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阿皮隆保卫战
“在野蛮人铁骑所造成的尘雾之中,罗马帝国的权力和光荣都显得暗淡无光起来。”——《剑桥中古史》评价AD378年亚德里安堡之战中罗马人的惨败。
“你还真是冷静,遇到这事,还知道把医生给带上。”
“别废话,给我快走,去阿皮隆,快!”卡拉比斯喊到。
入夜后,罗马城里的闪电,时不时把街角照得雪亮雪亮,最尽忠职守的街区管理员或消防员,也都躲在了屋舍里不敢出来,急雨渐渐洒下,提莫修和卡拉比斯共骑一匹骏马,朝城外奔去。
“你得感激马神赐予你的幸运,罗马城是不准骑马上街的,但我是斯基泰人,后院永远都得有马儿的厩舍。”提莫修用双脚夹着马腹,往前冲刺着。后面好几个天竺佬,扛着药箱,还有一条机灵敏捷的天竺犬,在水洼里健步如飞地跟着。
“前面个街区,往右走,那是捷径。”卡拉比斯在雷声里提醒道。
“你确定?我记得那儿的尽头,是没有路的。”
“你不准再犹豫,不然我杀了你!”卡拉比斯不耐烦了,用斗剑抵住了提莫修的后腰,“我要波蒂和帕鲁玛,都好好活着,但愿我还来得及。”然后他觉得腰部一疼,便摸了摸,正是波蒂白日临行前给他的那个娃娃刻像,“家神,我乞求你的庇佑……”
骏马嘶鸣,冲过了一片郭树丛,一片闪电里,提莫修看到了卡拉比斯所说的“捷径”,一段失修塌陷的城墙,两边是数百年前罗慕路斯确定城界时用犁拉出的壕沟,或者说明白点,罗马城的“圣域”,不准任何人以任何名义触碰的禁地,“要命,卡拉比斯,我从未想到,你的捷径会是这里,我们会冒犯这座城市的保护神的。”提莫修拉着辔绳,犹豫到。
“闭嘴,你我,还有后面的那些咖喱,他们的保护神都和这城市无关。越过去,现在!”卡拉比斯坚决地说到,那几个天竺佬在后面摆着手,也大声喊到,说提莫修你快点,你的马儿挡住我们的路了。
提莫修是个虔诚的有神论者,他还在拉着马,在雨中原地打转,忍受不了的卡拉比斯,举着斗剑,对着马的臀部就是狠狠一下,问题都解决了,那马悲叫着,不顾一切地越过了“圣域”……
步行的众人里,打头的那个叫摩耶的天竺佬,在跳过壕沟后,就接到了卡拉比斯从马背上扔来的一个小匣子,“摩耶,里面是五个大沙克(古代流行于西亚的金币),你从这儿斜着走六百罗马尺,能看到个角斗士帐篷,去把里面的人全雇来,朝阿皮隆最里面的小别墅走。事成后,我单独再给你五个大沙克。”那摩耶嚯嚯地答应着,就撒开光脚,抱着匣子,朝卡拉比斯指示的方向奔去。
那里,确实有个角斗士帐篷,小鸽子帕鲁玛不止一次逃学,都会掏他养父给他的三五个塞斯退斯,来这儿看廉价的表演——帐篷里是群过气的退役角斗士,被卡普阿那边的职业角斗士学校压得透不过气,只能可怜兮兮地局促在这个角落里,带着两只老的褪毛的野兽,在一个木头搭成的简易圆圈里,演出给贫民或小孩看。
三番五次来抓逃学的小鸽子的卡拉比斯,自然也记住了这个地方。
但现在卡拉比斯也只能指望他们了。
摩耶去后,卡拉比斯和提莫修,继续朝阿皮隆狂奔,终于他看到了一片烟火浓尘里的阿皮隆别墅群,喀提林的党徒们正在焚烧抢劫那儿所有能见到的财富,按喀提林事先的安排,阿皮隆劫掠是给这群人“肥胆”用的,而后就会驱使他们去罗马城外的普列贴斯要塞里,夺取武器和辎重,再和罗马城北面的,来自伊特鲁尼亚地区的苏拉退役老兵们互相呼应,夺取共和国的心脏。
