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家
第二章 回家
小小的单身公寓,一个月要九百块钱的月租,再加上水电和日常开销,得不断拼命才能挣到自己每个月的生存费。挣到活命钱之后,再用力地画画画,给自己存嫁妆,还要用在保养、化妆和穿衣打扮上。
日子就这样过着。如果是想不开的人会问自己,人活着有什么意义?这样的努力,有什么意义?
但是,这种“人为什么要活着”的伟大问题,就留给哲学家和精神病院里的病人去思考吧,平常人只需要过好自己的人生,活着就好好活。
这是颜茴的世界观。所以,在这个五十平方米的小房间里,你可以找到一切温馨的元素,比如手绘的超级动漫帅哥,《圣传》里的孔雀正在雪白的墙上摆着酷,书柜是颜茴自己亲手做的,用砖头在一面墙上砌了几个平行的突出的小墙面,然后把淘到的复古木板一块一块地放进去,一层是书,一层是公仔玩具,一层是碟,一层是收集来的各种艺术品。
书桌是花大价钱从宜家搬回来的,造型很别致。更重要的是,上面还有一个小花瓶,里面用七彩的花泥养着一株水仙,居然养活了。
床是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复古小铁床,上面的床单都是独具匠心的棉布。床头灯就在手边,把床头灯打开就可以在小窝里看喜欢的书,听喜欢的音乐。
在这么温馨美丽的小窝里,颜茴懒懒地伸了伸手臂,把自己甩到床上。从包里翻出那个钟后,颜茴开始认真欣赏,说实话,如果不是有人送给她,而是自己在小店里看到的,就算真的卖五千块钱,她也可能会头脑发热地买下来。
因为这个钟实在太漂亮了,造型做得很逼真,虽然钟只有一本书竖起来那么高,却像是缩小版的童话公主。那个跪着的女人身上晶莹的光泽,她从前只在名贵的珍珠上看到过。颜茴以前在珠宝店里做过宣传策划,有幸接触到真正高档的珍珠,知道那种光泽不是人工可以打磨出来的。
遗憾的是,钟好像已经坏了,秒针不再动了。但凡像这样的高档工艺品,里面的指针都是手动的,根本不需要安装电池,可是那个女人雕刻得太逼真,太浑然一体,她一时又找不到手动开关的位置。
因为女人是半跪着的,所以颜茴看不清女人的脸。她躺在床上,仰面正想看个清楚时,手机又响了,颜茴只好把钟放在床头的搁板上。
打电话的是颜茴的妈妈。妈妈说了半天,颜茴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母亲做了一个梦,梦到死去多年的父亲,颜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是安静地听了很久。
睡觉的时候,颜茴想起了父亲。在她九岁那年,父亲去水库游泳,一向水性很好的他,那次却再也没能上岸。尸体找到的时候,已经被泡得浮肿而面目全非,怕她受刺激,大人们连最后一眼也没有让她看到。
于是,她的记忆只停留在父亲出门前的那个时刻。父亲蹲下去对她说:“你听话,我明天带你去公园坐旋转木马、看猴山,好不好?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冰棍。”
父亲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顶,走出自家的小院门,在黄昏的余光里对她挥了挥手。
颜茴在父亲死去很多年后,才敢去回忆那个片段,她感觉那个手势太像永别,再美的手势,配上生离死别都没有办法不凄凉。
她跟母亲一般很少提父亲,大家都想努力活得更好。如果说献给最爱的人的最好礼物,应该就是自己活得更好吧!
颜茴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母亲会这么晚了还给自己打电话说父亲,带着这个疑问,她渐渐睡着了。
颜茴的脸上挂着因为回忆而流下的泪水,那个放在床头搁板上的钟,秒针忽然跳动了一下,然后在寂静的夜里开始有节奏地走动起来,那声音回响在空荡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