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相伴而行

慕容舒一收方才的羞色,甩了甩发粥的袖子口:“朕倒不是怕晓尔听见。毕竟这宫里头她是朕唯一的亲人,朕只是不想将她也卷入这复杂的争斗中,她那天真烂漫的性格,朕想好好护着。所以,朕希望你别与她多说。”慕容舒紧紧盯着吕梁的眼睛,平日里的温和完全消失。

“臣明白,”吕梁也散去刚才的不羁,神色变的分外恭敬:“只是臣不明白,这宫里头已经肃清过多次,为何还这般厉害地防着?”宫里的肃清是他做的,如今慕容舒仍然不信任,让吕梁颇有种挫败感。

“你不用多心。朕不是责怪你肃清不力,”慕容舒淡淡地扫了吕梁一眼,走到一旁的桌子前,只手拿起刚才差点打翻的茶壶,神色不变:“只是有人隐藏得太深罢了。”

“是。是臣多嘴了。”吕梁惶恐地垂首道,眼前的这个君主是他服侍的三代人中最让他琢磨不透的,也是能力最强的。吕梁甚至有时候感觉自己这种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半辈子的人往慕容舒面前一站都有被完全看穿的意味。也只有在这个年少君主的面前,他才会收起一身老油条的痞子气,乖乖地听候吩咐。

“朕有一位他国的故人来看望朕,哦,就是金元国离王王妃,现在是南金元的准皇后楚千夏,想必你也认识。朕方才接到她们的急报,说是南金元的皇宫走水,离王沈昭没能走得出来。”说到这儿,一直面无表情的慕容舒眼珠划了一下,斜睨着吕梁:“不知这件事情丞相怎么看?”

吕梁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臣觉得事情绝非这么简单。那离王沈昭既然有本事在很短的时间集结那么多人力物力拿下江南,想必绝不简单。而且臣听说那沈昭的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好,如果只是宫里头走水,应该是困不住他的。”

慕容舒有些不悦地摆摆手:“这个我当然知道。朕是想问你你觉得幕后会有谁?”

“南金元和北金元如今是水火不容之势,想必是沈临风不服气当下的局势,又没法攻破淮江天险,下的这种损招吧。”吕梁想了半天,觉得差不多能让慕容舒满意了,这才壮着胆子将心里的答案说了出来,不过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话音刚落,灯芯一跳,变的更加晦暗了。慕容舒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吕梁忽然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慕容舒轻轻叹了口气,慢慢踱步到灯前,捏起铁丝开始专心挑灯芯。

吕梁站着,等了有一会儿。慕容舒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朕的老丞相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耿直。这样虽然不能帮朕算计着别人,不过会是个能管理国内政事的好管家。”

吕梁听着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方才慕容舒的问题只是在试探自己是否能忠心不二地看守国内事宜,果

然是个深沉的君主。

“听皇上的意思,是要暂时离开国内一段时间吗?”吕梁不敢怠慢,赶紧问道,如果真是这样,今晚自己就不用睡了。洗洗弄弄地就该到天亮了。想到这儿,吕梁有些懊恼地看着自己油光光的衣服,这辈子算是被慕容宙那个老家伙坑了。

这时候慕容舒总算挑亮了灯芯,有些高兴地拍拍手。

“朕半夜将你找来是觉得宫里头有内鬼,为什么偏生在楚千夏离开金元的时候沈昭出了事情?楚千夏作为一个妃子,尽管顶着出使西夏的名头,可是知道的人也不应该多。能把这消息透露出去的,除了南金元那边的,就剩这里了。”慕容舒没有直接回答吕梁的问题,而是解释了半夜将他请来的原因。

吕梁有些疑惑,刚想开口在问的时候,发现慕容晓尔托着一盘辈子丁丁当当地走了进来。

“怎么拿了这么久?遇到麻烦了?”慕容舒一改严肃的神色,又变得温润如玉起来,笑眯眯地问慕容晓尔。

“遇到一个半夜起来偷吃的小太监,太黑没看见我是谁,居然还问我是不是也是来找鸡腿的,让我先来后到不要与他抢。我一巴掌把他劈晕了丢在树林里头。”慕容晓尔一脸怒色,把托盘往桌上重重一放,指手画脚地说道。