可是这帮暴民匪徒,还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别墅前,碰到了钉子。
因为很巧,今天米卢、塔古斯和波普,和大部分老兵帮,都在这儿,准备做最后的收尾工程,波蒂来后,天色就不好了,于是女主人取出窖藏的肉食与酒水,来款待大家,让他们稍事休息。直到帕鲁玛和范伦玎娜,在顶层的塔楼上捉迷藏时,发现了远处原野上,大群举着木棍和铁叉的人,杀气腾腾地往这儿扑来时,米卢便觉得事态严重起来,“也许今天不是个休息的好日子”。
不过,别墅的塔楼?没错。这是波普的设计了,他在内饰方面会完全尊重主人卡拉比斯的要求,但外在……根本就是个军团老兵的恶趣味了:
整座别墅,三面在密林和山谷的包围下,有门的那面,下临一块陡峭的斜坡,斜坡的道路,还被各种树木隔成了狭窄弯曲的形状。别墅的围墙很高,没有凹凸和窗口,用火山灰(古代的水泥)涂抹得极其光滑,攀爬十分困难,更何况墙头还竖着铁栅栏。青铜做得坚固无比的大门,门前特意留出一块矩形空地,被米卢他们用别墅仓库里的尖头木桩(没错,他们在主人家的仓库里就储藏这些玩意儿,美其名曰将来给田庄工程使用的),排成了个隔绝外来攻击的前沿阵地,就在暴民匪徒忙着抢劫显眼而脆弱的大别墅时,这伙老兵,一共二十个人,还用工具,沿着大门挖了一道简易的壕沟圈!
上百名暴民,在两个小时前的攻击,被完全打退了,六个老兵在塔古斯的带领下,举着练习用的柳条盾,和削尖的临时木矛,隔着建议壕沟鹿砦,刺死了企图拔开障碍的两三名暴民,让他们不敢靠前,只敢在远处投掷石块和火把。
但石块也没扔很长时间——波普、米卢和其他人,在别墅的顶层,用现成的(?)木材,搭建了个简便的小型抛射器,居高临下,把涂着沥青的现成(?也许事后卡拉比斯会寻找到答案,在他的别墅里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的羊头石,点上火,呼啦呼啦地砸向暴民们的头顶,这就让围攻的暴民感到恐怖了,带着火的羊头石,呼啸着砸到周围的灌木上,粘稠的沥青很快带着草木燃烧起来,很多暴民屁股和背后带着火焰,嚎叫着往下面跑去,加上雨中火焰产生的烟雾,足以让人窒息,这帮人没坚持太长时间,就纷纷遁走了。
火光透亮的小别墅顶层,老兵们甚至还竖起了个三角旗,在风雨里招展,十分骄傲。
卡拉比斯,与提莫修,将屁股受伤的马拴在一根歪脖子树上,然后冒着雨,朝别墅的一侧小门赶去。他现在太感谢波普的设计了,他爱波普,没错,事后得再给他三万塞斯退斯。
这处小门极其隐蔽,藏在树丛和藤蔓的伪装之中,一个蹲在附近屙屎的家伙,被卡拉比斯悄无声息地抹了脖子,而后他拿出钥匙,透开了小门,结果前脚刚踩进去,后脖子就挨了狠狠一下,哼了声,就双眼一黑,倒下了。
跟在后面的提莫修,与小门暗影处的波蒂与帕鲁玛一起叫了起来。
熙暖的风中,躺在床榻上的卡拉比斯睁开了眼,众人把他特意挪到了壁炉边,他的眼珠四处转了转,后脑勺还森森地疼,咬着牙问,刚才是谁打我的闷棍。
“是我,父亲。”帕鲁玛举手说到,扬了扬手里的棍子,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这孩子,本来还要在棍子上缠上铁钉,还好我没忍心。”波蒂唏嘘道,“恰好你醒了,都昏过去半夜了。”卡拉比斯嗯一下,觉得脑门上叮叮当当的,用手摸了摸,竟然是一道道的钢箍,“这又是什么?”
