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规矩和护短
第十六章 规矩和护短
水镜流光潋滟中，少女面容精致依旧，不过额间眉心处，一朵五瓣桃花开得正好，粉嫩娇艳，显得清丽的少女多了一丝嫣丽的气质。
桃花轻抚着那朵花，这好似人间女子贴与额间的花佃，但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特意弄上去的，这花出现的着实妖异了。
“隐香花。”葵阳说。
“隐香花？”桃花皱皱鼻子，“我好像在哪听过来着……”
“隐香花，我也只是在书上见过。”葵阳说着敲了下她的脑袋，叹口气：“传说中，是弑妖魔的一种法术，妖魔凡是被种了这花的，就意味着被做了标记，此后不论行至何处，都会被种花者寻得到。”
“啊？”她瞪大了眼，又细细去看这花，才发现花瓣好似活物似的，在缓缓的动，她抠了下，除了额头抠出一片红，那朵花只在她触碰到的时候像害羞似的缩了缩花瓣，除此再无其他反应。
葵阳看着她，“你说你一天天心大的不行，老桃说这玩意他在人间见到你的时候就在你脑袋上了，还有这会儿，还不知道谁种下的，万一寻来了，给你打个猝不及防，我看你还能不能没心没肺出来！”
“怕什么啊，寻来了就打回去呗！”挥手撤了水镜，她笑得张扬，“我还怕他不找来呢，虽然这花不难看，但好歹是在脸上，谁知道怎么种出来的，万一施个肥……”
看着葵阳一脸被她恶心到的表情，她轻咳一声，“我说真的，怪不得我师父那会儿那么生气呢，我还以为……咳咳，是被熊姑娘强了呢……”
她摸摸鼻子，多亏她当时没说出口，不然肯定被老桃修理得更惨。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不过这么一想，在人间就有了的……啊！我想到了！”
她突然一拍手，“那道士！”
“什么道士？”葵阳眯眼，“你见过牛鼻子老道了？”
“何止见过！丫都对我出手了，呐，这花，我估计就是那老道士搞的鬼！”
越发确定这个想法，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面咔咔攥拳头一面说，“那老道士，可恶啊，本大王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就想起那一晚俯在和尚身上，自他口中吸出的那一抹气息……
“我的大王啊，你可别告诉我打算去人间找那道士算账，如果真是他种的花，想必很有些能耐，你别花没摘掉反把自己搭进去了，怪不得老桃要禁你的足……”
桃花回了神，那一点点的奇异的心虚感又消失，她忙道：“对了葵阳，我师父呢？他去哪了？”
她得快找老桃商量对策才是，混蛋，在人家脸上瞎搞什么！打人还不打脸呢！她要抓到那老道一定问他一句，妖的脸就不是脸了？
葵阳却是顿了下，接着又慢条斯理的喝果子酿，“还能在哪，就跟以前一样呗。”
“跟以前一样？我不在这几天，他又勾搭上哪里的妖女了？”
“咳咳……”葵阳差点被呛着了，桃花见没猜中，继续再接再厉，“或者，勾搭了有主儿的？被人家相好打了？”
“咳……喂！老桃在你心里就这么个形象啊。”葵阳翻个白眼，“你个小白眼狼……”
“喂，我是你大王！”
葵阳挑眉，“那大王，你不猜猜我为什么说你是白眼狼？”
她这神情……
桃花脑中极快闪过什么，她眯眼，“难道……那会还说老桃是为我好，葵阳，你老实跟我说，老桃他，到底干嘛去了。”
她跟老桃相依为命两千多年，从她还只是一株小桃树，在花果山半死不活的时候就被老桃捡了去，虽然老桃说是因为那段时间腰不好，想找个趁手的拐棍儿来着，但桃花知道，老桃是心疼她的，他总教训桃花，“为师现在对你严厉些，省的你出去被别人教训”。
她在人间到底漏了妖气的……
她难得认真的神色，葵阳顿了下，妩媚一笑，摸一把她的脸，“好啦好啦，你知道我最看不得你这可怜模样了，不过你先答应我，就是我说了你也得沉住气。”
“好！”
答应的干干脆脆。
葵阳道：“老桃在妖宫，受罚。”
受……罚？
“你私出妖界，且惹下乱子，大护法不会坐视不理。”葵阳顿了下，“据说，老桃去人间找你那日，大护法也是一并跟了去的，不过是负责善后，不然你以为你们拍拍屁股走了就行了，那些人的记忆，需要大护法消除重塑。”
“那老桃他……”
“他替你受罚去了。”葵阳说：“原本你回来那日就该行刑的，这是规矩，但老桃不知跟大护法说了怎么谈的，最后成了他代你受罚了，一连三天，每日受七七四十九道骨钉入骨之刑。今天，是最后一天。”
