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梅竹马

流云是我的青梅竹马,并肩长大的伙伴。那个年少英俊、出类拔萃的流云。在雪娘没有出现之前,就是我的一切:玩伴、朋友、知己、还有亲人……

可以说,如果没有流云,就没有今天的雪吟……

凌之一族向来有一个铁的定律——要生存就要修行!

长达数年的修行里,血海里辗转,尸体上开路。生死边缘须臾不离。那是身于心的极致的磨砺和极限的延伸……

在作为引导者的长老们冰冷如铁,漠然淡视的眼中,你的价值和你可以获得力量的前景成正比。

生存于世,从无不劳而获之说。不论你所求为何,都要付出十倍,甚至数十倍的努力和心血,更遑论力量……

那是用丝线绑缚,悬挂于守护和毁灭之间的利刃,就连满天的神佛,都虎视眈眈……

你可以一贫如洗,出身蓬蒿;可以质简貌陋,低下卑微;你可以寂寞如雪,万万人之下;但你不能没有力量,因为力量就等于一切。

要得到力量,你必须付出的是:快乐、健康、自由甚至是生命!

那个漆黑黝深、阴暗且潮湿的洞穴里关着几十只小小孩儿……潮湿,恶臭,沉闷和窒息,充斥着整个空间。那情形,令人疯狂,在充满无助的迷乱里,甚至能听到死神的脚步。体虚质弱的我额头滚烫,因为焦渴在昏迷的边缘不断的呢喃:“水……水……”

然而,哪里会有水呢?僧多粥少,疯抢狂夺都不能果腹的小孩子比比皆是。更遑论连续三天高烧的我了。

水……水……

有温热的**滴落我半开半翕的口中,我贪婪地吞咽着,心不迟疑——是水吗?不是,那咸咸的,温热的甚至还带有一丝腥味的**,不是水。那是……

不错,是血。那个被丢进山洞前不小心跌倒,在被别的小孩子肆无忌惮地践踏时,被我扶起的小小

男孩儿.那个蜷缩在角落,在别的小孩子哄抢食物和水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流云,用他的血在帮我止渴。

那是流云第一次救我……

很久以后,我总在想,如果一死百了,那么随后的种种,是否不需承受?

“喂,流云。”伏在他的怀里,回忆扑面而来,我心痛不自禁,然而眸光一转我笑意盈盈地在他怀中抬头:“说真的,多少年了,从未见你流泪。若我死了,你可会哭?”

“会啊,”他又点我的额头,在我脸上蹭了一下,顺势往地下一躺,拉过我的手放在颈后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会哭得惊天动地,让閰罗王听到都烦,然后把你扔回来。”他转过头来,又再叹气:“唉……这小脑袋瓜里,有没有装一点净有用的东西啊?”

“有啊,比如,你一定不能给别人迷住,还有……”我顺势躺下,头靠在他的肩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又在他身上蹭了蹭:“流云,三年渺无音讯啊,下次别莫要如此好吗?”

“又想说雪娘是不是?”身侧的流云模糊地笑笑,隐隐有几分无奈:“我日思夜想的,是你呵……”

“回来的感觉,真好……有你在身边……空气都是甜的!”他闭上眼睛,自顾自的说道:“戍边三年,真的是一只眼睛睡,一只眼睛醒。风吹草动都会惊起。你都不知道有多惨!那些同族,就那样倒在我面前……”声音越来越低,渐不可闻,原来是睡着了。

其实,我心之所思,有千言万语,还有神庙后的英雄冢的黑衣人和我的梦。可他就这样睡去。我轻轻地拥他,尽量让他睡的舒服一点。就好似最初的最初,在那最艰难的岁月,也是就这样相互依靠,互相取暖。

那是风声鹤唳的岁月。

虽然渐渐明了长老们的苦心:即使在所谓的“太平盛世”,我们同样需要力量来制衡、来守护。唯有

如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才不会重演。

只是,用这种近乎疯狂的、剥夺同族自由、快乐、甚至生命的手段来获得力量,本身就亵渎了“守护”的意义。

每一族类都有权利生活在蓝天之下,无忧无虑,直到死神招唤。

我慢慢的闭上眼睛,生之艰难,就在于上天在赋于我们生命时的附加,比如说:责任和宿命——与生俱来的那张网,挣不脱,逃不掉。

“主人,真要杀了她吗?不过才十来岁的小姑娘而已。更何况,我们要找的人还没找到,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才十几年的而已?”

黯夜里的背影瘦削挺拔,隐约有睥睨天下的煞气。那个声音在冷笑,“能生活在凌族神庙之中的,岂只是一般的小小孩儿。”

是谁……谁在说话?

我猛然惊醒,四顾之下,还是躺在铺满红叶的谷底,身旁的流云还在熟睡。不知梦到什么,薄薄的唇边依稀有一抹笑。伸手抹了一把冷汗,我心神恍惚,直觉那不是梦,倒象是那晚呈半昏迷时听来。

英雄冢深夜出现的那人到底是谁?他没找到的又是什么?

西坠的红日带走了最后一丝暖意,冰凉的感觉随着黄昏的风迎面扑来。我不禁抚了抚肩,一回头正好对上流云含着笑的双眸。

“你醒了。”勉强笑笑,我抽出已经麻木的手臂轻轻揉着。

“很久没有睡的这样踏实……谢谢你的手臂!”落日的余辉渲染,他明亮的眸子愈显清朗,英挺的五官泛出奇异的光彩。衬托夕阳千重,蓝衣的男子宛若神祗。而那微微一笑,更显出尘。

“流云,雪娘的婆婆病了,我去神庙后头帮她采七叶灵芝!”

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奇怪不见踪影的司药郎;在英雄冢遇到的那人;没人追究的擅闯;婆婆的不闻不问;还有那奇怪的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