是拱袖一笑:“娘娘可曾想过今日放纵她对娘娘不敬,他日所有受皇上宠爱的女人都会骑到您头上。”
徽韫心惊。
她哪里会想这么多啊。
“娘娘愿意受她这个气,可奴才见不得娘娘受气。”叶灼慢条斯理的与她一一解释,“娘娘如果觉得奴才做得不对,可以不信也不听奴才的,奴才本就不是个好人,娘娘也不是今日才知道的。”
她摇头:“你别恼。”
叶灼笑着看向她。
徽韫抓住他拱袖的手臂:“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
“皇上,皇上……”
成化帝得知穆紫苑的事,怒气冲冲的找过来,见徽韫与叶灼正在说话,上来不明分说的就要动手。
叶灼侧身挡住徽韫。
“皇后!”成化帝龇牙咧嘴,身边站着狼狈的李泽,“这就是太后口中贤良淑德的皇后!现在可算是本性暴露了吧!别说穆紫苑怀有身孕!就算她没有朕的孩子!也不是你能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随意滥用私刑的!”
李泽用红了的手指叶灼:“就是他给奴才踹下水的!奴才保护穆美人不利还是陛下恕罪!”
叶灼盯着他垂在大腿外侧快被踩废的右手说:“这条手也不想要了?”
李泽:“……”
“好啊!”成化帝已经彻底被激怒,这么多年对叶灼的恨意,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当着朕的面就敢这么猖狂!朕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怎样呢!看来李泽是半点没冤枉你!皇后就是被你这种恶毒的人给带坏的!”
徽韫探出头:“没有!”
成化帝眼布血丝:“你说什么?”
徽韫抓着叶灼的腰带再次探了个脑袋出来:“他很好!”
“你!”
成化帝更恼,徽韫是自己的外甥女,还是自己的皇后,可眼下竟帮外人说话,还是阉人,他能不生气吗?
叶灼再次用身体挡住成化帝对徽韫伸出的手。
“好啊!好啊!好啊!”成化帝气到爆笑,“叶灼是好人!朕反倒成了坏人!你那么维护这个阉人那就去做他的贱妻好了!还做什么皇后啊!”
“陛下……”
所有人皆惶恐般的跪下。
王十宾也怕:“陛下言重了。”
成化帝叉着腰在树上恨恨踹了好几脚后盯着徽韫说:“朕给你个机会!你是要朕!还是要这个阉人!”
王十宾:“陛下……”
成化帝一脚踹开王十宾上前一步再次逼问:“要他还是要朕!”
如果不是愤怒到了极点,成化帝怕也问不出这样的话来,此事要是传出去恐怕又是笑料,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啊,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皇帝吧,但皇帝竟然拿自己跟一个阉人做选择,这确实有点疯狂掉价了。
戚楚斓静静地站在后面关注。
“叶灼。”
正要开口的叶灼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的脑子炸了。
徽韫小手抓他腰的力又紧了些。
她探出头:“我要叶灼,才不要你。”
“……”
-
“哭哭哭!就知道哭!”
穆紫苑看着成化帝怒去的背影握着拳头砸在桌子上。
王十宾紧赶慢赶追上:“或许是因为皇后娘娘年纪还小不懂事。”
“在皇后心中朕竟然连个阉人都比不过!”成化帝是越想越生气。
王十宾尴尬了:“可是在陛下心里戚姑娘不是也重于皇后吗?”
成化帝:“……”
王十宾这时也是不怕死:“所以陛下为何要因皇后娘娘的事动怒呢?”
眼睛斜过去,皇帝淡淡道:“朕几时说过了?”
半晌后王十宾才反应过来皇帝这句话回答的是自己上一句。
想明白后瞳孔登时放到最大。
原来成化帝心里确实是有皇后的啊!