骨钉之刑……
桃花瞳孔骤缩，那是……
脑中登时空白了一瞬，思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行动了，她蓦地飞身而出，直接朝妖宫而去……
“啊！桃花！回来，不是说好……”
葵阳的声音很快听不到，空中有打招呼的妖怪，她也听不到似的，使出了最快的速度往妖宫去。
骨钉之刑，她是知道的。
万物相生相克，妖也有相克的东西，据说那是长在极寒之地的神兽，死后细骨二百八十一根，若是刺入妖体内，一根就能让寻常小妖没了性命，修为再差的更是连靠近都不能……
而老桃受的这刑法，便是将全身穴道内一并钉入骨钉……
“老桃你个笨蛋……”
全身都绷紧，她不知自己怎么到的妖宫，只是被守卫拦下的时候，后背的衣服全都湿了。
“站住！没有妖王令，谁都不得靠近妖宫！不要再靠近了，不然格杀勿论！”
妖宫的守卫是抽离了情绪的，只知道服从命令。
“我师父，老桃他是不是在里面？我得见他！你们去通报，帮我去通报下……”
“不许再靠近！妖王离宫，任何人不得通传！”
妖王不在？
“怎么可能！我师父在受刑！没有妖王令，谁能……大护法……是大护法！”她心里急得厉害，没忍住就往前了一步，一只脚跨过了那条看不见的界限，两个护卫蓦地攻了过来，她本能闪躲，却因有伤在身没能完全避开，腿上一阵剧痛，她闷哼一声趔趄几步。
那些护卫却已认定她对妖宫有威胁，不待她反应便又是一阵攻击，她艰难的闪避，眼看就闪不开，那些招招致命的攻势却突然的北挡了住。
她身前站了一个身影。
一身黑金铠甲衣，剑眉星目，眼神沉沉的稳，却面无表情，周身气息让人不寒而栗，本能退避，让一张生得极好的脸，看起来也蒙了一层不真切。
“退下。”
话是对着那些护卫说的，嗓音低低的沉。
“是，大护法！”
大护法……商陆？
桃花这算清醒了些，她不是第一次见到大护法商陆，却一直本能的惧他，他身上的威压，甚至比妖王的都重，以至于以貌取妖的她，也都自动忽略了他那张极好的相貌，也或许，是没有认真直视过。
商陆微垂眼，看到她腿上的伤，面无表情，“你，回去。”
桃花周身一个激灵，蓦地抬眼，“不，我不回去，护法大人，我师父他在里头受刑！对，老桃！我师父是老桃，你应该认得的，他……”
“结束了。”商陆看着她，眼里没半点波动，“刑罚，结束了。他，在疗伤。”
桃花极快的消化他特殊的说话方法，满脑子都是她的花心师父，担忧胜过了对商陆的怯意，她一个激动一下抓了他的胳膊，“什么？在疗伤？疗伤的意思是……还活着是吗！老桃他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她呢喃一般，眼里还有层雾气，偏脸上笑得轻快，模样映在商陆眼里，他定定的，没甩开她的手。
桃花犹自没有察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声道：“那他伤势怎么样？有多严重？我能见见他吗？”
顿了下，生怕他不同意似的，赶紧说：“大护法，我知道你清楚老桃他是待我受过，这本来是我该受的惩罚，你带我看看他好不好？我保证就只看看他，行吗？”
商陆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桃花一下甩开了手，“喂！”
胸腔起伏不定，她脸色因愤怒和急躁涨的通红，到底没稳住心神，梗着脖子：“凭什么！”
到底没动手。
这是商陆，妖界大护法是妖王都忌惮的存在，她到底还有点神志。
“规矩。”
“规矩？好！那你告诉我，老桃，不，我犯的错哪里值得动骨钉这样的大刑？！偷跑到人间的妖还少吗，伤人害了人的也不是没有，哪一个受这么重的罚了？凭什么到我这里，凭什么到我师父这里就重了？！”
她越说越气，在人间时没忍住动了手，因为心里还存着些侥幸心理，没把后果想得太重，现在老桃可能差点就丧命了……
一想到她家师父奄奄一息的模样，她的愤怒压过了惧意，梗着脖子跟商陆要说法，一点不肯退。
护短这方面，她得了老桃的真传。
“不一样。”商陆开口，若是有宫内其他妖见到了，定然大吃一惊，因为他向来沉默寡言，做事只讲规矩，是半句废话都不说，更别说是解释。
当下却是看着桃花，他缓缓抬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