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木先生
第3章 木先生
人界分成三国,堃、赤、青,白河镇隶属青国,青国国主厌战,与其说爱好和平不如说胆小懦弱,国内上下全部仰仗大统领欧阳府守卫青国,银赤两国忌惮他谋略胆识,也不曾来犯。
世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蓝鸢仰看璇玑星宿,心沉下来,也不知这平衡还能维持多久。
名声大了,蓝鸢不再去树底下摆摊子,而待在家里等人上门,一壶茶一方桌,人来还可以喝一杯热茶,蓝鸢听到脚步声依旧会蒙住眼睛。
“蓝先生,我家的猪也不吃东西。”
蓝鸢习惯了这类琐碎又淳朴的生活杂事“在猪食里加上辣椒粉”
“能行么?”
“适量就好。”
一日,
蓝鸢正在给喂养的几颗花洒水,一阵匆晃的脚步,蓝鸢还未来的及蒙上白布,王婶就闯进来,她是白河镇唯一一家青楼的老板娘。
“蓝先生,救命”
蓝鸢扶住她的身体,忽视一张抹了厚厚胭脂的惊悚面容,关切地注视她。
“先生,我女儿被鬼附身了,救救她啊”王婶原本想哭得梨花带雨,无奈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加上斑驳的妆容,蓝鸢不忍直视。
随王婶来到醉欢楼,门口聚了一堆人,王婶怒声尖叫:“都看什么呢!蓝先生来了,还不快让开!”
兴许是人们被她的尊容吓到了,默不发言让出一条路。
蓝鸢进门,只见一薄衫女子挽着袖子对一男子拳打脚踢,口中不住地咒骂:“我堂堂八尺男儿居然被你睡了,你今天别想活着出去”
周围的椅子桌子杂乱不堪,女子动作章法颇像练家子,只是碍于女身,力度减削不少。
“昨天还好好的,跟着王公子一块进了房间,今天一清早就闹腾了,非说自己是军营翎长,大打出手,也不知道怎么得居然一身功夫,我们都制服不下。”
蓝鸢凝睛看那女子,一个娇小肉体上,半透明的魂魄不和谐地附着在其上,张牙舞爪。
人在无意识间死去时,魂会留在人间一段时间,守护自己在乎的人,也算做最后的告别,但是当不经意路过熟睡放松的人身边,本人的魂魄放松了戒心,漂流的魂魄在此做停留歇息。
但这个魂魄有点痴愚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占了别人的肉体,女子卸下椅子的一条腿,挥舞着,周围人全都不敢近身。
蓝鸢在纸上写了几行字,走到女子身边,女子看了字,果然停下,默默跟着蓝鸢走到一间空室。
男子屁滚尿流,留一句“小爷不会放过你们的”,跌跌撞撞跑出醉欢楼。
蓝鸢再出来时,带出一个茫然的姑娘,娇容纤姿,动作妩媚,显然是恢复正常。
魂灵附上不是自己的肉体,超过十二个时辰便会魂飞魄散,因为误了天道。
蓝鸢把这些告诉翎长,补充道:不但如此原本的活着的人也会死去,
翎长羞愧,从女子肉体上抽出。
“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女子的魂魄不知道去往何方了?”