二人已经来到昆德殿门外,成化帝停在门口注目,却迟迟没有迈开步子踏进去。
王十宾好心提醒:“皇上不如与皇后娘娘心平气和的聊聊,奴才瞧着皇后娘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您对她好她的心自然就会向着您了。”
成化帝看着紧闭门的正殿。
无奈苦笑一声:“可是皇后要跟朕冷战呢。”
门口的徽韫气愤填膺的说:“反正我再也不可能跟他好了。”
她才说完这样的话。
下一秒成化帝坐到了她对面。
看着徽韫乖巧的模样成化帝心中的怒火顿时平息了。
也是,她还小,不懂什么。
成化帝伸手想去抓徽韫的手时她毫不给面子的躲了。
“这么不乖?”
“反正乖你也不喜欢。”
成化帝:“……”
看着小姑娘眼睛里挂着比豆子还大的泪珠时成化帝彻底心软。
他换位置到她身边:“这还是你第一次跟朕哭,以前朕那么对你,你都从没哭过呢,明明长了一张哭包脸。”
听着她努力往回控眼泪。
成化帝笑着起身:“朕晚些时候再过来看皇后。”
走了两步路转头看时他发现叶灼用手帕弯腰温柔的给小哭包皇后擦着眼角的泪和鼻涕。
修长的指腹擦过泛红的眼皮,叶灼笑着故意打趣她:“娘娘是在为奴才哭?”
徽韫点头:“嗯。”
“我恼他。”
-
十月中旬,天气逐渐转凉,圣驾也准备回鸾。来时徽韫与皇帝就是同乘一辆马车,去时自然也是同一辆,只不过二人从那日之后,鲜少再有过交谈,徽韫明摆着是怕皇帝,尤其是独处的时候,徽韫只恨自己不能隐身。
成化帝看了她一眼,装腔作势的清了清嗓子:“穆紫苑的事,是朕没有处理好,这才叫她有了身孕。可既然有了朕孩子,皇后也要大度宽容,你是一国之母,得有容人之量,这天下的孩子,也都是你的孩子。”
徽韫低头抠弄着手指。
又瞧她一眼:“如果再有下一次,朕定当严惩不贷。”
“噢。”
成化帝:“……”
秋姑姑听着帝后的对话不禁把眼神往叶灼方向看,他清秀矜贵的脸满是与红尘格格不入的气质。
这时戚楚斓忽然捂着嘴巴从队伍当中跑了出去。
秋姑姑吃惊,叶灼使了个眼色,她连忙追上去看,戚楚斓扶着大树干呕了一下,两眼都是可怜的泪光。
“这是怎么了?”
戚楚斓拍拍胸口:“许是昨晚吃错东西了,刚刚人一多就难受,姑姑先过去伺候吧,我在后面跟着会好些。”
秋姑姑离开时依旧是不太放心的盯着戚楚斓腰身看。
叶灼看向她。
秋姑姑压低了声音:“说是吃错东西了,可奴婢瞧着不太像,这症状倒像是……有了。”
叶灼轻嗤勾唇:“看来咱们的这个皇帝还真是风流成性啊。”
秋姑姑:“如今宫里可热闹了。”
二人尴尬的又处了一会儿,徽韫像是犯困似的靠在车壁上没说话,成化帝掀开车帘子找戚楚斓,可是扫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人影。
成化帝:“戚楚斓呢?”
王十宾没来得及回话那边李泽扶着乌纱帽火急火燎的赶过来:“陛下,陛下,娘娘她不舒服,您快过去瞧瞧啊,早上吃的全吐了。”
“病了找太医啊!”成化帝严词教训,这些天他也是够烦穆紫苑的,一点点小事就来麻烦他,“朕能治病吗?”
“这……”
王十宾抱着拂尘笑:“皇上陪着皇后娘娘呢,自个找太医去瞧瞧。”
李泽:“……”
最后成化帝还是过去了。
成化帝一走叶灼掀开车帘往里瞧,见徽韫甚是乖巧的靠在车上,可模样却不像是睡着了。叶灼上去,拍了拍她的肉脸,徽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叶灼:“娘娘晕车?”
