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发遣犯人大修边墙,确实不是巴太守做得了主的,但五军都督府原给浣花郡的配额只有三百人,因为于石砚的牢城营里押着的犯人就是三百人啊!添加到八百,是巴太守在中间使了力。
巴山樵这人,外表清廉儒雅,翩翩有古君子之风,内里其实阴暗狭隘,呲涯必报,明面里,他极重家风,书礼持家,绝不许巴虎子乱来,甚至巴虎子瞒着他乱来,他也非常生气,知必重罚,可暗下里,他却又极为宠纵,谁若给了巴虎子难堪,他必报复,哪怕巴虎子做下的事再是欺男霸女天怒人怨,于石砚这件事,虽是巴虎子有错在先,可在巴山樵看来,于石砚把巴虎子喝退就算了,于异居然还在巴虎子屁股上画一只绿毛乌龟,这算什么?巴虎子是乌龟,他这当老子的岂非是老乌龟?在巴虎子屁股上看见乌龟那一眼起,他便种下了报复之心,只是他为人阴狠,明面不上声张,反是训斥了巴虎子一顿,又给了于异一个押司的名额,似乎是给于家的补偿,暗里却留着心,逮到朝庭发犯人修边墙之事,一举发力,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叫人永世不得翻身,这就是他的风格,于石砚之所以自暴自弃,不是他没出息,实在是巴太守这一招太辣,无论如何也翻不出去,再不想碰上个于异,轻轻一脚就把他的阴谋踢得粉碎。
换了其他人,自己儿子有错在先,绊子也下过了,事后于石砚不但不敢吱吱歪歪,又还送了礼来,该就可以收手了,可巴山樵不,他的性子极为阴舛,一口气若是出不了,只会越憋越狠,当面收了于石砚的礼,于石砚背影消失,他一脸云淡风轻的微笑便换成了满脸乌云,牙关紧咬,眼珠一转,便又想出一计。
浣花城因城外的浣花江而得名,浣花江奔流千里,四通八达,浣花城的繁荣,有七成要归功于浣花江,城中所需的重要物资,几乎绝大部份都是经水道而来,这么重要的水道,朝庭当然设有关卡,一为查禁违例物资,二为收税。
牢城营因为地位特殊,经常要押送犯人啊!所以但凡打上牢城营旗子的船只,关卡通例放行,从来是不查的,巴海樵的计策,便从这上面来,他派人找来白规理,让白规理暗里买通了牢城营中日常押船的一个姓金的班头,许诺只要听话,于石砚一倒,便让金班头做押司,高官厚禄动人心,对没功名在身的金班头来说,有品级的押司已经是足以出卖祖宗良心的高官了,一口应允,收罗几个相好的营丁,偷偷装了一船盐,便往关卡来,关卡通例是要放行的,白规理却在那里守着,当下就要查,一查就查出一船盐,盐铁从来都是朝庭专卖的,没有盐引,便是私盐,朝庭规定,贩私盐过百斤者斩首,五百斤以上者籍没全家,这一船盐,又何止五百斤?而金班头当场便招供,是受都管于石砚指使帮私盐贩子运送,而且不只这一船盐,几年来,于石砚都利用关卡不查牢城营船只的便利悄悄贩运私盐,这还了得,巴山樵一得了供词,立即便派人去抓于石砚。
于石砚这几年都管,到也不完全是白当的,随船的几个营丁中,有一个竟就偷跑出来,先一步通报了于石砚,于石砚一听,当时就眼前一黑,仰天一跤栽倒,醒过来时,一眼看到张妙妙正流泪满面叫他,张妙妙这张脸,平日是怎么看怎么满意,真是笑有笑得媚,忧有忧的美,但今日见了,却觉一股火从心底从烧上来,猛地一挥手,一巴掌就把张妙妙打倒在地:“滚开,都是你个狐狸精,若不是你,巴太守何止于三番五次设计害我。”
“官人。”张妙妙痛叫一声,跌翻在地,心底委屈,但看于石砚暴怒的样子,却是不敢叫唤,只道:“都是妾身的错,官人,快想想法子。”
“想什么法子?还能有什么法子可想?”于石砚一脸暴怒,团团乱转:“巴太守这是存心要我死啊!还能有什么办法?”一时心伤,不免号淘大哭起来,哭得一回,脑中突地灵光一闪,看着张妙妙道:“娘子,你去求求巴衙内,或可饶得一条生路。”