蓝鸢舒展笑容,点一香炉,在前方撒酒水三滴,之后在香炉前合掌。
倏而香烟渺渺,引来女子魂魄合体。
王婶的醉仙居生意红火,为了感谢蓝鸢,把一叠银票塞进她怀里,补充:“蓝先生以后来醉仙居,不用带银子,我全包了”
闲来无事,乐得清闲,蓝鸢便买来鱼肉,在灶房收拾,野猫们天寒地冻,不再四处乱跑,待在灶房等丰盛的晚餐。
柴火发出哔哩啪啦的响声伴着嘶嘶火燎声,野猫们不再像第一次惊恐躲避,原处打个哈欠,似乎在嘲笑火苗:“就这点威风”。
忽然门外传来响动,已经天黑,谁会来?蓝鸢提盏六角红灯笼,微弱红光在漆黑夜晚些许诡秘,打开门也不见人,蓝鸢站在门槛外疑惑,忽然看到墙角处蹲着一个小身影。
蓝鸢走过去,光亮照拂,居然是那个卖猪的男孩,寒风凛冽,男孩穿的单薄的汗衫和破碎的灰布裤,身后跟出几只野猫冲男孩“喵喵”悠长刺耳。男孩一下抱住蓝鸢,身子抖个不停。
把男孩子安抚好,带进房屋。刚好饭熟了,蓝鸢就补了一双筷子。
小猫们排列整齐,等候分配的食物,猫儿不叫,蓝鸢不会说,男孩一味扒拉米饭。
待吃完一碗,男孩放下筷子,开口:“我爹死了”
蓝鸢没有表现诧异,等他下面的话。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你可不可以收留我,我知道你人好,我会给你干活,我力气大。”
男孩急切地说,目光点点泪花。
蓝鸢蘸水在桌子上写“名字”
“孙金宝”
蓝鸢点头,朝金宝笑。
野猫都不满意了,猫叫声此起彼伏,有的甚至对着男孩挥舞前腿。蓝鸢蹲下戳它们的脑袋,一个个才安分下来。
凝神听到,
“这个小子真讨厌,”
“小姐凭什么收留他”
“我表示不服”
“但是小姐也收留了我们。”
还有好几个闲置的房间,给金宝简单收拾一下,让他入住。
当第一次握男孩的手,便发现他亲人将亡,赶着去卖猪应该为了给父亲治病,但生命完结,魂魄却会存在。
朦胧灯光中,一个中年男子注视男孩的睡颜,没有落泪,因为魂是没有泪的,他转身跪在蓝鸢面前,满面感激与嘱托,蓝鸢点头,他的身影才如同被风吹过的尘埃,消散无形。
金宝来了之后,宅子生机起来,十二岁的男孩子正值长身体,所以吃的多,这就算惹了野猫们的不满。
蓝鸢在厅堂正在听周太太的唠叨,这边厢房里已经展开大战,野猫们尾巴竖直,抖开身上的皮毛,把金宝围起来,长期跟蓝鸢生活在一起,他们早就忘记了人类的恐怖,金宝手执木杖,他也看不惯野猫们的懒散,既然它们先发来战书,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踢开率先攻来的一只胖猫,大战一触即发,
“喵呜”
“喵~”
“呜~~”
周太太被阵阵猫叫吓得住了嘴,蓝鸢慌忙寻声跑到厢房,金宝身上挂着几只,地上躺着几只,床帏扯落,烛台翻到。
蓝鸢握住拳头,野猫们急忙从金宝身上跃下来,低下脑袋,如一排等候行刑的罪犯,金宝脸上身上布满抓痕,触目惊心。
先给金宝抹上药,再查看几只小猫的伤痕,,
“哇呀,我的腰断了”
蓝鸢手抚过它的背脊,没有什么断折的地方,放下它,抱起另一只,
“我的腿”
蓝鸢把它错位的腿骨掰正,又缠上纱布,小猫尖着喉咙叫疼,金宝在旁边听得心惊。
“我的牙被打掉了,以后不能吃肉,我要顿顿吃鱼”
蓝鸢抱起胖猫,点点头。
“先生,对不起”蓝鸢仰头看男孩,他一脸羞愧。
“我不该和猫一般见识,又给你添麻烦了”
蓝鸢查看所有猫的伤势,幸好男孩下手很轻,都是些皮肉伤,她站起来,金宝的个子已及她肩膀,可是异常瘦弱。
“随我去买食材。”
金宝看着纸上的字,用力点头。
岁月祥和,
“先生,来客了”
听到金宝的吼叫,蓝鸢放下书,不禁犯笑,这小子的嗓门一如既往地惊天动地啊。
金宝识字不多,有时自己写的他根本不懂,应该送他去私塾了。
跟金宝说起此事,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我不在,先生怎么办”
“我自己可以,只是不能说话,手脚都好”金宝接过纸张,眼睛瞬间放光,
“嗯嗯,我去,我喜欢读书”
蓝鸢带着金宝找私塾先生,镇子里一共就两个,徐先生、胡先生。
先去了胡先生家,不惑之年的男子,留三寸胡须,满口之乎者也。
他打量金宝,,
“汝年几何”
“十二”
“可会背诵《道德经》”
“不会”
“可会朗诵《仓颉》”
“不会”
“哼,愚钝至极”
蓝鸢看不惯胡先生的傲慢,牵着金宝就走。
胡先生着急了。
“虽然愚笨,可是在下学识渊博,定会细心教导,只是价格,喂,好商量嘛,喂!”