徽韫捂着胸口说:“闷闷的。”
他从袖子里取来鼻壶,打开则有一股薄荷的清凉味飘出来,然后放在徽韫的鼻下,她的精神果然好了很多,抓着他的手,努力的吸了一口薄荷的香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徽韫:“这是什么?”
叶灼笑:“薄荷。”
徽韫拿过只有拇指大的玉白鼻壶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鼻壶虽然小巧,可是花纹雕刻尤其精致,像是一朵白玉兰花,玉体通透纯洁,一看就不是个俗物,鼻壶底面刻了一片竹叶,属于叶灼的东西上面似乎都有竹叶纹。
她赞叹:“好厉害啊。”
她的笑容就像是冬日暖阳,照得人心里暖暖洋洋的,他不知在何时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徽韫拿着鼻壶说:“你可不可以把它送给我啊?”
叶灼迟疑了片刻。
这表情好像是不大舍得把鼻壶送给她呀?
“我拿东西跟你换。”徽韫说。
叶灼低眉往她的身上瞧了一眼,眼神里似乎说着“你有什么”。
徽韫从兜里手腕上摘下一枚鸽子血色的玉镯:“这个是太后在选我当皇后那日赏我的,价值肯定比你这小小的鼻壶高多了。你不亏的。”
“鼻壶……”
鼻壶在徽韫手里看着还有成年男子的拇指大,可是到了叶灼手里直接缩成了小拇指。而且不得不说,他的手是真好看,五指修长又纤细,皮肤透着一股病态的白,鼻壶的玉感在他面前也稍稍逊色了。
每次她都能盯他手盯好久。
叶灼掀眸盯住她:“是奴才母亲留给奴才的遗物。”
徽韫:“……”
叶灼又拿起她的鸽血镯子:“它配跟它比吗?”
他……好像生气了。
可是徽韫之前也不晓得这个鼻壶是叶灼母亲的遗物啊。
她本来是想要用自己身上最贵重的东西跟他交换的,可没想偏偏是弄巧成拙惹恼他了。
“对不起。”徽韫低下头。
随着她这一声对不起的落下叶灼眸子里的怒火与恨意顿时烟消云散。
他不应该把怒火发泄在她身上的。
叶灼:“是奴才的错。”
徽韫缓缓抬起头:“你娘亲给的东西自然是天下最贵重的宝贝,我用太后赏给我的东西来给你交换是不对的。”
叶灼微笑:“鼻壶奴才确实不能给娘娘。”
徽韫垂头丧气:“嗯。”
叶灼幽幽盯着少女的脸蛋:“娘娘想借用,得来找奴才。”
徽韫嗯嗯点头:“好。”
-
圣驾回銮后成化帝便要处理穆紫苑与戚楚斓的事,给二人封位一事他必须得经过太后的同意。
王十宾担忧:“太后娘娘不知道会不会因穆美人腹中的孩子而心软呐。”
成化帝心中亦是惴惴不安:“怎么说也毕竟是太后的亲孙子!”
另一边的穆紫苑还在忙活着打扮隆重去长乐宫面见太后。
徽韫一回来就到了长乐宫。
太后问其她这两个多月在广陵园里与皇帝的进展如何,也从秋姑姑嘴里得知了广陵园的全部经过。
正好成化帝带着穆紫苑也来了。
穆紫苑有恃无恐的跪下给太后请安:“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冷笑:“你就是那个从嫦娥坊出来的贱婢?”
穆紫苑笑容一僵。
不等成化帝反应过来,侍卫们带着人将穆紫苑擒住,丝毫没有顾及她肚中有孩子的事。
徽韫也是一脸懵逼。
“太后?”成化帝不可置信。
太后眼神凶狠的指着成化帝和穆紫苑:“别以为哀家病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你是如何跟这贱婢勾搭上的!”