“你女人急了,要给你做开颅手术,这是固定用的,刚准备动刀子,你醒来了。”提莫修和几个天竺佬,面无表情地说。
外面的晨光,昏昏暗暗地透了进来,墙外的喧嚣声也越来越大,床边上的米卢说暴民可能又围过来了,大伙儿战斗了一晚上,都很疲累,我现在去接波普的班,卡拉比斯你去接塔古斯的班,负责大门的防务,这是保护你家人,我们可是义务帮忙。
卡拉比斯说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事后我一定会足额来还。
大门前,举着斗剑,站在临时鹿砦后的卡拉比斯,接过塔古斯送来的柳条盾,“谢谢你们。”
“不用谢,我也有女儿,我不想这些人渣毁灭他们的生活。”塔古斯说到。
下面的滚滚白色的浓烟里,人影绰绰,举着各式武器,密集地拥了过来,天亮了,这帮暴民也经过了较为缜密的观察,发现别墅里没多少人,大伙儿一起上,击破了大门,冲进去烧杀抢掠,出昨晚的恶气。
“咚咚咚”,卡拉比斯等人急忙把身子伏低在鹿砦后,暴民们飞掷来的石块砸在了青铜门上,爆出一个个白色的凹点,然后就是刺耳的叫声,带头的十几个家伙,带着弗里吉亚式的双耳帽,裹着简单的皮革甲,舞着高卢剑、铁斧,踩着泥巴冲了上来。
短兵相接,到处是哄叫,卡拉比斯坚决执行军团训令,半蹲在阔大的柳条盾下,任由对方叫嚣劈砍,岿然不动,时不时瞅准机会,冷静地把短剑递到对方暴露的腹部和肋下。这会儿,别墅顶上,波普的小抛射炮也发射了,羊头石噼里啪啦地落在暴民队伍的空隙处,阻隔了他们后继冲锋。很快,冲在前面的十几个人,被斗剑和铁头木矛,扎死好几个,其余的也爬着往后跑,几个老兵捡起他们刚才扔过来的石头,对着那些人的后背和脑勺砸去,惨叫声里,昨晚差点被开瓢的卡拉比斯觉得十分快意。
但暴民的退潮是短暂的,他们很快用昨夜掳掠来的名贵家具武装了自己,柜板全被拆卸下来,顶在头上当护盾,上百人的规模,再次涌了上来。波普那儿飞来的炮弹似乎有些急了,没有章法,砸到了质地良好的家具柜板上,反弹得到处横飞,“准备退回,关起大门!”卡拉比斯与塔古斯喊到,便拉着同伴往后退。
卡拉比斯还看到了,暴民们居然还捣鼓出一个东西来:把骡车的上面部分全卸下了,在上面捆定一具青铜雕像,十来个人推着八个实心木轮滚滚压来,准备把小别墅的大门给撞开。
“这下棘手了。”卡拉比斯眼睛都红了,一旦大门洞开,就凭这二十个老兵,根本抵挡不住暴民疯狂的人海冲击,“不行,我怎么能死在这里?我还没把喀提林那混蛋给弄死呢!”
