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花念破(中)

第三十九章 花念破(中)

可作为空冥山庄的庄主,与花葬是同级的存在,他当然是知道为什么花念破这么多年都没有露面的原因——花念破根本不是修真的料子,他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习武奇才,论武功招式,花念破敢称第二,那么没人敢自诩第一。

可他不是修真的料子,用句简单的来说,就是,就算花念破武功独步天下,但要是碰见了一个修真入门的人,人家根本不用招式,一个御剑打过去,花念破就得输,没有丝毫悬念的。

所以这么多年了,花葬踏破了千山万水,寻遍了所有的古稀老朽与神医隐士,除了洗骨,没有第二个方式……而洗骨,也是沈空冥想要给顾晓白做的事情,但,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有去实施,是因为洗骨的风险很高,若是去了,几乎就是生离死别的概率。

死多,生少。

这也是花葬为何久久不放花念破离开炼狱堡的原因,可为什么这一次他带他出来了,若是要去见证漠下神宫的开殿,这个看热闹的风险也过于大了……还是说,花葬有消息,这漠下神宫中有什么宝贝是能让花念破重新拥有修真的天赋的宝器?

沈空冥心思百转,同时他看了一眼此刻还没什么大碍的龙泽,心中悬着的巨石虽然没有落地,但是相比之下,对于花葬此行何意的疑问越发浓重。

但花葬并没有理会沈空冥的沉默,他只是点了点头,副手踱步,与沈空冥与龙泽一同到了断崖旁向下望去,断崖很深,且云雾缭绕的,看不真切。

花葬草草的看了两眼,同时瞥了一眼身旁与他一同下望的龙泽,想了想问了一句。“龙泽,疼么?”

“不疼。”曾经与花葬并肩作战过的龙泽自然是知道他要问什么,利落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并蹲在了悬崖边,闭上双眼试图去感知顾晓白的所在,花葬看着,没有说话,同沈空冥并排站着,等待着龙泽的结果。

空无一物。

龙泽皱紧了眉头,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东西,按理说血契成立后他们二人都可以互相感知的,像如今这种情况简直是少见到了罕见的地步,第一次龙泽没有找到顾晓白,第二次,他也没有。

龙泽握紧了拳头突兀的起身,心中一团怒火在熊熊的燃烧,他盯着脚下这片云雾,口气不善的说了一句。“她不信任我。”

“你找不到她。”花葬了然的点点头,笑了一声,也走上前去看向了断崖之中,这云雾缭绕中,也有他自己的独子花念破的性命。“龙遇浅滩遭虾戏。”

“放屁!”龙泽对着花葬啐了一口,撸起了胳膊,作势就要下去去寻找顾晓白。“你等着,老子这就把她带上来给你瞧瞧,什么叫做……我不行了??啊??”

“你若是能带动两个人,或是说你真的能找到她,你就不会这么犹豫了。”花葬负手站立一旁,看着脚下的云雾,又多看了一眼此刻仍然完好无缺的龙泽,勾唇浅笑一声。“龙泽,你该好好处理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了。”

“老子知道。”龙泽不耐烦的挥挥手,被花葬一语说破已经让他有些烦躁,他找个块石头就大刺刺的坐下了,显然是不准备去救顾晓白,而是准备在这里等她回来。“多问一嘴,你那个花念破,实力怎么样?”

“后生可畏。”花葬只说了四个字,然后一直站在崖边注视着厚重的云层,没有再说一句话。

可就是这么四个字,已经让龙泽脊背发凉了,花葬从不夸人,他知之甚深,那么他此刻竟然用了‘后生可畏’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孩子,原因只会有两个……一是花葬觉得花念破比他要强太多。或者,花念破根本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废材,无能到让花葬都开始害怕的地步。

龙泽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连走了几步来到了沈空冥身旁,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一字一顿的问道。“沈空冥,你老实和我讲,花念破到底是个什么水准的角色?”

