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布局

申时。九月的关中天色暗得比较早,周援大军才刚饱食一顿,后面就传来铺天盖地的脚步声。

赢子婴弃车乘马奔驰在最前面,身后黑色大纛飞扬。

“秦王到了!”

“拜见秦王!”

周援、白廷、褚辽和众多大臣家主全部赶来跪见。

“尔等起身,军旅之中不必多礼”

赢子婴四处一扫,见周围好多伤残士卒,他身躯微躬,按鞭目视周援道:“为何如此多的伤残士卒?你们为何驻兵不动?”

周援咳嗽了一声,心中思量着该如何为白廷分解。不过还没等他想好,白廷自个却出列向秦王叩首,哭泣着说道:“白廷领兵冒进,遭了彭越的埋伏,蓝田兵死伤殆尽。还请秦王责罚!”

赢子婴冷哼一声,脸色随即沉下。他还并未开口,但身边的大臣们都感觉到了一股君王的怒气。周援心里一惊,暗思秦王威势日益浓厚,连他此时都感觉有点胆颤。不过白廷虽有错,但并非大过,自己还是要帮忙分解才是。

周援小心上前一步,向赢子婴禀报:“秦王还是先下马吧,我已经为后军准备好了熟粮,事情经过我会一一道出的。”

赢子婴回头看看了身后的士卒,发现一个个都朝着军灶那边吞着口水,想必也饥乏了。于是大手一挥,下令大军先就地吃饭。

等赢子婴下了马,周援、白廷才将事情经过向赢子婴一一道出,并把他们的猜测向赢子婴说了。赢子婴听后,觉得以白廷的能耐,打不过彭越也正常。不过毕竟吃了败仗,就罚半年的薪奉,并加以呵斥。

听二人这么一说来,赢子婴便问道:“你们派斥候跟上去没有!”

白廷面色羞惭,周援点头说道:“我曾派出二十游骑跟着刘邦,不过此时一骑未归,估计已经遭遇不测了!”

赢子婴听完情况,皱着眉头仔细思索。

刘邦行军如此迅速,恐怕等自己追上之后,他已经列好阵形可以反扑了。到时候自己这边阵列不稳,人又疲惫,肯定打不过刘邦。既然如此不如先行休息,刘邦无船,渡不过霸水,再怎么跑也跑不远。等到天黑以后,半夜发动突袭,说不定还有些胜算。

心有定计之后,赢子婴立刻吩咐令兵,让士兵就此休息,不扎营寨,另外派人收集材木,点燃篝火,以防止士兵夜间遭受风寒。后面更是派出更多的侦骑,让他们务必找到刘邦扎营安寨的地方。

前将军周援见赢子婴不过思虑片刻就已经腹有定计,所下命令也无微不至,简直就像一位从军多年的老将!心中又是感叹,昨日李信走时,让公孙止带话令自己辅佐秦王统帅全军,当时他还非常的担心,心中更是大急李信为何要在这关头领兵离去。

他虽然明白一支潜伏在身旁游骑的危害,但依然不觉得非要李信自己统兵前去。那夜是大骂李信不顾轻重缓急,难怪当年伐楚失败!如今他看见赢子婴指挥如常,也醒悟了必然是李信看出了赢子婴的能力,相信秦王有能力将部队统帅好,才甘冒大险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当然,他不会知道造成李信下如此决心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便是秦王派给李信的公孙止!至于公孙止说了什么东西,让李信如此轻易草率的做出让秦王领兵的决策,那就等以后慢慢细述了。

半夜酉时。

刘邦一脸安爽的泡着脚,他闭着眼头望着帐顶,嘴里哼着欢快的小曲。

大帐外来一阵低声的交谈声,随之一袭白衣轻裘的张良按剑而入。刘邦将眼睁开少许,随即又闭上,他停了哼哼,大大的大了一个哈欠,朝张良说道:“子房啊!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还在泡脚呢!”

