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咫尺天涯
洛霓裳从云岫居回到乔木轩，刚一进门就见荷叶焦急地迎了上来：“姑娘，二公子出了什么事？严不严重？”
若是平时，见到荷叶这般，洛霓裳怕是又要调笑一番了。而此刻她却没有了任何开玩笑的心情，不单单是箫大中毒未醒，性命堪忧。而且只要想到轩辕七杀提醒的那个内奸就是荷叶和莲子之间的一个，心里就涌上了难以接受的情绪。
洛霓裳没有回答荷叶的话，只是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吩咐道：“荷叶，去把莲子一同叫来，我有话对你们说。”
“姑娘……”看着洛霓裳的表现，荷叶清出地意识到了必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于是干脆地应道：“荷叶这就去。”
很快，荷叶带着莲子又回到了屋里。
莲子一见到洛霓裳就嬉笑着贴了上去：“霓裳姐姐，你回来啦。”
洛霓裳看着莲子天真无邪的笑脸，实在无法将这样的孩子与心思深沉的奸细联系到一起，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眼前的这两个孩子，洛霓裳只愿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是中间的某一个环节出了什么问题。
洛霓裳不着痕迹地将贴在自己身上的莲子推开，依旧是和蔼柔和的面容说道：“我刚才去了一趟云岫居，你们的二公子身中奇毒。”
说完细细地观察着二人的神色。只见荷叶的脸色瞬间苍白了，眸中闪烁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嘴唇哆嗦着：“怎么会这样……”
而莲子却是一脸迷茫，好像还不太理解洛霓裳的意思，只是歪着头瞅着洛霓裳。
洛霓裳眉头皱起，心中划过一丝疑惑。看荷叶的表现像是真的为箫大担心，她素来也知道荷叶倾心箫大，没有主动去害他的理由。而莲子，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什么都不懂。这样的两个人，真的是罪魁祸首吗？
洛霓裳见也看不出什么，接着说道：“你们主上今天拿了一张字条给我，就是那张字条将箫大引了出去，害他被人埋伏中了毒。而这张字条上，是我的笔迹！”
虽然很隐秘，但是洛霓裳还是看到了荷叶的身子微微有些摇晃，眸中也划过了意思自责。
洛霓裳的眉头渐渐纠到了一起，难道真的是荷叶做的吗？
想到这里，洛霓裳突然朗声唤道：“荷叶！”
荷叶没料到洛霓裳会突然喊自己的名字，脸色瞬间苍白，身子也微微有些踉跄：“姑……姑娘……”
洛霓裳微微眯起眼睛，声音逐渐放柔和：“你觉得，此事会是何人所为？既可以冒充我的笔迹，有可以清楚地在箫大的不在的时候将字条送至云岫居。你的心中，有没有这样的人？”
荷叶还没等洛霓裳说完就啪地跪倒在地，声音惶恐又带着些哭腔：“姑娘，不是荷叶，真的不是荷叶。姑娘你是知道荷叶对二公子的感情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姑娘你相信我。”
洛霓裳却不像从前那样扶起她，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没有人说是你，你这么急着辩解是为了什么呢？我只不过问问你的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罢了。”
“姑娘，荷叶……荷叶也不知道会是何人所为，但是，姑娘，”荷叶抓着洛霓裳的衣角哭到：“真的不是荷叶干的。荷叶一直跟在姑娘身边，怎么会有时间做这些事呢，姑娘你相信我。”
一旁的莲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不知所措，吓的也跪在地上哭到：“霓裳姐姐，你为什么不相信荷叶姐姐，你不喜欢我们了吗？霓裳姐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洛霓裳瞥了一眼脚下跪着的两个孩子，心中有些不忍，但是她知道不能心软。狠狠地甩开她二人的手，冷然说道：“荷叶，我待你也不薄，你何苦这般陷害我。”
说完也不给荷叶任何辩解的机会，继续说道：“自我来幽冥宫，只有你和荷叶一直跟随在我身边，我每日看书写字也都是你在旁侍奉着，不是你，难道是莲子吗？”
一席话掷地有声，荷叶突然就止住了哭求，默默地垂下了脑袋，一声不响。
洛霓裳看着心中不忍更甚，语气也变得轻柔了：“荷叶，我希望不是你。”
荷叶只是低垂着头，半响才轻轻地出声：“姑娘，是荷叶对不起你。”
“理由呢？”洛霓裳背过身去，似是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