李泽也被人押着进来喊饶命。
“这贱婢又是如何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羞辱皇后的!真当哀家什么也不知道是吗?”
“母后……”
“你居然为了这么个女人差点动手打了你的结发之妻!”太后咬牙切齿的替徽韫出气,“哀家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儿子!”
成化帝吓得跪地。
“徽韫是你的皇后!她才是你的结发之妻!你在外面宠其他女人不要紧!可你始终得记住!徽韫才是你的正妻!”太后掷地有声,“你叫人骑到她头上来作威作福?别说皇后让人打了她!哪怕是杀了!也是对的!”
先帝在世时萧太后就是皇后,只不过她不怎么得先帝宠幸,没少在后宫里吃那些宠妃的气,现在她当了太后,自然不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你还说要废了皇后!”太后一巴掌甩在皇帝脸上,“你敢废了皇后哀家就先废了你这个皇帝!”
“母后……”
成化帝吓得直接说不出话来了,他虽然不满太后的压制,可是他这样外强中干的性子,是没有办法挣脱太后的掌控的,更何况大周朝不是没出过太后废皇帝另立新帝一事。
“儿臣错了,儿臣错了……”
穆紫苑睁着眼睛泪水直掉:“皇上?皇上……”
萧太后:“皇帝啊,你可知道,穆紫苑是什么人?家世背景都调查过吗?”
成化帝:“……”
“太后,太后……”穆紫苑见情况不妙,挣开侍卫朝太后爬过去,“太后,奴婢纵使有千般不是,可是肚子里已然有了陛下的骨肉,他也是太后您的亲孙儿啊,求您看着奴婢腹中孩子的份上,网开一面饶过奴婢吧。”
正好这个时候齐王得到消息从外面及时赶来长乐宫。
太后冷笑:“今天倒是热闹了。”
齐王给太后请过安:“儿臣听说长乐宫里出了事所以赶过来的。这个贱婢大胆勾引皇帝确实该死!可是……可是她腹中已然有了龙种,儿臣为了皇嗣考虑恳请太后免她一死。”
“皇嗣!”太后阴笑,“没想到齐王倒有这个闲情逸致替皇帝的女人求情了!可真是奇闻!”
齐王:“……”
他也是棋出险招,明知自己过来求情不妥,可眼下已没了别的法子。
“可这毕竟是皇上的孩子啊。”说着齐王眼神往成化帝那张绝望又无助的脸上使,“太后再怎么恼怒也得替皇上考虑考虑啊。”
“孩子?”太后心狠甩开穆紫苑的手,侍卫见状抓着穆紫苑手臂往后拖,太后捧着徽韫的脸蛋摸了摸,“皇帝有的是女人给他生孩子!”
齐王:“……”
穆紫苑:“……”
太后冷眸阴恻:“也不是所有女人都配给皇帝生孩子的!”
这句话又在暗骂齐王与其母妃。
叶灼漆黑的眼睛一垂,示意侍卫们将穆紫苑拖出去,李泽也跟着被架走了,紧接着外面传来凄惨的叫声。
成化帝无力的看着太后替穆紫苑求饶:“母后……”
太后直接无视了,她捧着徽韫的脸,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皇帝的孩子自然得从皇后的腹中出来。”
徽韫吓得浑身寒颤。
叶灼亦是眸子越黑。
太后果然还是那般心狠手辣!
“母后……”成化帝头磕在太后的鞋面上无声抽泣着,“求您饶朕的孩子一命吧……”
从一出生开始他就从来没有做过一次自己的主,每一次的声嘶力竭都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怀英嬷嬷于心不忍:“陛下。”
“母后,您到底要儿子怎样?”成化帝埋着头,“从小到大,儿子都是按照您的意愿生活的,讨好父皇,算计兄弟,再到登上皇位,皇后也是照您的意思娶的,您就不能放过儿子吗?就不能放过您自己的亲孙子吗?难怪父王生前总说您狠毒!”