一只瘦长瘦长的天竺犬,从烟雾里扑出,它是引路的,后面跟着摩耶,还有二十几名带着尖头盔、大顶盖头盔的角斗士,闷不做声地冲到了暴民队伍的侧面,用斗剑、铁叉和逆刃砍刀,大开杀戒,暴民顿时血肉横飞。见到转机的别墅保卫者们,也举着武器,反冲了下来,这时暴民的乌合之众的本色出来了,他们把“雕像攻城车”扔下了,像苍蝇般飞逃而去。
阿皮隆的暴民,在卡拉比斯小别墅前的小小挫折,是算不了什么的,因为他们在其他绝大部分别墅里斩获极丰,现在也没兴趣再和这个“小钉子”较劲了,大队人马转而前往普列贴斯要塞去了,那儿驻防的“城市军团”有喀提林的内线——现在夺取武器与军队的支持,比夺取一个小别墅的钱财更为重要。
两个伤痕累累的俘虏被角斗士和老兵,拉到了别墅大厅里,卡拉比斯与米卢坐在榻上,“喀提林的计划是什么?”而后塔古斯抓着其中一人,把他的手拽进了壁炉熊熊烈火里,那人杀猪般的声音和手掌肉嗞嗞作响的声音混在一起,另外个人吓得汗水直冒,急忙说:“饶命,我只知道,喀提林让我们,劫掠阿皮隆,杀死所有的富人,所得的财产许诺全部归我们支配。然后,夺取普列贴斯和卡普阿,再进军罗马。”
“这些是小角色,他们的证言,会让元老院不值一哂。”米卢说。
“而且,喀提林如此做,想必背后有很多的元老支持。”卡拉比斯补充道。
“我们是不是应该在此明哲保身?”
卡拉比斯摇摇头,“为什么?我之前在大赛马场前,和喀提林发过誓,他动我的家人,我就会取他的性命——现在他动过了,该轮到我走下一步棋了。”然后他对两个俘虏,做了个处决的手势。
那个领头的,戴着大顶盖头盔的角斗士壮汉,扯住了两个暴民的头发,利索地割开了他们的喉咙,两人倒在地板上,蹬了几下腿,就在不断渗出的血泊里不再动弹了。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也许我该付给你们十个甚至更多的大沙克,继续雇佣你们。”卡拉比斯对那壮汉产生了兴趣。
“奥普力克,一个落魄的高卢斗剑奴,现在经营一个落魄的角斗士团。”那大汉取下了头盔,瓮声瓮气地回答,满头的金发,鼻子和嘴间因为剑伤,已经完全扭在了一起,然后卡拉比斯就听到了帕鲁玛和范伦玎娜惊叹而佩服的喝彩,显然这个奥普力克,是他俩心目里的英雄大力神。
“遇到我,你就不落魄了——现在罗马城里,在新斗兽场最风光的是哪个角斗士学校?”
“尊敬的金主,我想肯定是来自卡普阿的。”奥普力克说到,他的嘴随着动作牵扯着。
“那我就接手贵团的经营,把卡普阿的那个给干翻,让你们在罗马城扬名立万。”卡拉比斯随后对波普说,“亲爱的技师,还记得我和你以前说的……”
“记得,是款式。”波普很利索地说。
“对,你可以帮我们的角斗英雄,设计下款式,就按照高卢勇士的风格来,嗯,比如这个土气的萨摩奈人盔就不要了,我们可以设计个拉风点的头盔,上面插上如盛开花卉般彩色的羽毛的,前面带着透气的猪嘴式样的……”卡拉比斯的设计癖好又上来了。
“不用,我会替奥普力克设计出耐用而结实的行头的。”波普急忙打断了卡拉比斯。
安排好后,卡拉比斯拉过波蒂,轻吻了她一下,随后说“各位的宴会还没结束,你们尽情在此狂欢吧——提莫修、摩耶、米卢、塔古斯等,哦,还有我的新朋友奥普力克,我现在回城去,叫多慕蒳安排些出色艳丽的厨娘和女奴过来,而且我还有些小事务要处理。”
“卡拉比斯,也许你需要一些人手护卫。”米卢谨慎地建议。
“不用,现在喀提林一定和所有的追随者,拥在朱诺神庙那儿,我则要去墨丘利庙。”卡拉比斯挥挥手,便轻快地离开了院子。