张良对刘邦这无礼的行为也没有在意,他知道刘邦的性格,也不与他计较。自个寻了椅子坐下,然后端着茶壶自给自的满斟上一杯,低口轻轻一抿,接着闭目叹道:“好茶!”

“我这茶哪算得什么好茶,都是夏日收的宽大粗叶。味道极苦,除了能提神,还真称不上什么好茶!”刘邦慢悠悠的扯了一根抹脚布,他一边擦着脚一边朝张良说道。

张良斜瞥了他一眼,看着刘邦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突然感到有些好笑:貌似他比自己还要安然?莫非真的是对自己有信心?

看着油灯下的刘邦又自个哼哼起来,张良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今夜子婴不到,良之计一错再错,沛公不担心?”

刘邦一抬头,随即“啊”了一声,疑惑道:“担心?我为何要担心?今有子房为我划谋,我还有担心什么?”

张良看刘邦那果真疑惑的表情,心中暗道沛公如此信任于我,这让我于心何安?若非我一心复立韩国,能遇此明主说什么也不肯离去的,唉!

想到这些,张良便有些怏怏不快,他朝刘邦一拱手,肃穆说道:“白天的时候我让沛公在山崖中伏击,结果秦军一直不至,此乃张良之过也!今晚张良又言秦军可能夜袭,沛公依然听从。如果秦军在不至,张良两计失误,还请沛公惩罚!”

刘邦看到张良严肃的样子,开始也是正经的听着,等张良一说完,刘邦却突然咧嘴笑道:“我就说子房怎么三更半夜不去泡脚,原来是担心秦军不至!子房切勿心急,白日久候未果不干你的事,我早已派侦骑查探过了,实在是秦军太过无用,追到中途的时候部队散乱,周援看见掉队的太多于是不敢追击了。这算他们运气好罢!不过今晚我相信子房说得对!子婴小儿必定夜袭!”

张良见刘邦那坚定的眼神,一口不容置疑的语气,感觉到他竟然比自己还自信秦军会夜袭。张良忍不住又有些感动,不过他还是没忘记此行的目的,收敛好脸上的情绪,继续朝刘邦说道:“那不知道沛公做好准备没有?”

刘邦一拍胸脯,给了张良一个万无一失的表情,说道:“如今帐中只剩下三千轻兵,彭越、靳歙、奚涓、周緤带兵皆藏身在外,只要贼军入营,四处伏兵一起,子婴小儿必死无疑矣!”

张良闻言也点了点头,他突然朝刘邦一躬身,大礼参拜道:“沛公深信张良,张良感激不尽!不过现在酉时刚过,戌时将至,依良所算,秦军将在戌时进攻,沛公可与我一起退避。这处营帐灯火通明,可以留下两个草人气一气子婴。”

刘邦才将一只鞋套在自己脚上,此时看到张良这么郑重其事的朝自己的行礼,他急的连另外一直鞋子都未曾套上。一只脚光着大步走到张良身前,两只手将张良牢牢扶起,双目炯炯的看着张良道:“刘邦虽领三军,但受不起先生这么一拜。战局多变,又岂是一言能定?先生毋须如此,刘邦一路败仗无数,还不是活蹦乱跳的?你我非君臣,实朋友兄弟也!”

说罢,又转头朝这大帐四处一看,笑道:“果真是好地方,既然如此就留下两个草人给子婴小儿高兴高兴吧!”

张良心中感动,脸上微笑道:“一路西进,张良三计未成。沛公却还是如此看重,张良又有什么话说呢?只叹我当初立下誓言,一定要复立韩国——”

“子房不必多言!等关中拿下后,子房是去是从皆随便!日后不管千万里路,我刘邦依然把你是视为朋友兄弟!”

“哈哈哈!沛公可先行!”

“哪个走不是一样?还这么客气干嘛!一起走罢!留两个草人给子婴小儿好好乐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