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那我刚才，是不是特搞笑……
第三十章 那我刚才，是不是特搞笑……
桃花是第二次进后山。
第一次的时候她跟熊姑娘合伙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男的戏码，虽然那和尚的反应跟她想象有点不同，但好歹结果还是达到了，只是那时还是春天，现下一转眼已经是冬天了。
雪又开始下了，冬夜里，雪反射月光，加上她本来便可以夜中视物，并不觉得晚上进山有什么不对，只是脚下的雪可真厚啊，她虽矮和尚一头，却也没觉得自己多矮，但在这雪地里，一脚踩下去雪都没了膝盖，她穿着的是人间寻常女孩子的冬衣，厚厚重重，越发显得笨拙。
妖界并没有这样大的雪，她生长的地方四季如春，所以对这样的大雪格外新奇，只是新奇的劲儿一过，裹了一身的厚重衣服就让她不耐烦起来。
她抗冻，穿单衣裙也无所谓，偏偏和尚不这么认为，一声不吭的下山不知从哪给她买了身冬衣来，给她的时候也不说话，趁着她去溜达的时候悄悄塞进了她房间里，塞完赶紧跑了，那样子别说是送东西，倒像是个偷东西的。
桃花想起这些，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就冲散那些不耐烦，她扯扯衣服继续从厚厚的雪地里艰难的拔出脚，这身衣服加在身上，让她想起熊姑娘，她那样壮硕的体型，平日行动大概跟她现在一样的……
“唉……”
叹口气，擦擦额头的汗，她掏出口袋里的一页纸，这是她从医术上撕下来的一页，上面画着那黄芷长什么样子，她看看纸再看看地，雪都到膝盖了，满地白茫茫一片，这……哪里去找？
手指下意识掐了诀，反射性就想用妖力散了这雪，可爪子伸出来了还是收回去了，心里默念，不能动妖气，不能动妖气……
她并非元身来到人间，她本就糊里糊涂的就离魂到了这里，葵阳严厉警告过她，万不可轻举妄动，她吓唬她，万一有个好歹，说不定这魂魄都回不去妖界了，到时闯下大祸，老桃非劈了她。
她倒不怕老桃劈她，就是上次闯了祸，还是老桃替她挡了那骨钉的刑罚，她心里不得劲，不想再给老桃添麻烦。
舒口气，她认真看那页纸上写的，这黄芷生长的地方比较偏，尤爱长在崖边断石，她看着那行字，抬头往上瞅了瞅，正认命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上爬，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不对，整只妖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啊……呀！”
最后这呀的一声之后，声音停了一会，再响起时就是咬牙切齿了，“啊！！我的衣裳！”
声音带着回音，层层叠叠的从下头传来，再往下一看，积雪消失的地方出现一个几米深的坑，桃花就在坑底，扯着自己的衣裳气急败坏。
好歹她往下掉的时候还牢牢记得不能动妖气，可老天也没因为她的自觉给什么好报，反而让她蹭着岩壁一路掉下来，到底的时候衣裳后头屁股的位置已经蹭了个大窟窿，露出一片白花花的棉花，倒跟外头的雪应景。
桃花扯扯破了的衣裳，再看看不用妖力爬不上的深坑，欲哭无泪。
“苍天呐！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
此时，九荒山庙外，桃花走时的脚印已经被大雪覆盖了一半，紧闭的门突然打开来，一盏橘色的灯先出现，接着是重重的咳嗽声，和尚披着厚厚的斗篷，从门内出来了。
他提着灯，低头仔细看看雪地里的脚印，就这么边走边看，他走得很慢，伴随着不时的咳嗽声，寂静的雪夜里，只一盏橘灯渐行渐远。
桃花已经在坑底待了两刻钟，期间她尝试过自己爬，可除了让自己摔了几个屁股蹲和在坑里留下更多的棉花絮，没有其他进展。
她也尝试喊人来帮忙，可嗓子喊哑了也没人答应。
这个天气，这个时辰，进山的才是傻子！
“对，我就是个傻子！”
她深吸一口气，大喊：“有没有妖……有没有活着的妖怪啊，山精鬼怪也行啊……”
这个天气，这个时辰，妖怪也在围着炉子睡大觉，谁出来谁傻。
桃花想了很多，首先想到的是孙大圣。
要是大圣遇到这事，只需拿棍子敲一敲地，喊一声“土地老儿”，便有神仙出来帮忙，哪里像她一身泥巴混着雪和棉花，人大圣就算冬天也是虎皮小裙，多洋气！
再想到的是她师父，她师父最好面儿，所以做事时常都提前做好准备，就为了“男人胸有成竹处变不惊的模样很帅气”，况且万一他师父遇到这种情况，不消一刻，定有女妖来解救，完了还得腻腻歪歪成就一番露水情缘……
“唉……”
她又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圆圆的天，“再等一炷香吧，我再想不出法子，那就是命了……”