最初那一刻,张妙妙误会了于石砚的意思,以为于石砚是怜惜于她,要她去求求巴虎子,得一条生路,不免一咬牙,胸膛一挺,便要表明态度,是生是死,都要与于石砚在一起,于石砚生,她便生,于石砚死,她也绝不独活,谁知还没张嘴,于石砚竟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了,泪流满面道:“娘子,现在只你能救我了,只要你去找巴衙内,遂了他的意,巴太守必然不为己甚,放过为夫,娘子,看在我们数年夫妻情份上,求求你了。”
张妙妙明白了,于石砚不是怜惜她想她活下去,而是自己怕死想要把她推出去以求独活,看着于石砚泪水横流的脸,张妙妙一颗心刹时冷到了极点,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夫君恩重,妾身惟命是从。”
于石砚狂喜,急跳起来:“多谢娘子,快,快,若巴太守发了衙役,便就迟了。”
推自己妻子入他人怀,竟是惟求不快么?只是张妙妙心中已是痛到了极点,却已是不觉了,缓缓地道:“但请官人先写一纸休书,如此,则不至辱及于氏家门。”
听到这句,于石砚泪脸一呆,仿佛竟还有两分羞愧,但随后便拿了纸笔来,一言不发写了休书。
张妙妙接了休书,薄薄一页纸,却似有千斤重,轻叹一声,道:“官人,此计为巴太守所设,只怕巴衙内的话未必肯听,官人可去外地暂避,到妾身哄得巴衙内递话,息了风声,可再回来。”
“娘子说得有理,娘子说得有理。”于石砚连连点头,急入内卷了一包金银,只带一个老仆于禄,急慌慌出门。
张妙妙这么说,一半是真,巴太守即设计害于石砚,自然便不可能因张妙妙一句话而轻轻放手,夺人妻而留人夫,有这么傻的人么?留着做什么,留着人家来报仇啊!所以巴太守断不可能饶过于石砚,张妙妙虽是女子,这一点上,反到比于石砚看得明白。
另一半,则是她心中另有算计,只是当时不便明言,看于石砚出门去了,她送到门口,就在门前深深一礼:“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妾身前世修得不够,与官人只有这数年缘份,官人好走,一路保重。”
于石砚惶惶如惊弓之鸟,却是并未回头,一路出城,江流千里,不知所踪。
看于石砚身影消失不见,张妙妙泪水滚滚而下,一时泪收,叫了另一个老家人叫于福的,让他去给于异送信,把就中之事一一说给于异听,道:“寄语小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切不可孟浪冲动。”
看于福也去了,张妙妙这才入内,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袖中袖了把剪刀,一抬轿子,便往巴衙内宅中来。巴衙内早听白规理说了他老爹的计策,知道这一次于石砚必死,早就心急火热,只待拿了于石砚的消息传来,便要摸上门去,以于石砚的生死要挟,必要遂了心意,反复几次下来,他对张妙妙的淫心不但没有半丝挫退,反是越发炽热了,不想白规理的消息还没来,张妙妙到自己找上门来了,一时狂喜,忙迎张妙妙进宅,还就装模作样:“于家娘子,你如何就上门来了,莫非是有什么事?”
“正是有事。”张妙妙一脸惊惶焦急的模样,拜倒于地:“小女子不知衙内美意,实实该死,还忘衙内高抬贵手,放过我夫君,若得成全,小女子一切惟衙内之命是从。”
巴衙内那个乐啊!仰天大打三声哈哈:“爷的乖乖,早这样,又何需如此折腾,你放心,只要你遂了爷的意,于都管的事,就是一句话。”双手连搓,便来扶张妙妙。
他双手堪堪挨着张妙妙肩膀,张妙妙猛地咬牙一声厉叫:“你这淫贼,一起死吧!”袖中摸出剪刀,照着巴衙内喉头便是一剪刀扎去。
事起突然,巴衙内淫心正炽,全无防备,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哪里躲得及,只觉喉头一痛,已是中剪,啊的一声叫,这才知道躲闪,手一摸,满手的血,顿时就惨叫一声:“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