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第四次,腊月二十九,我和苏弦遇见了手缠绷带、打了石膏的初敏敏。她发觉我们拍拖了,置苏弦紧张的询问于不顾,冷冷地问我,为什么不问问她怎么了。我说,你自己会讲的不是吗?对于我的态度,她勃然大怒,将旅行箱一摔,冲我喊,说咨询还没结束,作为她的心理医生,我仍然必须对她负有责任。然后,她讲了锋哥纠缠并威胁她、她被破坏了刹车险些出事、后备厢里被放了田鸡、被跟踪、被撞断了手臂的故事。她的叙述吓到了我和苏弦,我们都紧张起来,见我如此,她忽然变换了一副轻松而素常的表情,和我们拜拜,说要去韩国。苏弦说不放心她去,她没理,我说至少等伤势复原再去,她一下子就笑了,说了句“这还差不多”,然后走了。

第五次,正月初七,她从韩国回来,我们去接机,我发现她的绷带和石膏都不见了,就问她。她说哪里有打石膏呀,就是摔伤了,蹭破了皮,还扭了一下,所以就挂起来,免得脱臼。我要看她的胳膊,她不让我看。

第六次,我和苏弦混吃三种火锅,她横空杀出,我讽刺她胳膊好得快,她说我变了,油腔滑调了,初见她时的专注和认真不见了。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的语气里有落寞的味道。我心中有愧,安慰了她,她一下就哭了,讲了第二个和锋哥有关的故事,说得极其凶险。我急了,紧张地说“那王八蛋怎么你了”,她愣了一下,继续哭诉。我安慰她,说那种场所还是少去的好,我们会担心你的。听了我这句话,她哭泣的表情瞬间消失了,竟然还对我笑了笑,点着头嗯了一声,说:“就是这样的。最开始的时候,你就这样对我的。干吗要总是对我吼,还用那样的语气挖苦我。”这次的语气,有撒娇的成分。后来我摸了她的头,她的脸微微地红了。再后来,她再次折磨了隔壁桌的大哥。

前后六次,初敏敏就像一朵阴晴不定的云彩,前一秒发现自己被冷落了,就会制造出故事、制造出受伤,发怒;下一秒只要我的态度变得关注她、在乎她、安慰她、紧张她,她就会马上露出微笑,并且心情大好地搞恶作剧、谈笑风生。而且,她的故事,她受伤的手臂和石膏,她微妙变化的表情和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都是那么明显地错误百出。

先前我是一直没有往深里细里去想,就算对某些细节有所疑惑也一闪而过了,到了现在我是真的不明白,初敏敏到底怎么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还有,对于苏弦,她的亲姐姐,初敏敏的态度,从来都是不尊重、不在乎、不理睬的,甚至好像还充满了怨怼和抵触。从初敏敏对苏弦说的“你少管我”,到“告诉你你还能保护我是怎么的”,都说明了她们姐妹之间存在着某些问题。

而初敏敏去韩国之前,我开车送她家的保姆白姨去汽车站,我问苏弦有没有驾照,她说没有,我问她,为什么初敏敏开车,她却总是徒步呢?白姨在后座上插了一句话:敏敏有的苏苏都不要的。当时这句话,被苏弦遮掩过去。

苏弦听了我的叙述,许久都没有说话。我们坐在最初相识的那个湖边,月色皎洁,孤独地悬在高远的穹顶,陪着我们沉默。我的心有了一些忐忑,不知道是否该把这些事情说给她听。因为苏弦曾经说过,她并不了解我,但是她会用余生的时间慢慢地去了解。而此时此刻的我,竟然像一个急切的小偷,在她收藏了秘密的盒子前面徘徊往返。

“如果我离开你,不要恨我,好吗?”苏弦打破沉默后说的第一句话,让我震惊得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吗?如果我刚才说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