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慕容舒的决定

楚千夏的马越跑越快,她也不知道自己奔向何方,只知道要一直往前走,去看看沈昭是不是在骗她,她要好好教训他这个骗子,这种玩笑不能开;可是如果不是……楚千夏使劲摇摇头,眼泪又滚了下来。

马一直跑到夕阳西下。

楚千夏这才回过神来,转头一看,秦朗也没有追上来,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天色暗了下去,马已经跑不动了,不得已,楚千夏找了间驿站,打算换匹马继续。

已经是金元的领地了。驿馆也是金元的驿馆。

“老板,帮我换一匹快马。”楚千夏冲进驿馆不由分说地丢下一把碎银子。

“好咧,这就去帮你找匹脚力快的,”老板乐呵呵的答应道:“你先喝杯茶吧,看你脸色白的,想必是跑了一天吧。”说着,老板贴心地递上一杯茶。

楚千夏满脑子沈昭,看也没看,木偶般接过来喝了下去。

“马已经在门口了。”

“多谢。”楚千夏搁下茶碗,走向门外,忽然视线一阵模糊,天旋地转,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且说那秦朗策马追上去之后,发现楚千夏是慌不择路不知跑向的哪条路。秦朗将马鞭抽得霍霍作响,马累得直吭粗气,可是就是这样,秦朗还是将楚千夏追丢了。等秦朗意识到自己不仅追丢了,更迷了路的时候,天已经如墨一般的黑了。

果然还是沈昭更牵动她的心啊。秦朗不禁苦笑,自己借着朋友的身份与她呆一起这么多日子,苦日子也过过,好日子也有过,但果然始终还是走不进她的心里面去。沈昭一有事情,这家伙便如此不厚道地自己跑远了。罢了,还是当朋友更好吧。

找不到大道的秦朗只得在小路上乱窜,可是小路上的荆棘无人砍伐清理,马走了一段便怎么都不肯继续往前了。秦朗只得勒马回西夏。

慕容晓尔此时已经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慕容舒没有想到楚千夏居然跨上马就走,路上是否会遇到马贼劫匪甚至是北金元的追兵先放在其外,这姑娘压根儿不认识回金元的路吧。

虽说西夏金元两国接壤不需要过水路什么的,但翻山越岭也不是什么小事,而且这出国关文他还没给她盖呢。慕容舒急急地处理这一些迫在眉睫的大事。打算连夜打点完就去追楚千夏。

“晓尔,我先把眼下的一些军中大事处理下。你速去将老丞相请来,注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请他委屈下走内宫后门。”慕容舒一边批改奏折一边对慕容晓尔吩咐道。

“好。”慕容晓尔见哥哥有了主意,当下也不多问,披上一件夜行褂子,打开后窗翻身出去。

西夏的老丞相辅佐过三位皇帝。慕容舒的爷爷慕容宙是西夏著名的中兴之君,慕容宙提拔官员并不只局限于科举考试和蒙荫制,而是自己经常微服私访周游各个有名的书院和私塾,那些有一技之长却不受先生喜欢的学生常常被他注意并重用。

老丞相吕梁便是其中之一。

吕梁文章写得极好,见解独特,可惜毛笔字写得实在是差,脾气也不好,常常顶撞书院的先生,书院的先生恼了就一直不举荐他去科举。

就在吕梁即将从书院毕业的那一年,慕容宙微服私访到了这家书院。慕容宙是悄悄溜进来的,吕梁以为他是隔壁书院跑来蹭课的就去考他的学问,并说如果能通过就让他蹭课否则就唤守卫将他赶出去。

慕容宙觉得好笑,又想打击打击这个骄傲的臭小子便一口答应,没想到吕梁的第一个对子便将他难住了。慕容宙大为惊讶,顺口将帝师留的一条鸡兔同笼的算术题目讲出来,说也要考一考吕梁的学问,吕梁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题目,很是兴奋,居然将慕容宙直接拉去了鸡笼,又拉来几只野狗充当兔子,从白天算到傍晚,弄得鸡飞狗跳,才将答案算了出来。

慕容宙被这么耿直憨厚的小伙子给感动了,当下又问了他几项国策,发现吕梁对治国很有一套看法。回宫之后就立即将吕梁召了过去,直接提拔为四品文官,可以在朝堂听政议政。

吕梁也算是不负厚望,在慕容宙在位的时候帮助其整顿朝廷,肃清军队,开疆拓土,稳定了西夏的四国地位。

后来慕容宙立慕容舒的父亲慕容训为太子,并将吕梁立为太子太保,意为辅佐后一代君主。慕容训不满二十继位,吕梁辅佐其一直到四十岁驾崩。慕容舒继位的时候,吕梁已经年过七旬。慕容舒敬重这位耿直忠诚的老臣,恩准他平日里可以不用按时早朝,有大事的时候才会找他商量。

现已是深夜,急召吕梁,可见楚千夏的事情对慕容舒来说,也算是件大事了。

在第一柱香即将燃尽的时候,慕容晓尔翻窗回来了。

“哥哥,我把老头子带来啦。现在就在门外头。”慕容晓尔抹了把汗,喘着气。

“老头子也是你能喊的么,”慕容舒笑,又正色问道:“出来的时候没有人瞧见吧?”