墨丘利神庙,和朱诺神庙,差了半个城区,这就是卡拉比斯坑喀提林的原因。卡拉比斯现在,踏着积雨的水洼,在桥面上越过浊浪滚滚满溢的梯伯河,急速朝墨丘利神庙赶去。
墨丘利,也是座大半新的建筑,苏拉和克拉苏都斥资修缮过,特别是克拉苏,当初借着翻修此处的机会,开了整整一百桌的筵席,招待市民,并散发每人五百塞斯退斯的钱财。卡拉比斯向祭司晃动了下钥匙,对方接过来,把它按在模子上勘确后,点点头,带着卡拉比斯走到长廊尽头的,一处焊在地面上的铁柜子,打开后卡拉比斯往里面一看,确实是价值三十万塞斯退斯的金银块,但他摇摇头:光是单纯这些钱,是不足以让喀提林这么惊慌的,一定还有惊天的机密。
他又把小钥匙给了祭司,祭司再次勘确后,打开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壁龛,卡拉比斯从里面拿出一块小小的琥珀板,上面用蘸着炭墨的小刀刻出了一行行文字,并且——还有各种形式的印章……
在上面随便扫了一眼,卡拉比斯的浑身都颤抖起来。
旁边的祭司见他这副模样,也准备凑过来,卡拉比斯立刻收起了琥珀板,正色对祭司说:“我是受我挚友,已经去世的郎吉士骑士的委托,把他三十万塞斯退斯的遗产,全额捐赠给贵神庙。”听到这话,那祭司张大了嘴巴,激动莫名,卡拉比斯立刻把青铜钥匙,递交到了祭司手中,叫他攥紧。
“可,郎吉士并没有遗嘱在这儿。”那祭司还在疑问。
“这块琥珀板就是他的遗嘱——请原谅,我的挚友去世得太突然了,我得找他的亲人确认。”卡拉比斯边说,边跑下了神庙的台阶。
裘可拉大街的大祭司官邸,卡拉比斯站在了那儿,开麦斯急忙来迎,两人亲切地拥抱接吻,开麦斯问卡拉比斯和家人都还安好,“托您的福,您可帮我的大忙了。”卡拉比斯贴着他的耳朵感激到。
开麦斯也十分欣喜,觉得心头的大石头落地了,他为能帮助到贵人卡拉比斯而骄傲,当然他更希望的是,卡拉比斯能给他的偶像凯撒的政治生涯提供更大的能量支持。
“尤利乌斯·凯撒阁下在不在?”
“你很幸运,因为今天讨债的百人队去他家去了,他就成功地跳到了官邸来了。”开麦斯把卡拉比斯往官邸内厅引。
大祭司邸是全罗马最尊贵的地方,全大理石构造,而且是公私合一的——凯撒的妻子与母亲,都能在此居住,内厅充满了生活设施,凯撒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圈椅上,当然他一见到卡拉比斯,就露出了和悦的笑容,他不希望自己的Sequestre对他丧失信心。
然后,卡拉比斯看到,坐在那边圈椅上的,是同样沉着脸的克拉苏。
自从刚才看到了琥珀板,卡拉比斯啥都明白了,他明白凯撒为什么郁闷,还明白克拉苏为什么也在这儿——元老院刚刚举办集会,其上西塞罗再度咄咄逼人,说喀提林支持下的暴民,已经开始围攻罗马城外的要塞,这已经是叛国行为了,当有元老提出异议时,立刻遭到西塞罗体无完肤般的猛烈攻击,而且这次小加图也站在西塞罗一边。
于是卡拉比斯几乎是单刀直入的,他直接把那块琥珀板,送给了凯撒。当然凯撒与克拉苏的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先是战栗,而后是惊讶,“卡拉比斯,你是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克拉苏首先发问。
“自从上次宴会上,得蒙阁下的委托后,我花了番心思弄到的。”卡拉比斯笑着,说得很含糊。
“郎吉士人呢?”