“那人允诺荷叶，只要我将字条送到二公子处，事成以后，就让荷叶在二公子身边侍奉，”荷叶说着忍不住有低
声啜泣了起来：“只是荷叶也没有想到，他们……”
洛霓裳轻声叹了口气，对着门口的方向说道：“鬼七，把她带下去吧。”
鬼七应声从门外走了进来，望着洛霓裳疲惫的面容有些担忧：“洛姑娘，可还安好？”
洛霓裳只是一摆手，不发一言地朝着里间走去。
鬼七也不再说什么，对着外面吩咐道：“将荷叶押进地牢。”
外面的守卫得了吩咐将荷叶押着朝门外走去。
“荷叶姐姐……”莲子依然跪在地上朝着被押着的荷叶唤道。
“莲子，姐姐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荷叶没有回头，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吩咐遗言一般说着。
“姐姐……”莲子喃喃道，眼角一滴泪水划过。
“押走。”鬼七面无表情的吩咐着。
“是。”
眼看着荷叶被压走，鬼七又面带忧色地望着洛霓裳的方向，轻声叹了一口气。突然感觉衣角被人拉动，鬼七低下头却见莲子正在扯着自己的衣角，不禁眉头一皱。
鬼七的脸被大火烧灼了以后原本就是可怖骇人的，再加上这样的表情，莲子不禁一阵瑟缩，吓的立刻放开了手，鼓足了勇气才可怜巴巴地出声道：“鬼七大人，姐姐……姐姐她，会怎么样？”
“会怎样？”鬼七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害怕自己的孩子，轻轻一笑道：“我以为，你在幽冥宫这么多年，是该知道后果的。”
莲子浑身一震。而鬼七也也不理她的反应，径直走了出去。
“主上，按照洛姑娘的意思，已经将荷叶押进了地牢。”鬼七嘶哑破败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
轩辕七杀自桌前抬起头，嘴角带着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荷叶吗？”
“是！”鬼七拱手答道。
“有点意思，”轩辕七杀站起身，走到鬼七身边缓缓说道：“裳儿确实让我有些佩服了。”
鬼七也是一笑道：“鬼七也很佩服。”
屋内，两个男人相视一笑。
深夜，整个幽冥宫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好像并没有因为近日发生的事情受影响而加紧夜间的戒备。
穿石园后门处，一个女子瑟缩这肩膀不停地徘徊着，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出现在了她身后：“何事？”
那女子听到身后的声音先是一惊，继而迅速转身，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跪在那人面前说道：“你不是答应我，只要我把字条送到云岫居就会带我和姐姐离开的吗？可是现在姐姐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鬼七大人还说要杀了姐姐，你快去救她啊。”
那黑衣人只是站着一言不发。
女子见他这样更是着急了，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他们以为是姐姐做的，姐姐只是代我受过的，我只有姐姐这么一个亲人了，求求你救救她，莲子愿意做任何事情。”
这个女子竟然是那个一直天真烂漫的莲子！
“任何事？”只听一声冷哼，黑衣人揭下面上的黑巾：“若是要你死呢？”
“冥四……大人？”莲子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怎么会是冥四大人？
“莲子？真的是你吗？”破碎绝望的声音自暗处传来，莲子抬头看去，只见洛霓裳扶着几欲跌倒的荷叶朝她走来，不仅仅是荷叶和洛霓裳，还有主上，鬼七大人，媚三娘，阳五大人和残六大人！
“我……我……”莲子低下头，知道这次自己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了：“姐姐，对不起，是莲子连累了你。”
“莲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洛霓裳扶着荷叶走到莲子的面前，开口问道。
“为什么？”莲子喃喃道，突然又笑起来：“为什么呢？我和姐姐自小就追随主上，对主上也是忠心耿耿，可为什么我们只是下人呢？三娘他们都是在我和姐姐之后来的，为什么他们就可以做大人，居高临下的，而我们就低人一等？”
“莲子……”荷叶上前抱住她哭着说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是主上救了我们，若不是主上，哪有我们的今天？”
“要是一辈子都只能活在别人的鼻息之下，我宁愿他当初没有救下我们，”莲子擦了擦眼泪望着荷叶说道：“若不是这下人的身份，姐姐你又怎么会连喜欢一个人都要偷偷摸摸的……”
