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四章阴雨欲来

宫墨其实刚刚才从长乐宫出来,本来打算去御书房将未批的折子批一批,但是突然想起自己打算将诸侯分封,迁出京城的事情,虽然如今未央已经每天都能见到钟离央央,但是阳枝长公主离开京都还是能省掉宫墨很多麻烦事。于是临时改路,来了慈宁宫。

宫墨对太皇太后行了一礼,道:“皇祖母,孙儿今日前来是有要事要同您商量。”

太皇太后道:“皇帝不必多礼,先上座”然后又扭头对身边的小宫女说:“去,派人沏一壶茶来,用前些日子刚送来的雨前龙井,孤记得皇帝最喜欢喝这个。”

宫墨点头微笑道:“皇祖母果然最疼孙儿。”

太皇太后被林嬷嬷扶着坐下,然后问道:“皇帝找孤有什么要紧的事?”

宫墨便道:“儿臣是觉得,如今京都里诸侯林立,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各种姻亲交错连接,直搅得整个京都都不得安宁,是以孙儿打算效仿开国皇帝行事,分封诸侯,还京城一个清净。”太皇太后眉头一皱,心里各种心思皆滚了一滚,然后,语重心长的道:“孤明白皇帝的初衷,但就如同你说的,如今京城势力错综复杂倘若要分封,那么封地自然有富庶和贫瘠之分,到时候个个都去枪富庶的封地,岂不更麻烦么?”

宫墨自然知道这件事不容易,但是一旦做成,则是受益无穷。

宫墨其实心里也没有大致的章程,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虽说一开始只是为了将阳枝大长公主调走,但他越思考越觉得这件事有益,虽说,他在后宫是一个父亲,是一个丈夫,但是皇帝才是他最重要的职位。

如今京城里权贵云集,个个都心高气傲,冲撞在所难免,京城兆尹府更是权利侵扎之地,几任清官皆死在任上,直到前左相的儿子左平上任,才稍稍缓和。

前左相左宏出身贫民,乃清流一派,上任几十年,兢兢业业,是个难得的好官,其下也是学子无数,称得上桃李遍天下。

其子左平也是个名副其实的才子,当然进士及第得了个探花,又因其相貌堂堂,得以尚了郡主,自此,其仕途是一帆风顺,不过三十余岁就做到了二品京兆府尹的职位。

然而也是任期不过一年,就已经愁的几乎白了头,呈上来的折子上话里话外都说自己能力不够,希望外调。

宫墨心里也明白,左平的性子绝对是打落牙齿和血吞那种,倘若不是实在逼得没有办法了,也不会如此逃避。

但是他却没有准,也不能准。实在是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太皇太后看着宫墨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也是有几分心酸,于是对宫墨说道:“陛下,依孤看,不如此事暂且缓一缓,孤老了,恐怕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到时候皇帝的政令一下,不知有多少权贵夫人求到孤这里来,孤实在是看着心烦。”

宫墨长叹了一口气道:“皇祖母,孙儿知道此事记不得,孙儿此时只是来同皇祖母商量一下,并没有立马施行的意思。”

太皇太后点了

点头道,“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宫墨站起来说道:“既如此,还请皇祖母好好自己的身体,孙儿还有很多奏折要批,就先回御书房了。”

太皇太后却又说:“慢,孤这里还有一事,日子越来越冷了,前几日钦天监回复说,后天便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孤已经告知了太后,她与我准备后日就动身去汤泉行宫了。”

宫墨一愣,道:“怎么如此突然?内务府里能将东西收拾好吗?”

太皇太后道:“无妨,孤每年都去,那里基本的物件儿都是有的,孤是想让皇帝吩咐下去,让行宫那边的人做好准备。”

宫墨道:“好的,皇祖母,孙儿这就命人去趟行宫,让他们把地龙先烧起来,免得到时候房屋太过潮湿,您和母后的身子在受了凉。”

太皇太后笑道:“还是你最有心。”

宫墨道:“那孙儿就先回御书房了,还有一些紧急的折子没有批。”

此时,与慈宁宫遥遥相对的慈安宫里,太后正倚在贵妃榻上,一位名为白宁的小宫女正在为她吹刚涂上的蔻丹。

太后抬起手瞧了瞧,对白宁说:“你看,哀家这手是不是愈发显得蜡黄了?”