先帝还差点因为太后心狠而废后,不过有满朝的文武百官保下了她。
“皇帝!不是哀家不放过你们!是你们从一开始就在犯错!如果哀家不惩处你们!以后宫中就会人人拿着肚子里的孩子来威胁哀家!皇帝说哀家狠毒!皇帝以为自己双手干净?不过是哀家这双手替你沾满了鲜血!”
成化帝:“……”
“哀家还是那句话。”太后握住徽韫的小手,“皇后只能出在萧家,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也只能由皇后来生。”
这时叶灼拱着袖子慢悠悠的进来汇报:“人断气了。”
齐王害怕得直咽口水。
太后:“拉出去埋了。”
叶灼颔首退了出去。
戚楚斓实在是忍不住当场吐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确实是不要命!
秋姑姑赶紧跪下:“太后恕罪。”
徽韫也站起来:“楚斓?”
戚楚斓忍着胃水憋红了眼:“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太后以为她是看不得太血腥,所以才吐的,又想着是徽韫的陪嫁丫鬟,这才没有怪罪下去。戚楚斓死里逃生后,用手捂着肚子退到后面。
叶灼冷淡扫了一眼。
回椒房殿时徽韫还在关心戚楚斓的身体状况:“好点了吗?”
戚楚斓低头:“嗯。”
说完捂着嘴巴酸水又倒上来了。
徽韫给她拍拍背:“叶灼。”
叶灼看过来。
徽韫一脸天真的说:“要不要试试把你的鼻壶也给她闻闻?”
叶灼:“……”
听到“鼻壶”一词时秋姑姑脸色大变。
那不是叶夫人的遗物吗?
少爷可是从不拿它出来示人的!
不自然也只是一瞬,叶灼恢复正常回她:“奴才的鼻壶只怕治不了戚楚斓的病,奴才建议娘娘还是给她请个太医才是。”
戚楚斓:“……”
徽韫:“对啊。”
戚楚斓制止:“不用了,我没事。”
这个月的葵水没有来后戚楚斓跌落在**哭了。
虽然她已经猜到了结果,却始终还抱着一丝丝的期望,没想到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来了。
“戚姐姐,娘娘叫你过去。”
“好。”
她擦干眼泪往外走。
一去徽韫特别热情的招呼她。
“娘娘。”
徽韫端起碗:“你喝这个兴许可以不那么难受。”
“这是什么?”
徽韫笑:“酸梅汤啊。”
戚楚斓吓得直接打翻了玉碗,她装作镇定的蹲下捡起,然后强行朝她挤出笑容。
“你看看你,真的是病了。”徽韫有点心疼的看着戚楚斓凹陷的脸颊,“都瘦了好多。”
戚楚斓:“只是天热。”
“所以啊,我特意让人做的,叶灼说吃这个,对你有帮助。”
听到叶灼的名字时戚楚斓也知道自己与皇帝的丑闻是瞒不住了。
想着硕大的泪珠一颗颗砸在地上。
徽韫赶紧捧着她脸擦:“为什么好端端的就哭了呢?”
“奴婢……”戚楚斓反抓她的手,“对不住娘娘。”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也就徽韫一个人听不懂而已。
她皱巴巴的看向叶灼。
戚楚斓给她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奴婢欠娘娘的会偿还的。”
徽韫更不懂了。
说完戚楚斓转身走了。
穆紫苑的下场她已经看到了,与其等太后发现她的事,倒不如自己自行了断来得体面。
想清楚戚楚斓站上了**台。
另一处建章宫里成化帝已经好几日精神萎靡不振了,与其说他是在为穆紫苑肚中的骨肉生气,还不如说他是因为自己的软弱无能自责,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想过反抗。
一般来说,一个强势的母亲,就会有个无能的儿子。
这个结论用在成化帝与萧太后身上也是恰到好处。
成化帝对太后的那种惧怕是从小时候一点点积累起的。
哪怕他现在似乎是有了能力去与太后做抗争,可是在面对太后时就会下意识的崩溃和后退。
他恨这样的自己!