“莲子！”荷叶
一把捂住莲子的嘴巴，眼中满是惶恐和哀求：“不要说了，姐姐求你不要说了……”
“哼，无知。”鬼七突然开口说话，嘶哑破败的声音在这浓稠的夜色里显得更加可怖：“主上要是不在意你们何至于要救下你们，你二人的存在对幽冥宫来说没有一点用处，主上却还留着你们。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想不到居然还会背叛主上。”
莲子抬起头不明所以地望着鬼七。
“当时幽冥宫还未建成，主上和我还在为今后的路谋划，幽冥宫正是用人之际，却不料碰到了你们二人。当时我极力反对收留你二人，主上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救下你们，”鬼七顿了顿望着莲子继续说道：“你想要地位吗？你可知在幽冥宫都是什么样的人才有地位？每一个七煞手中都有多少亡魂？在幽冥宫，地位的高低就意味着鲜血和屠杀！你，还要吗？”
“我……”莲子眸光闪烁，她从未想过是这样的结果。
“入我幽冥宫的都是可怜人，”轩辕七杀缓缓开口：“你二人是我执意收养的，原本予了你二人下人的身份是想让你们远离这些生死之争，如今看来却是我错了。”
“主上，我……”莲子的双眸中又涌起了泪光，只因自己的自私，不但负了主上对自己的一番苦心，还害的箫大现在围在危在旦夕。
“主上，”荷叶突然笔直地跪在轩辕七杀面前哭着恳求道：“莲子还小，不懂事，都是荷叶不好，没有教育好妹妹，主上要责罚就责罚荷叶吧！”
见荷叶这般，莲子突然站起身子走到轩辕七杀身前跪下，深深地给轩辕七杀磕了一个头道：“主上，是莲子不好，与姐姐无关。姐姐说的对，莲子小，不懂事，这才负了主上的一番苦心。这些年来若是没有主上，我和姐姐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荷叶听莲子这么说，以为她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欣慰一笑喊了一声：“莲子……”
莲子也是回了荷叶一笑，继续说道：“我知道，主上是好人，不会怪莲子的，但是莲子过不来自己这一关，莲子害了二公子，让幽冥宫现在处在了危险之中。莲子不求主上原谅，只希望以后主上能够让姐姐侍奉在二公子跟前，莲子就满足了……”
“莲子，你说这些做什么？”意识到莲子的不对劲，洛霓裳连忙上前。
莲子却轻轻挣开洛霓裳的手，笑的很是好看：“霓裳姐姐，谢谢你对莲子这么好，还把莲子当妹妹看，莲子没有福气，怕是要辜负霓裳姐姐的一番好意了。”
说完迅速地往嘴里扔了一粒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丸。鬼七反应迅速，立刻捏住她的下颌，可是却是迟了，惋惜地冲着轩辕七杀摇了摇头道：“是胭脂醉。”
胭脂醉也是君无忧自创的毒药，专门针对女子的毒药，中此毒的的女子会以最美的姿态死去。此毒入口即化，同样无药可解。
“莲子！”荷叶挣扎着爬了起来，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莲子倒在鬼七的怀里，面带笑容：“姐姐，下辈子，让莲子做姐姐，保护你……”
稚嫩的脸庞还带着红晕，如含苞待放的牡丹，却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好生安葬了吧。”轩辕七杀一摆手，轻轻开口说道。
“是。”鬼七应道，抱起莲子转身离去。
冥四和阳五也托起哭得晕死过去的荷叶几个跃身消失不见。
媚三娘和残六互相看了一眼，先后离去。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又是只有他，和她。
“七杀……”洛霓裳走到轩辕七杀身边轻声唤道，今晚的他，一定很难过吧。被人背叛，被人误解，连亲手养大的孩子都离开了他，心里，一定也很疼的吧。
“裳儿，”轩辕七杀抬头望着天空，缓缓开口：“你也要离开我是吗？”
“……”洛霓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能低下头沉默不语。
轻轻地笑出声，笑声里却是无尽的寂寥和自嘲，轩辕七杀没有看她，只是说着：“天晚了，回去吧……”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洛霓裳看不见他鬼面下到底掩藏了怎样的情绪，只是轻轻回答一句：“好，我回去了。”
夜晚的风从鬼面下的缝隙里漏进去，凉透了脸上的悲伤绝望。你站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却觉得，你离我那么远。
一念起，天涯咫尺；
一念灭，咫尺天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