蓝鸢加快了步伐,几乎跑起来,金宝回头冲他扮鬼脸。
胡先生家不远处是徐先生,徐先生年逾古稀,此时正在给孩童上课,蓝鸢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金宝笑嘻嘻地躲在她后面。
“那年我五岁,跟着祖父去打猎,同行的还有好多个猎人,我们埋伏在一片矮草中,记得那时正午,天就被乌云遮住,一只白狐从眼前跑过,真是漂亮!
猎人们都小声说‘打死他,那毛皮肯定很值钱’,只有祖父拦住他们说‘这狐狸可能是天神呢!’这样说话间,狐狸已经跑没影了,其他人都埋怨祖父生生放走了一个聚宝盆。
这天我们一无所获,傍晚回去的时候,天更加沉重,云低垂着,猛然一个巨雷劈下来,祖父和我被甩到老远,雷响彻天地,待停歇后,我们去看那些猎人,都已经成了焦灰。”
徐先生顿了顿:“祖父告诉我那是狐神,后来我经历过许多事情,相信了神灵的存在,待我给你们一一讲来。”
蓝鸢低头看男孩,他瞪大眼睛,听得入迷,蓝鸢把他拽走,小小年纪听这些可不是好事。
蓝鸢有些丧气,如果她能说话,就自己教了,何必找这些不靠谱的私塾先生,现在看来两个先生都不合格,金宝还在沉迷在刚才的故事。
“听说在东亭附近刚来一个私塾先生,姓木”
“嗯,我去看过了,长得那叫俊俏”
两个女子的谈话引得蓝鸢的兴趣,
长得俊俏,学问不知道怎么样,也没办法了,去看一下吧。蓝鸢拉着金宝往东亭走。
东亭因为年久失修,破烂不堪,亭盖四角缺失了一角,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塌下来,所以鲜有人去,依稀尚可以看出亭子的模样,但亭中的人吸引了全部的眼光,他浑然不觉周围的破败,坐在石凳上,犹如身处园林。
蓝鸢走进亭子,有些打破他独处的羞愧与尴尬,先鞠了一躬表示歉意,男子和煦地微笑,
“请坐”
蓝鸢从口袋里掏出纸和一块包住的炭墨,
“你是木先生么?”
“嗯”木先生给他倒了杯茶“是这个孩子?”伸手指指金宝。
“他叫金宝,我想知道你要如何教?”
“视如己出,因材施教”
蓝鸢赞许点头,继续奋笔“那就拜托先生了”站起来又鞠一躬。
“别客气”,
蓝鸢见金宝没有表示,摁住他的脑袋给木先生鞠了两躬。
“嗯,那我就收下了,从明天开始教习,学堂在那边”顺着他的手指出是一间宽敞的宅子。
蓝鸢没有去细看宅子,撇上他的手掌,
官运亨通。
如此为什么来到这里?
罢了,不去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