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螳螂捕蝉

第六章 螳螂捕蝉

浪头一过,江面上雾气蒸腾。

忽地,一道娇喝划破长空,红衫红裙的祸水红颜自舱内飞掠而出,以蜻蜓点水之姿横掠过江面,所过之处,四散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万千色彩,仿若架起一道低空彩虹。

少女于雾气中飞身上岸,身上竟是滴水未沾。

红裙飞舞,红颜无双,娇小的身型却配上一把极端不协调的兵器——丈八红缨枪。

椒椒上前一抱拳,道:“有劳崔堂主久等……”话音未落,红樱轻挑,转眼刺向崔天远左腰,快得让人来不及想。那崔天远也不是省油得灯,大惊之下不忘应变,一招“浮云来去”轻巧退开,右手意欲直取枪缨。

椒椒却也不急,轻一个旋身,丈八红缨便如有生命般一绕至右方,分明是比她个头还有高出许多的兵器,却在她手中来去自如,宛如一体。

然而,看似柔软轻盈的枪法,所过之处,却是红霞破空,风声凄厉,带起劲风隔着衣杉尚刮得人肌肤生疼。

崔天远此时再也不敢小巧眼前这小丫头,认真与之对起招来。

两人一刚一柔,一个稳健一个灵巧,竟是不相上下。然而,崔天远的刀却远不及红椒椒的枪来得凛冽,渐渐有些吃不消之势。

这工夫,江水已恢复平静,船缓缓靠岸。

凌波听得外面兵器交接之声,知道红椒椒八成又是打得忘乎所以了,无奈自己扶着又吐了一遭的文碧,缓缓出舱。

“椒椒,怎么如此无礼,还不快退下!”

那声音清清朗朗,却自有一股子魄力。

红椒椒闻言顺势一撤,长枪一挑,后翻落回甲板上。

“老大,你倒会做好人。”她小声嘀咕。

不知是谁要她下去给对方点颜色看看的。

凌波看了看她手中所握之物,一挑眉:“说要为文碧出气的可是你。”

两人扶着脚步虚浮的文碧,在众人的注视下,聘聘婷婷地下了甲板。

崔天远见状,忙上前道:“二小姐,失礼之处还望莫怪罪。”经过方才那一交锋,崔天远已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颇为卤莽,又感叹笑傲山庄果然藏龙卧虎不可小觑,态度上自然恭敬了许多。

只是话一出口,却发现对方三人都用奇怪地目光盯着自己。

最先笑出声的是红椒椒,接着“二小姐”挺着铺天盖地的昏眩站直了腰杆,向后退了两步。

“二小姐可是身体不适?”

崔天远并未察觉有异,只道自己太过粗心,一心卖弄武艺,却忽略了此行笑傲山庄的代表乃是一妙龄女子,虽然亦久闻“天下第二”的大名,但顾凌波武学方面未曾听闻有多出众,自己方才那一吼,莫不是震伤了顾小姐吧。

依这“二小姐”下船时弱柳扶风地体态,崔天远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二小姐”秀眉微皱,想要开口,又怕引来又一轮呕吐,不悦地瞪向旁边。

崔天远这才注意到,方才“二小姐”亲密依偎着的竟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书生。

这……不对,这哪是书生?分明是位女子。

女子头上并无珠花装饰,而是以水蓝方巾束起,于发间垂下两道飘带,简单清爽,颇带几分潇洒。一袭浅色书生袍亦是经过改良,宽松的衣杉到腰间收紧,显出少女的纤腰,系一条丝绦腰带,自右侧垂下精美的流苏,随着步履摇曳,又添一分风流,煞是好看。

少女朗朗一笑,举手投足间一派从容,竟是不输男子的潇洒,大家风范尽现。

“崔堂主,承蒙贵堡主邀请,可惜家兄要事在身,只有嘱咐凌波前来表示歉意。”

崔天远一听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怨不得对方那样瞅自己,竟是认错了人。出了大糗,他当下只有不好意思地干笑。

只是,他设想过千万种这天下第一奇女子的形貌,却也不能免俗地认为到底一介女流,不是极美就是极机灵古怪,想也不见得会多奇特。当时料想这惯使红缨的灵动女子断不是顾凌波后,就认定那碧衫聘婷的美女就是凌波其人。没想到……

凌波技巧地避开对方的尴尬,回身介绍道:“这是笑傲山庄‘兰红波碧’二使,文碧因晕船有些不适。这位……噢!崔堂主方才已经见过了,红椒椒,笑傲山庄堂主之一,不太懂事,冒犯了堂主。”

是了,隐约曾闻说笑傲山庄的顾凌波虽是女子,却喜以“在下”自称,风度潇洒更胜男子,如今自己居然还会弄错,着实可笑。

“哪里、哪里。”崔天远客气道。

他本是个粗人,对凌波谈笑自若不作一般女儿态的举止甚有好感。

“不,这罪是一定要赔的。”凌波依旧笑吟吟地,瞄向红椒椒。

后者亦不拘谨,巧笑道:“红椒椒这给崔堂主赔罪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说罢,手一扬,手心赫然躺着一快通体晶莹的玉佩。

崔天远一见,竟是“啊”的一声,不由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取回原本应该挂在自己腰间的玉佩,尴尬到不行。

原本还认为自己和这红缨少女打成个平手,现在看来,对方能不声不响地拿走他腰间佩带,显然是并未使出全力。

崔天远本性豁达,尴尬过后,也就觉得输得心服口服,当下便亲自引路,准备接待贵客。

一行人等刚要动身,忽闻空气中有什么东西铃铃作响。

崔天远顿时皱眉,然而不待他有所反应。一支银箭已如流星般射向此次的贵客——顾凌波。

那银箭的出现,只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即使就站在她旁边的崔天远,也来不及搭救。

顾凌波却是眼也不眨一下,根本没有躲的意思。

然而,巧合似的,银箭几乎就贴着顾凌波的脸颊滑过,带起发间飘带飞扬,却没有伤着她一毫。

下一刻,两根削葱白玉指牢牢地夹住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