“朕连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朕没用!朕真的没用!”
“陛下……”
成化帝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宽大的肩膀带着颤抖:“王十宾,你说,朕是不是很没用?朕四处留情却保护不了她们,朕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处处妥协!是朕害了她们!是朕害死了她们!”
“可是穆紫苑是齐王的人。”
“就算穆紫苑是齐王的人那又如何?她确实与朕缠绵过!也确实有了朕的孩子!可是朕却护不住她!害她一尸两命最后都不能好好安葬!”
“……”
“看来朕是这一辈子也走不出太后的阴影了……”
王十宾不知道如何劝了,只能默默开门退出去。
成化帝抱着双肩,目光在冰凉的宫殿扫**,眼神是那样的凄惨无助,脑海里忽然就闪过了徽韫的脸,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纯洁,她本不应该来这里的,在广陵园和交杯酒时,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会护着她的,现在只觉得可笑,徽韫需要他来保护吗?太后才是她的靠山,不过他也庆幸徽韫有那么一个靠山,否则她那样“愚笨”的性子,在险恶的深宫之中,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这时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另外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斓儿?”
王十宾听见开门声转头:“陛下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成化帝大步流星的往前走:“朕不能让斓儿再受到一点伤害了。”
“陛下是要……”
“朕要接她来建章宫!”
“可是太后那边……”
“除非是朕死,否则不可能。”
“……”
戚楚斓前脚刚走成化帝就找到了椒房殿,一进来连装都不装了,直接开口问徽韫:“戚楚斓呢?”
徽韫眨巴眼:“刚走。”
成化帝火急火燎的找了过去,徽韫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所以拉着叶灼也要过去找人。
叶灼朝秋姑姑使眼色,秋姑姑悄咪咪的去了长乐宫。
徽韫拉着叶灼跑得急,其他的宫女太监没追上,二人泡跑一下走一下的找人,叶灼看着她这模样不禁好笑,可是劝她休息也不要。
叶灼于是问:“她对娘娘来说很重要吗?”
徽韫理所当然的点头。
叶灼酸道:“可是娘娘在她心中却未必如此了。”
否则戚楚斓也干不出来勾引成化皇帝背叛徽韫的事。
徽韫:“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叶灼:“……”
徽韫步步逼近,踮高脚尖看他:“那我在你心里面也同样重要吗?”
她“嗯”了一声眨巴眼睛。
“我从小没有娘,你们对我好,我就喜欢你们。”徽韫认真说,“其他的就什么也不想。”
她并不会计算自己对别人的感情与别人对自己的是否相等,也不会去计较别人对自己的好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做人就非得活得那么清楚吗?
或许她这样毫无保留的性子很容易叫自己受伤。
可是她不想去计较了。
徽韫盯着他又垂下眸子:“你对我好不也是因为我是皇后吗?”
叶灼:“……”
说完她背过身,咬了一下唇瓣,然后打算继续找人。
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句。
“娘娘在奴才心里……很重要。”
徽韫楞楞的转过身,此刻的叶灼格外真诚,一扫平日的成熟稳重,竟多了几分少年气,不过他好像也不大,只是做事太老练,叫人总是忽略一件重要的事——他不过是个不惑的少年啊。
“斓儿——”
听见叫声,徽韫冲过去,见戚楚斓展开双臂,赫然立在**台上,成化帝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苦苦哀求她不要冲动,不要想不开。
“楚斓!”
听见徽韫的叫声戚楚斓才回头。
戚楚斓苦笑:“娘娘。”
成化帝:“斓儿!”