“死了。”卡拉比斯说。
克拉苏将琥珀板放在了桌面上,慢慢地,仿佛它有千钧之重,凯撒又对着它看了一眼,正色对卡拉比斯说:“金枪鱼的庇护民,我的Sequestre,你得起誓——这是唯一的一份,而且它现在的模样,就是当初你发现它的模样。”
“我可以对着天父朱庇特,和天后朱诺发誓,如你所见。”卡拉比斯的脸色也很严肃。
“你需要什么回报!”那边的克拉苏还没等卡拉比斯的誓言说完,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半个集市日后,依旧是个雷声轰鸣的晌午,闷热的空气里,克拉苏的庭院门阍处,喀提林与几个追随者,面如死灰般地退了出来。完了,就算没有全完,一半也完了,因为西塞罗开始采用了迂回战术,他不再唠叨自己的谋叛罪,而是以这些时候连续不断的暴雷、地震和河水泛滥为理由,称这是天神的旨意,要求将执政官的选举延后……
这是西塞罗的诡计!须知道,他喀提林现在债台高筑,选举期越往后,对他越不利,他就越得铤而走险了。
无奈下,他再度找到了深居的克拉苏,谁都知道他是这个世界最富有的角色,上次竞选失败后正是他为自己清除了债务,但这一次,谁想克拉苏的态度极其冷淡,直接避而不见,更勿论资金上的支持了。
“看来,我们的改革家,民众英雄,吃了闭门羹。”就在喀提林呆站原地时,门阍旁边的小巷里,拐出了卡拉比斯,身后跟着几个老兵、角斗士,带着嘲讽的面容和语气,对喀提林说到。
“这是你的诡计,卡拉比斯,你个来自异族的家伙,你在消磨我对你的耐性。”喀提林看到卡拉比斯,心里的无名火升起,但还要保持着贵族的神气。
“消磨耐性?这好像是西塞罗,经常喜欢对阁下您说的——我只是在兑现诺言而已,在操场上,在小广场上,我都说过这样的话语,但阁下您始终置若罔闻,现在您遭受的,便是轻视我话语的恶果。”卡拉比斯将手指对着喀提林竖起,“现在您完蛋了,我何必对你再用敬称?喀提林,你个破落户,很快你就会被狼一般的债主给撕碎的,你的女儿和家人,将来在奴隶市场贩售时,我会给他们个好价钱,让她们在我女人的灶台边卑贱地弯着腰,打着圈儿。”
“你敢触碰我的家人!”雷光下来,映得喀提林脸色愈发惨白,愤怒地吼叫起来。
“家人?你以为你马上还会有家人?”当初喀提林的恫吓,卡拉比斯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说完,他朝着喀提林轻蔑地点了两点手指,“这只是第一步而已。”而后双手将斗篷蒙在头上,在老兵和角斗士的簇拥下,转身离去。
“混账,郎吉士一定被你灭口了!你还胆敢欺骗我,说东西在朱诺神庙!把你的背转过来!”后面传来喀提林的质问,但卡拉比斯根本没有应答。
第二步在三天后到来,因为元老院对西塞罗的议案争议不下,最后值班的主席决定,将议案交给神来裁决——流程一分为三,分别由朱庇特神庙的占卜官、伊西斯女神庙的占星官和灶神庙的贞女来负责,占卜官用肠子、飞鸟轨迹和气候,占星官以天文运行,贞女则通过圣火和西比尔预言书——最后三方同时颁布结果,元老院的安排很公平,绝不会让占卜结果出现两两持平的现象。
三方的占卜流程,都在卡托皮尔山上举行,而在多慕蒳酒馆里监视这一切的卡拉比斯,胜券在握,占卜官是大祭司凯撒的人,在前一天就有整整四个陶瓮的银币,外加两个打扮好的漂亮男童,送到了他家的门口;至于号称巴比伦人后代的占星官,他的报酬是十罐高颈细腰的名贵葡萄酒,以及两个小农庄的馈赠。
但贞女李希莉娅,卡拉比斯没有弄这么俗气的东西,而是以“给贞女们提供静修场地”的名义,提供了一处带着花园、书斋、鱼塘和壁炉的精巧别墅。