“没有。我这功夫你还不信啊!”慕容晓尔拍拍胸脯。慕容晓尔别的不行,偷溜出宫倒是一等一的能手,这一点慕容舒深信不疑。

“好的,快将他带进来,顺便帮我泡点茶来。别让门口的小太监瞧见,就说你自己渴了,拿点上好的碧螺春。”慕容舒吩咐完,收拾了下桌子,带着一些折子走进内室。

“就知道使唤我,要不是瞧着千夏的份上我肯定不帮你泡。”慕容晓尔哼了一声,走出门。

“大半夜的,不知皇上又把我这个老头子从被窝里面掳了过来是什么急事?还不能走正门,后门这些石子儿路着实硌脚,小公主又将老头子带得飞快,我这把老骨头已经要散架了。”一个花白胡子留很长的脏老头子从侧门走了进来,直抱怨着。

“老头子,你又是多久没洗澡更衣了?敢情朕恩准你不上朝正好遂了你不洗澡的意愿啊。”慕容舒看着

吕梁油油的胡子和头发,连连摇头。

“皇上莫不是要反悔?见皇上按理说确实是要沐浴更衣的,可是皇上这召得太急,老头子来不及烧水搓背买新衣啊。不知者不为罪。”

“你这老头,嘴巴还是这么快。得了,我在你面前辈分小,也就不自称朕了。说着也别扭,”慕容舒捣了捣蜡烛芯:“我让晓尔给你泡了壶上好的碧螺春。这么晚还让你跑一趟。”慕容舒怎么挑灯芯都没更亮些,有些颓然地搁下铁丝,从龙床上挑了下来。恰好这时候慕容晓尔捧着一壶茶走了进来,没有托盘,似是烫到了手,龇牙咧嘴的。慕容舒赶紧到一边拿了手巾去接茶壶。

“这么烫也不知道拿个托盘?也没拿杯子。”慕容舒手上覆了一圈手巾,小心翼翼地接过茶壶,稳住茶壶后朝晓尔努嘴道:“去旁边冷水那里浸一浸,别起泡。”说话间,已经捧着茶壶走到桌子前,把滚烫的茶壶放了下来,大概是力道没控制住,搁下的时候有些重,茶壶盖子一冒,热水跳出来几滴,溅在慕容舒的手背上。慕容舒被烫得手一缩,茶水翻得更多了。

“拿个茶壶都不稳,老臣真是为皇上担忧啊。”一直冷眼旁观的吕梁总算走了过来,手巾也没用,单手稳稳地接过了茶壶,连眉头都没皱。

“皇上,我在做帝师的时候就与你说过。不论事情多迫在眉睫或者别人欺负你多厉害,一定要记得,情绪不外露,要隐忍。”吕梁一手托着茶壶,一手背在身后,直挺挺地站在慕容舒的面前:“茶壶很烫手。皇上如果能对任何棘手的事情都能做到老臣这般稳如泰山,老头子我也就可以退休了。”

慕容舒面露羞色,像个做错事情的学生被先生责怪一样不安地搓着手低头看着脚尖。

慕容晓尔倒是没听明白吕梁的意思,看着老师单手捧着一壶滚烫的茶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就急得顾不上擦干手上的冷水:“老头子你不怕烫啊,烫掉层皮你就又有理由不洗澡了!”又见慕容舒站在一旁毫无反应,当下更是直接跑了过去,徒手接过茶壶移到了桌子上。尽管手上浸了冷水,可还是烫得直摸耳垂。

“老头子你的手没怎么样吧?”慕容晓尔摸着耳垂直吸凉气,还不忘关心下老头子的手。

“老头子皮厚,好好的。”吕梁大咧咧地把手左右翻给慕容晓尔看。果然皮够厚的,皱褶重重的巴掌上连一丝红肿的意思都没有,还是蜡黄蜡黄的,泛着点黑乎乎的油光。

“噫,你这手该洗了。”慕容晓尔伸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一脸嫌弃。

“连公主都嫌弃我这个老头子了,看来我真的要洗澡了,”吕梁摸摸头发又摸摸胡子,发现捋过毛发的手掌黑了一片:“晓尔啊,帮老头子拿个杯子来。老头子的嘴可比不上这手,一烫准破。”

“皇上,现在可以告诉我半夜将我叫来是什么事情吗?”吕梁目送着晓尔远去的背影,终于正了脸色,低声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