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十 章
健宗皇帝不看来人便罢,一看来人再看清来人的一身奇装异服打扮,是手扶着龙书案胡须抖动全身乱晃,若不是靠着桌子的支撑只怕就就一头载下去了。
满殿的官员也是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来人是谁?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却是健宗皇帝的十四子郑德,就见他一身素白的孝服,头上披麻、足下赤脚,完全是一副死了爹娘老子的孝子打扮。这也就算了,在他的手中还抱着半人高的灵牌,一路哀号着从大殿正门冲了进来。如果不是在场的众人还都能看到健宗气的发青的脸,估计还会以为他老人家已经驾崩了呢。
郑德来到大殿正中央高声喊道:“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健宗强压怒火缓了缓心神道:“来人啊!将这逆子给我拿下!”
立时有大殿两侧的四名殿前武士拥了上来就要将郑德按倒,可是当他们气势汹汹的来到十四皇子近前却驻足不前了。
原来是郑德将手中灵牌一举怒呵道:“高祖皇帝神位在此,还不退下!”
众人仔细一看,可不是吗!郑德抱的不是供奉在皇宫大内高祖庙里的神位又是什么!虽说这玩意放到了百姓家中很有可能被劈了当柴火烧掉的烂木头牌子一快,但到了皇宫之内却是已经供奉了将近两百年的宝贝了,别说是给摔了,就连磕着碰着估计也是要掉脑袋的,所以殿前武士们是万万不敢放肆的。
健宗气的是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他脸暴青筋的怒道:“你这不孝的逆子,还不……快……快将高祖的神位放下。”
郑德也是豁出去了,他目前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从小一直就被压制的性情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他几步来到龙案之前将灵牌放了上去,然后高声喝道:“高祖皇帝神位在此,郑氏子孙还不参拜更待何时。”
喊完之后郑德自己先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说道:“不孝子孙郑德给老祖宗叩头了。”
平日高高在上的健宗在祖宗的牌位之前也只能先叩拜在问儿子的罪了,在太监的搀扶之下健宗皇帝来到灵位之前跪倒,五大王爷、十一家国公、六部门官员依次而拜。
郑德在众人参拜灵位之时站起身来,眼看着其他人也行完了礼刚要起身,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打开后郎声道:“高祖皇帝圣训!”
大家仔细一看,郑德手里拿的同样是供奉在高祖庙里,记载着大唐高祖皇帝生平业绩的——金书圣卷,这玩意每年祭祖的时候都会拿出来念几句的。
健宗只得再次跪下说道:“郑健恭听祖训。”其他人也只能有样学样了。
郑德念道:“高祖皇帝有言:以公主和婚换取一时之太平,乃是小人行事,不可取也!吾郑氏子孙有行此事者,斩无赦!”郑德所念的是经后人美化过的大唐高祖皇帝说过的话,因为原文实在太过粗俗,不但难登大雅之堂也有损开国皇帝的颜面。
健宗叩头道:“郑健不敢忘怀先祖圣训。”
将写有高祖皇帝圣训的书卷捧过头顶,郑德说道:“勾斐乃是忘恩负义之辈,今名为请臣求婚,实乃包藏祸心,请父皇以高祖皇帝圣训为念。儿臣一时斗胆,自知罪无可恕,请父皇赐罪。”说罢将书卷交给旁边的太监,然后走到阶下跪倒在地再无下文了。
健宗铁青着脸让几个太监把祖宗送会来的地方,瞧那架势如果没有大臣在场的话,估计健宗早就下令把郑德这个忤逆的儿子拉出去喀嚓成好几段了,但现在他只能由着两个太监把他扶回了龙椅,然后坐在那里同样的不再说话。
大殿之内是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十四皇子会突然来了这么一手,眼看着大局已定的事情十有八九是要黄了。刚才虽然同样有人提过高祖皇帝的话,但大家都没当会事,而现在十四皇子又是牌位又是金书圣卷的,有又那个还敢在接着刚才的话茬往下说啊。
郑德是怎么来的?他又什么要这么做?