“你认为李希莉娅会接受吗?”多慕蒳给卡拉比斯斟了一杯酒,问到。
“不接受的话,就全当作地产的投资好了,再转手卖给克拉苏,反正他一定会感兴趣的。”卡拉比斯丝毫不在意,“况且,这次占卜的结果,对喀提林来说,绝对绝对是个‘惊喜’。”
在卡拉比斯大肆行贿时,没有辙的喀提林,只剩下人望还能支付了,他带着几百名追随者,尽量装作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沿着卡托皮尔山而上,在占卜场地西塞罗也带着几乎同样数量的人马,针锋相对地走来。
西塞罗明显是有备而来,他的长袍有意拉到了肩膀下,露出了胸甲,克劳狄等年轻贵族气势昂扬地伴随他的左右。
“你的目标,就是拖延执政官的竞选日期,让债务拖垮我,为此你一定用了肮脏的钱,来行贿三名占卜家。”喀提林狠狠地说到,“但你不要低估了罗马城与生俱来的正义,它绝不容像你这样的乡巴佬骑士,还有卡拉比斯那样的铜臭佬来玷污。”
“对不起,卡拉比斯是谁?好,不管他是谁。这次我会把你喀提林,还有你背后的邪恶集团一网打尽,拯救伟大的共和国,这是共和国每个公民的义务,不管他来不来自罗马。”西塞罗耸耸肩,随后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知道我为什么穿铠甲嘛,因为我害怕你,喀提林,你是个不守规矩的对手,你煽动民众,杀害良善,空许承诺,负债累累,另外你还勾结了大批对共和国心怀不满的罪犯,要颠覆共和国,并为此不惜来暗杀我,罗马的执政官!”
“暗杀?这是多么荒唐无稽的污蔑。”喀提林大呼起来。
还没等西塞罗说什么,人群里突然几声惨叫响起,几名追随者,也许是喀提林方的,也许是西塞罗方的,被不知道什么人割开了喉咙,整个场面立刻剑拔弩张,双方的人员纷纷掏出暗藏的短剑、匕首、砖块和铁棍,咒骂着对方,大打出手。
“不要动手!”喀提林和西塞罗同时喊叫起来,但整个场面根本不是他俩所能控制得了的。
看着卡皮托儿山上火炬、灯笼胡乱地抛洒、挥舞,悄悄退到一边的几个人,很快隐没在山下街道的黑暗当中,在羊圈旁边的酒馆里,他们揭开了斗篷,站在了一名东方相貌的自由民前,那人把一个钱袋连着一个钱袋地抛到他们的手里,“做得好,整个罗马城没人比你们做的更专业了。”
那些人收下钱袋退下后,酒馆的里间屋门吱呀打开,风姿无比的普林西娅转了出来,“卡拉比斯,你什么时候对掺和权力砂场的厮杀感了兴趣?”
“哦,我美丽的普林西娅……”卡拉比斯热情地迎了上来,与普林西娅轻轻相拥,并在一种兼于热烈和礼貌间的情绪,与这位最著名的交际花接吻,态度十分虔诚,“听说现在你是叙拉·连图鲁斯的情妇。”
“看来多慕蒳这小娘们,心思现在向着你了。”对卡拉比斯直言不讳感到不高兴的普林西娅,瞥了眼有些不安的老板娘多慕蒳,侧身靠在一处座位上,举起一杯酒,“没错,我现在正和叙拉打得火热,还有他的继子,马可·安东尼,都是我的入幕之宾。怎么,卡拉比斯,你现在当上元老院的监察官吗,开始查纠罗马的风气了?”
“不,我只是提醒您。”卡拉比斯缓缓举起一块琥珀,“叙拉参加了喀提林的谋反活动,这上面是所有参与谋划的人,上面就有他。”说完,他指了指琥珀板上“叙拉”的名字,还有叙拉的指环印章。
普林西娅心里微微一震,把身躯往后挪了下,但依旧很镇静,“怎么?这种东西能说明什么。”
“这东西我已经交给了克拉苏和凯撒过目了。”卡拉比斯也很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