戚楚斓内疚的视线扫过徽韫,拂过叶灼时满是遗憾,再落到成化帝的脸上。
成化帝爬起来:“斓儿,听话,回来,朕来了,朕来了,跟朕回建章宫,朕不会让你出事。”
这时太后也来了,她看了看情况:“一个广陵园竟然给哀家闹出这么多事!来人!给哀家推下去!”
“母后——”
成化帝张开双臂护住了戚楚斓。**台足几十米,掉下来必死无疑,太后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太后色厉内敛:“皇帝难道是想陪她去死吗?”
“是!”
这一句掷地有声。
徽韫眨巴眼睛跑过去求太后:“祖母别逼他们了,万一真掉下去……”
她的这句话无疑也是给了太后一个台阶下,成化帝再怎么不争气那也是太后的亲儿子,太后也是算准了他性子贪生怕死,所以才敢这些年来蛮力压制,可是今日皇帝竟然敢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恐怕确实是自己逼得紧了些,如果真惹急了他,说不定还真能从上面跳下去。
太后稳定怒气:“皇帝可要想清楚了,跳下去就什么都没了。”
“母后难道不觉得儿子这样活着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吗?”
太后瞳孔放大。
成化帝抓住戚楚斓的手,与她一起站在**台边缘上,眼里饱含泪水的看着她:“朕还是护不住你。”
太后急得往前一步:“皇帝当真要为了这么一个女人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母后不是早就清楚儿子并非当皇帝的料吗?”成化帝哭笑不得,“只可惜朕没能给母后留个孙子继承皇位!”
太后:“……”
这时戚楚斓好巧不巧的又吐了,成化帝扶着她一脸担忧,怀英嬷嬷瞬间反应过来:“她好像是……有孕了。”
太后:“???”
徽韫懵:“谁的?”
秋姑姑无语:“自然是陛下的。”
那两人之前在昆德殿苟且那么多回皇后是真没发现呀!
徽韫:“……”
“你……”
成化帝扶着戚楚斓的肩,脑海中有了猜想,他低头看她的肚子。
戚楚斓紧紧抓着成化帝的手臂脑袋重重的靠了过去。
“太后,您不能杀楚斓!您不能杀她啊!”徽韫跪在地上求情,“她肚子里面已经有孩子了呀!”
怀里的人虚弱无力,成化帝打横抱起她,直奔太医院的方向,王十宾福身告退,急慌慌的追上去。
怀英嬷嬷低声劝太后:“穆紫苑刚死没几天,陛下还没恢复过来,如果再处死戚楚斓,只怕是会逼疯陛下的,而且奴婢瞧着,皇上对这个戚楚斓,确实与其他女人不同些,太后还得从长计议。”
太后皱眉:“从长计议?”
徽韫还在拽着她的裙摆给戚楚斓求情:“太后,太后……”
太后看向叶灼:“你怎么看?”
叶灼欠身:“奴才倒是有个好主意。”
太后驱散其他闲杂人等也包括了徽韫:“说来听听。”
“太后一直想要皇长孙,可皇后今年才十三,恐怕还要等个两年。”
太后转头看向徽韫的小身板。
她确实是太小了!
“不如太后娘娘就卖皇上一个人情,将戚楚斓留下来还封她为戚昭仪。”
“什么?!”
齐王的母妃当年可就是靠着肚子里的孩子上位的,入宫后多次设计陷害她和成化帝。
对此事太后厌恶至极。
不过她现在一时半会儿的确实是动不得戚楚斓,可一旦等她的肚子慢慢大起来,这件事情可就更加难办了。
不过叶灼会这么说应该也是有他的考究在吧。
太后斜他:“然后呢?”
叶灼欠身一笑:“然后皇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了个儿子。”
一席话让太后的眼睛都亮了。
“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件事全权交由你来办。”
太后一走徽韫就跑上来问叶灼。
叶灼浅笑:“得娘娘配合才能救下戚楚斓。”
徽韫点头:“我一定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