“算了。想必是白天没有吃饱的缘故。”慕容舒宠溺地看着这个宝贝妹妹,抬手揉了揉她本来就乱的头发,惹得小姑娘怒目而视。

“好了。既然茶杯也拿来了,趁茶水还烫着,咱们几人就来品品这碧螺春吧。我也顺手交代老头你几件事。”慕容舒无视妹妹的怒视,又使劲揉了两下才松手去拿杯子倒茶。慕容舒和吕梁一样,都嗜好喝刚采摘的碧螺春。茶壶容量浅了些,方才拿的时候又撒了些,三杯倒完就见了底。

“看来这茶只能品一杯了。”慕容舒看着看底的茶壶,颇有些自嘲的意思说道:“不过好在只喝一杯,喝多了太亢奋睡不着觉。”

说话间,吕梁咂巴咂巴嘴,喝干了杯子里最后一滴茶,然后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慕容舒的那一杯。

“我要和晓尔一起出趟门,看看南金元的状况。我觉得这事儿搞不好黑岩国也掺和进来了,”慕容舒假装看不见吕梁期待的目光,呷了一口茶以示立场后才放下杯子继续说道:“估计不在的日子不会太久,这些日子还麻烦老丞相帮我处理处理政务,国内的小事你可以全权做主,外交以及军务大事,特别是有关南金元的,你将将看着,递信给我,我亲自来处理。”

吕梁的目光随着慕容舒那宣誓主权性的一口瞬间变得黯淡下来,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表示答应了。

“老丞相你能答应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慕容舒笑眯眯道:“明日一早我就派人送两斤御用的碧

螺春倒你的府上。”

吕梁用袖口擦了擦嘴巴的茶渍,一边谢恩,一边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小子真是处处耍心机,两斤碧螺春就换了自己那么多日子的脑力劳动,真是亏。

吕梁是个识趣的人,尽管心存疑问,但并没有当着慕容晓尔的面问清慕容舒此次出行的目的。

在慕容晓尔送走吕梁,慕容舒批改完手中奏折时,天已经泛鱼肚白了。

“哥哥,秦朗回来了!”这大概是今天早上最让人惊讶的事情,一夜没睡准备出去打水洗脸的慕容晓尔带着一脸倦容急匆匆地跑进来,手里还捏着一方浸湿的毛巾。

慕容舒脸色一变,“啪”地一声合上手中奏折,跑出殿。

“秦朗,你不是与楚千夏一起的吗?没追上?”慕容舒远远瞧见正在换马的秦朗,加速冲了过去。一把将他扳向自己,质问道。

秦朗的青色长袍上溅上许多泥点,还有不少被荆棘割开的口子,露出里面的玄白色内衣来,手上和脸上也被割出了细细的红印;马更是惨不忍睹,马鞍覆盖不到的地方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口子,马屁股被鞭子抽得红杠一条接着一条。

“怎么搞的?怎么弄成这幅模样?”慕容舒被秦朗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即又大惊失色:“千夏莫不是被人掳了?”

“别乱猜。”秦朗没好气的撇开慕容舒的两个膀子的压制,走到另一匹马旁细细地观察牙口情况:“我没追上她。她走的不知道是哪条小路,路上全是荆棘,你这养尊处优的马怎么都不肯再往前走。横竖已经跟丢了,我就驱马回来了。”

“什么时候准备再动身?”慕容舒没有继续质问下去,看得出秦朗尽力了,而且他对楚千夏的喜欢不比自己的少。慕容舒也翻身进了马棚开始挑起马来。

秦朗看完马的牙口,用力拍向马屁股,引得一声洪亮的长鸣,满意地牵过缰绳,开口道:“现在。”

“你不识路。我与你同行,约摸能帮上你。金元与西夏相通的道路虽多,但最后还是聚合在一条官道上。”慕容舒也选好一匹马,牵起缰绳调转马头:“你我先行,晓尔带着一些必要物品随后就到。”

再说那卢照邻领了任务后是只身前往南金元的,他理所当然地以为,黑岩国的皇帝只派了他一人去刺杀,殊不知在那次刺杀任务失败后,黑岩国皇帝便对他起了疑心。这次的刺杀沈昭,除了派去他,还派去了一人监视,一人二次刺杀。

卢照邻谨慎,在以前来金元的时候便在荒山的深处造了一处草棚,草棚内长年储存着足够的粮食医药和水。这间小草棚是皇帝也不知道的存在。大约是杀手的警觉让卢照邻觉得这次的刺杀任务绝非这么简单,为了保住小草棚的秘密,卢照邻一路上只捡客栈落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