沈空冥看着面露紧张的龙泽,思索了一下,也非常认真的回答道:“在武学方面,他是一百个顾晓白。”

“然后呢……?”龙泽听着这嗑,心中的大石头越悬越高,这个沈空冥居然先夸这个花念破,那么……。龙泽简直不敢想象了,他盯着沈空冥,不敢移开半分目光。

沈空冥看着面前的龙泽,要是换作一般时候,他是十分乐意去嘲笑龙泽的,可是如今这个时候他笑不出来,他复国的钥匙还在生死未卜着,而陪伴他一起迎接死神的,还是一个……花念破。

沈空冥神色严肃,说出了后半句话:“在修真御剑上,他是半个顾晓白。”

“你开什么玩笑!!”龙泽失声道。“顾晓白连御剑都不会!她甚至连怎么压缩真气都不会,你还说花念破是半个她?!!”

龙泽听完一下子就炸了,他连忙的跑到了崖边盯着下面的断崖,那里十分平静,没有半点波澜。

“真正的力量来源于真实。”花葬瞥了一眼整个人都炸开的龙泽,站在原地波澜不惊的说道。“你现在知道真实了,想要去了解一下自己的力量么?龙泽?”

“你为什么不下去救她?”在沈空冥困惑的注视下,花葬还在不紧不慢的发问着,他仿佛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孩子的安危一样,此刻的他似乎只想着让龙泽发疯。“如果她死了,你也会死,你知道的。”

“我……。”

那一瞬间,龙泽看着身旁比他高出许多的花葬,终于回忆起了当初为什么要离开的理由:花葬太过理智,理智到绝情的地步,纵然他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几乎是巅峰的力量,可是站在这么一个人身旁,再多的力量也不过只是幻影,花葬太过冷静,冷静的就像一个恶魔……最重要的是,他极为自私。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冷酷自私的人,却真心的爱过一个姑娘,也就是花念破的娘,花葬已亡的妻,龙泽有一万个理由相信,如果花葬对于他妻子都不算爱,那么这个世界上也就没什么情感能够称之为爱情。

可是,他仍然看着他的爱人堕入了死亡的怀抱。

花葬就像是一个谜,龙泽看不透他,那么久了,就算心连心的并肩作战,龙泽也看不透花葬——所以龙泽恐惧他,没有任何理由的,只是因为未知,只是因为冷漠却专情。

“真实就像是一柄刀,他能将任何事物摧毁,哪怕是这世间至邪之物也不例外,不是么?”花葬安静的站在龙泽身旁,他看着这个小孩子模样的前搭档,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似笑非笑,似嘲笑,却又似怜悯。“面对真实很难,对吧?”

“你闭嘴。”龙泽看向了身旁的男人,沙哑的说道,他从没有像如今这般沉默与痛恨,他不能再顺着花葬所言一样想下去了,他不能这样去怨恨宿主的力量,可……事实摆在眼前。

花葬还在说,一步一步的将龙泽逼入绝地。“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你会被人拦住,实际上你根本没有准备跳下去救她,因为你知道你没有能力,对么?”

“花葬!”龙泽抬头对着花葬吼了一声,嘶声力竭。“你想我怎样?!!”

“回到我身边,神宫开殿我需要点帮手。”花葬淡淡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孩子,波澜不惊的说道,身后沈空冥瞳孔一缩,他站在原地,看着花葬只用了几句话就将那般狂傲的龙泽压的喘不过气,而如今他却在此堂而皇之的挖角。

马车被撞是故意的。沈空冥看着面前的发生的所有事情,突然明白了一切:马车被撞是故意的,花念破与顾晓白跌入断崖也是有计划的,即便是知道花念破很可能因此死亡,但是对于花葬来说……龙泽要远比自己的儿子重要,是么?

沈空冥想到这里,后脊发凉,他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想要离面前这个花葬尽可能的远一些——花葬早就知道龙泽的宿主非常弱小,而龙泽也没有任何能力跳下去将他的宿主救上来。

顾晓白太弱。这就是花葬方才一直在强调的‘真实’,它如此简单,也如此残酷,顾晓白的实力太弱,让她屡次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而同时,也会在任何时候——比如现在,害死龙泽他自己。

这的确是事实,无可避免,无可伪装。

而最糟糕的是,龙泽的态度深知已经有了妥协的趋向,他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最后两肩一塌,神情落寞,他的双唇蠕动着,手掌按上了另一条手臂,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纹案,同顾晓白的手臂一模一样。

花葬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就像是一个胸有成竹的老猎手,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他擅长这个,并一直很擅长——一个耐心的猎手,同样也是一个硕大的猎物,花葬将它们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毫无瑕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