白宁捧着太后的手道:“哪里有呢?您的手可比奴婢的手白多了。”

太后轻轻笑了声,说道:“人啊,就是不服老不行,以后不要给哀家涂这么娇嫩的颜色了,前段时间进上来些红色的么?就用那种把。”

白宁道:“诺,奴婢觉得太后涂红色也好看,奴婢见别的嫔妃都是一年比一年老的,唯有太后,确实一年比一年更显得年轻呢,什么颜色都是使得的。”

太后被她捧得心花怒放,道:“我确是不知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竟如此的伶牙俐齿,不过确实伶牙俐齿的讨本宫喜欢,既如此,过两日哀家就要去行宫了,你可愿意跟着?”

白宁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两句奉承话就能得到如此大的恩典,毕竟凡是跟着去行宫的宫女,无不是得到太后重用的,而且毕竟是从宫里出去的,在行宫里也很有几分体面。

自是立刻喜不自胜的磕了几个头,然后说道:“奴婢当然愿意,奴婢一定更尽心尽力的服侍太后,一定不辜负太后的恩典。”

太后见她这样子也觉得不错,于是道:“行了,你先下去把,去告诉白水一声,让她安排就好。”

白宁应诺。

此时天色渐晚,未央公主在长乐宫腻了一天仍旧舍不得离开,哭着喊着想要住在长乐宫里,直到哭的累着了才被乳母抱去了坤宁宫。

钟离央央看着未央远去的背影,想着她红肿的眼睛,一时心里也是有些不忿,对皇后生出几分怨恨来。

没有哪个母亲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抱去别人的寝宫还不动容的。甚至钟离央央也不知道皇后会不会把对她的恨发泄到未央的身上。

虽说她知道皇后顾及皇上应该不会这样做,但是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足够让她揪心的

了。这样一想,钟离央央的眼眶竟是渐渐的红了。

宫墨站在距离长乐宫一步之遥的九曲庭上,看着钟离央央一个人站在门边红着眼眶的样子,心里像是被无数根针密密匝匝的扎着,酸疼酸疼的。

他曾经发过誓要永远保护的女人,此时正红着眼眶,然而他虽贵为一国之主,却不能将她的女儿留在她的身边,只能在这默默地看着,什么也不能做。

当初钟离央央刚留在他身边的时候,因为是舞女出身,所以被各宫嫔妃欺压,他没能给她好的生活。

钟离央央不仅一直陪着他,安慰他,还为他生下了未央那么可爱的女儿。

如今他将她捧上贵妃的高位,却仍旧只能眼睁睁的瞅着她伤心难过。甚至她还怀着他们的孩子。

宫墨的心里,愧疚,心疼,愤怒各种情绪五味杂陈,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不能再让钟离央央这样委曲求全了!

然宫墨迅速的冷静了下来,他心里早就有一个念头,无数次的掐灭又无数次的浮起。最终被今日这一幕刺激的燃起了熊熊火花,烧点了他所有的理智。

“小顺子,”宫墨突然回头叫了一声,小顺子应道:“奴才在。”“附耳过来”宫墨低低的说了几句话,小顺子却被这几句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宫墨狭长的眼睛里漏出一丝诡谲的光芒,然后说道:“朕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朕失望的对不对?”

小顺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颤颤的开口道:“陛下,,”话还没有说完,小顺子就看到了宫墨的眼睛,深不见底的黑,透漏出一股神秘莫测来。

小顺子心里一紧,握了握手中的拂尘,道:“陛下放心,奴才一定把这件事做好。”

宫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行,你退下吧,其他人随朕去长乐宫。”

众人齐声应诺。

夜很深了。

小顺子却仍旧一个人站在梅苑里,不停的前后踱步,虽说已经临近冬天,天气已经很冷了,但他还是不一会儿就擦一次头上的汗水,仿佛现在他处的不是深秋的夜里,而是夏日的晌午似得。

突然,小顺子眼里闪过坚决的光芒,方才脸上的犹豫不决仿佛被他在一刹那间全部扔掉。

就在这时,梅苑的门口处有沙沙的声音传来,是有人来了。

来人隐藏在月色的阴影下,偶尔暴露在月色下的裙摆能够表明她宫女的身份,她走到小顺子跟前,行了一个大礼,道:“顺公公,奴婢来了。”

小顺子虚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你我都是奴才,不分贵贱。”

那宫女仍旧略福了福身子道:“公公这话可说错了,奴婢与您的身份可是天壤之别,该行的礼数还是要行的。”

小顺子不耐烦的将拂尘换了一边胳膊搭上,道:“行了,别说这些废话了,都明白你要做的事情了吗?”

那宫女藏在袖兜里的手几不可察的颤了颤,不过最后还是握紧了拳头,抬起头道:“奴婢都明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