再想不出法子就得用妖力了。
一旦用妖力，商陆那边定能察觉，她只寄希望于她这妖力微弱，不至于惊动他大护法的程度。
正暗自想着，突然她耳朵一动，分明听到谁的脚步声！来不及多想，她立马大喊：“有人吗？！来人啊！我在这坑里，救命啊！”
她耳力极好，听到脚步声微顿了下，便加快了步子，接着便听到咳嗽的声音……
声音……
有些熟悉。
“桃花？桃花你在哪？”
焦急的声音，是……和尚！
桃花瞳孔微缩，跳着向上伸手喊，“在这里！在坑里！长留是你吗？啊！你小心！这里有个大坑……”
话音未落，她仰着的脸上掉下一团落雪，让她下意识低头闭了眼，再抬眼的时候就看到一盏橘色的灯，提着灯的和尚向下看着，“桃花……姑娘！”
语气里有些许的不自然，那姑娘两字，像是硬生生加上的，只是桃花惊喜交加，并未注意到。
“你怎样了？可有受伤？”和尚喊。
桃花手舞足蹈，“没！没有受伤！就是爬不上去了！你怎么……你怎么来了？”
“夜里山路难走，我放心不下。”他又咳了一声，放下那盏橘灯，说：“你且等下，我拉你上来。”
“哎，你怎么……”
话没说完，就见他抖落下一段绳子，绳子顺着岩壁下落，他说：“抓着绳子，我拉你上来。”
陈述的语气，很自然。
桃花却愣了下，他……拉她上去？
那个清瘦的人？
“怎么可能，你拉不动我！”
一个提谁都只能提半桶的人？怎么拉得动她！
她皱着脸，想着怎么表达不伤害他的自尊，听说人间男子对这些方面很要面子的啊……
“我拉得动，放心。”和尚却不知她在琢磨什么，自顾说，语气还笃定得很。
“可是……”
“姑娘，”他趴在坑边，即便是夜里，桃花也看得清楚他亮晶晶的眼，顿了下，她咬咬牙，拼了！
大不了再摔一次！
得保护他的自尊心啊！
于是和尚就看着她，嘟囔了一句什么之后就开始脱衣服……
“哎……桃……姑娘你……怎么……”
他眼睛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完全摸不准她的路子了。
桃花很快把屁股后破了的厚衣裳脱了下来，她穿一身中衣，咬咬牙拉住了绳子，抬头：“你拉住绳子撑住，我顺着绳子爬上去！”
说完不待和尚说话，她已经窜上了几步，绳子紧绷起来，她不再说话，绷着身子随时做好摔下去的准备，但没想到直到她爬上去，这绳子竟也没松开。
爬上来不费劲，倒是紧张出了一身汗。
“呼……终于上来了，不知谁这么缺德挖个大坑！”
“姑娘你……先披上这斗篷吧……”和尚已经解下了自己的斗篷递给她，并不看只穿中衣的她，低头提起灯，不看她，只说，“应是山民捕猎留下的陷阱，幸亏是废弃了的，不然遇上里头有竹箭的就危险了……”
“捕猎？”她接过斗篷，却是伸手给和尚披在了身上，她个子不如他高，给他披衣服要踮起脚，又因她站在他身前，伸手垫脚的动作越发凸显了腰身，和尚垂着的眼反而正一眼看到了，她没察觉到，和尚却是眼神一下无处安放，就连回答她的话也是顿在了嘴边说不出了……
“斗篷你披着吧，你不是还病着呢吗，我爬这坑爬得正热呢。”她说着抬手在脸侧扇了扇。
和尚果见她鼻尖有细细的汗珠，“那……那就好……”
“说起来，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上次见你你还提不动一桶水，现在竟然能拉住这绳子了？不错呀你！”一手拍在他肩膀，神态跟夸奖自己兄弟似的，只是被夸奖的人却轻咳一声，没说话，只伸手往一边指了指……
桃花顺着看过去，一看之下却是愣了下……
那绳子延伸的尽头，是一棵两人才能合抱过的树，绳子的另一端，就绑在了树干上。
低头，和尚手里的，是绳子的中间一截。
抬眼，她看着提着灯的人，“知道我为什么脱衣服吗？”
“因为……热？”
“我是怕你拉不动，脱了厚衣服减重。”
“……”
“那我刚才那样……是不是特搞笑……”
提着灯的人睫毛颤了下，“嗯……”
“长留。”
“嗯？”
“你该庆幸你不是个妖怪……”桃花皮笑肉不笑，一脸真诚，“不然你会被我打死，真的。”
桃花第一次觉得，这厮要是个妖多好。
妖抗打，能出气。
不能动手的妖憋屈得难受，转身气呼呼的就要走，却没看到脚下的绳子，一下被绳子绊倒在地不说，迅速爬起来的时候悲催的发现，她还把脚扭了！
“啊！苍天呐！”
为什么这么对一个无辜的妖！
丢脸死了！
她还想做出番利落的姿态挽救一下形象，这叫什么事啊……
她破罐子破摔的坐在地上，脑袋伏在膝盖，哼哼唧唧的装鸵鸟。
手背温热一瞬，她微一抬眼，就看到和尚蹲在她面前，把那盏橘色的灯放到她手里，他脱下了斗篷系在她脖间，把帽子给她遮住，背转了身，说：“上来吧。”
嗯？
“这里不是能待的地方，我知道附近有个山洞，我们去避避风雪，处理下你的脚，上来，我背你。”
桃花眨眨眼，心里的憋屈突然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