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沈白尘跟着修丽,一路小跑进了女监区二号仓,发现里边的气氛十分紧张。
二号仓十来个女犯,嗣着一个满地打滚、大声呻吟的中年妇女,个个仓皇失色不知所措。看见管教来了,齐刷刷让开一条路,脸上的表情分明像看见了救星,顿时松快了不少。
修丽边走边对沈白尘说:她叫陈山妹,用柴刀砍死了丈夫,案子目前还没发审。
沈白尘只在电视剧里到过自杀现场,见过谋害亲夫的女人,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让他亲眼目睹了。初出茅庐的小伙子,顿时紧张起来。
陈山妹满头大汗,面色青黄,破着嗓子凄厉地喊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见不着他们,我还活个什么劲呀……我的孩子……
修丽面容严峻,咄咄逼人,冲众女犯喊道:哪来的钉子?她怎么会有钉子?
女犯们互相推推搡搡,谁也不敢出头答话。
修丽回过头,又冲着身边的看守,同样日出咄逼人地问:是谁值班?谁?
一个女看守走上前去,敬了个礼回答:报告副所长,是我值班。
修丽干脆利落道:说说情况。
女看守说:女二放风时间,我看见院子里有点脏,让她们顺便扫扫,回仓不到十分钟,就出了这件事……我认为……
修丽显然不想听分析,只想问情况:扫地的时候谁跟她在一块儿?
一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的青年女子,被推到修丽跟前。作为知情人,她反倒显出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
修丽看了一眼她的号牌,说:92号,你就是那个刚回国的海归朱颜?
对方点头说是。
修丽的态度稍许温和了一点,说:朱颜,你是知情人,知情就得说,别吞吞吐吐的。
朱颜一点也不吞吞吐吐,口齿清楚简明扼要地说:我被分配跟她一块儿扫地,她说扫把坏了,叫我去找看守。我刚来没几天,凡事都得听别人吩咐,当然得去找人。我推测可能我一转身,她就把扫帚上的钉子拆下来,藏在兜里了。
沈白尘一听,就知道这个叫朱颜的女子不光有文化,还很有法律经验。一通简单的陈述,把事情经过说得清清楚楚,也把自己择得千千净净。被分配、叫我去、刚来、听吩咐、推测、转身……一个个关键词之间的联系,逻辑性够强,倾向也够明白,简直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
修丽显然也听出了这里面的道道儿,对朱颜说:不愧是律师出身,好口才。
朱颜受到表扬,不为所动。
倒是沈白尘很是惊诧:这个刚回国的海归,还是个律师,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没等他再往深里想,人堆里有个穿号服的女人,顶着一颗彩色的头钻了出来。那女人文着黑眉毛、蓝眼线、大红嘴唇,头发也是最流行的挑染,黑黄粟橘四种颜色掺杂,一绺深一绺浅,乱糟糟的看着闹心,再加上穿着件蔚蓝色马甲号衣,猛看上去,像一只山寨版大鹦鹉。
只见那鹦鹉不问自答道:报告政府,本来应该我跟陈山妹一块儿去扫地,不巧今天老朋友来了。我打小就有痛经的毛病,每个月到了日子,痛起来能要命,好几次差点晕过去。医生说我是巧克力囊肿,卵巢的问题。您说说,一个痛死人的病,怎么还给起了这么个好听的名字巧克力?简直莫名其妙……
修丽见她二百五兮兮,说话不搭调,沉着脸说:我看你才莫名其妙呢,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鹦鹉听出修丽不待见她,忙说:我是想报告政府,不是我偷懒,实在是有特殊情况。要是我跟她一块儿扫地,准定不能让她吃了钉子,给政府添这么大麻烦。对付这些事,我比朱颜有经验。人家朱颜是高贵圈里人,懂得自我珍惜,哪能知道劳动人民命贱,不把命当回事,人穷,活着也没多大乐子,一想不通就喝农药、抹脖子、投河、上吊,没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