却说昨夜郑德进到郑宪的住处后就觉得有点不对,宫女太监一个不见,再来到郑宪的卧室里又看到弟弟正在摆弄着几块白布。虽然还没有全部弄好,但他还是看的出来,郑宪摆弄的是一身雪白的孝服。这宫廷之中有那两种衣服是不能随便穿的,一是只有皇上才能穿的龙袍,另一种就是孝衣了,(其中忌讳的原因就不再多说了)穿了是要掉脑袋的。
郑德大惊之下慌忙四下看了,确定没有人在左右刺探忙关上房门并对郑宪小声说道:“你在做什么啊?”
正在专心致志的郑宪听到房间里有人说话就吓了一跳,他抬头看清楚是郑德后舒了口气道:“是十四哥啊!你吓死我了!”
望着轻松的表情,郑德急道:“你不要命了,这是你玩的东西吗?”
郑宪得意的说道:“十四皇兄,放心好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是要帮十三姐的。”
来到弟弟的身前拿起了白布看了看,确定是一件孝衣后,郑德说道:“你就用这帮十三姐?你这不是添乱吗!”
小郑宪背着人弄这东西弄了好久了,让小孩子守护一个秘密是件很辛苦的事情,虽然他也知道这事情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但总是憋得难受,如今见到一个还是可以信任的人他就忍不住说出自己要做的事情了。他抱着郑德的脖子道:“十四哥,你想啊!明天在大殿议事的时候,我穿上孝服再捧着高祖皇帝的金书圣训一念,还有谁敢再提让十三姐嫁给勾斐王子的事情!”
郑德听了是连连摇头,他苦口婆心的说道:“这怎么可以!你也不小了,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不但你自己的小命难保,还会牵扯到祥妃娘娘的。”
“怎么又是这几句啊!”在李良的感染下如今开朗了很多的小郑宪笑道:“十四哥!像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一点都不像是个男人,还活个什么劲啊!”
昏昏沉沉得出来郑宪的住所,郑德一路踉跄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点都不像是个男人,还活个什么劲啊!一点都不像是个男人,还活个什么劲啊!一点都不像是个男人,还活个什么劲啊!一点……!”郑宪的话语反复出现在郑德的脑海里,他的头就像是要崩裂开来一样。
郑德扪心自问,这十几年来自己委曲求全的确不像一个男人。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十八弟也许是因为年纪还小,考虑不到一些事情不但会对他造成影响,还会连累到他的母亲祥妃。但相比之下自己又是为了什么瞻前顾后,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呢?小时候文公公他们曾告诉自己,如果读书读的好父皇就会喜欢自己,他就拼命的读书练字,可每次父皇看到自己时那种不愿多看一眼的神情让他越来越心灰意冷。
在郑宪那么大的时候,也许是更小的时候,郑德就知道自己是一个一个被人忽视的皇子,自己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从那以后在父皇面前他不说话,在皇后娘娘面前他不说话,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面前他同样不说话。
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活着只是为了委屈的活着那么就去死好了!
从来没有这么冲动的郑德失去了理智,他要去死!
既然要死就死的壮烈一点吧!在着冷酷的皇宫之中只有十三姐对自己好一点,再有就是十八弟了,那么就让自己为他们去死好了!
“一本高祖的金书圣训是不够的!既然要干就干的干脆一点!明天我要用高祖的神位开道!哈哈!哈哈!哈哈!”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子力量在敲打着郑德的头颅,他打开了柜子将祭祖时的孝衣翻了出来,而后冷笑着穿上孝衣再套上外罩。
额头紧贴在大殿冰冷的阶石上,那厚厚的地毯没有给予郑德任何的感觉。他在等着从父皇的金口之中说出自己的名字,这是他很多少年的愿望,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这样的场合里实现。
鹤院之中,李良正仔细的聆听着盘旋在天空中猎鹰的鸣叫,秋天是一个打猎的好季节。
是的!秋天是一个打猎的好季节!问题是那个是猎鹰、那个又是猎鹰爪下的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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