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一眼万年
“蛊婆婆，您有话就直说吧。”洛霓裳深吸一口气，心里大概也猜到了蛊婆的意思。
“被最在乎的人伤害，你们说，这是怎么样的感受吧，”蛊婆叹着气看着洛霓裳道：“这小子，是一心求死啊。”
“那怎么办？就没有其他的办法让他醒来了吗？”蛊婆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洛霓裳的心头，眼前不知怎么的就浮现了当日在三花幻境里看到的景象，那个苍白的容颜，以及绝痛彻心扉到绝望的眼神。
“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只能用续命蛊吊住他的命，唤回他的神识，剩下的，”蛊婆抬起头看向洛霓裳道：“只能看你的了。”
“我？”洛霓裳指着自己，像是不敢相信的样子：“可是我一点的医术也不会，怎么能够救醒他呢？”
“霓裳，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解铃还须系铃人’，七杀这孩子，病在心中，药石无用，要想唤醒他，便也只能用真心。”蛊婆摇着头说道。
“真心？”洛霓裳喃喃道，眼神迷蒙地望向轩辕七杀。
“是的，你的真心。”蛊婆从鬼七手中接过拐杖站起身来道：“好了，你们都出去吧，霓裳和鬼七留在这里就可以了，人太多了，蛊术施展起来也不方便。”
冥四看向鬼七，见鬼七点了点头，便带着阳五和残六出去了。
熟悉却又陌生的屋子里，鬼七和洛霓裳远远地站在一边，之间蛊婆将一切准备妥当，就拿出一碗水来对着洛霓裳道：“霓裳，现在还需要一滴你的血。”
洛霓裳想也没想就拔出落雨剑在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血一滴一滴滴进清水里，打着旋的化开。
“蛊婆婆，为何要霓裳的血？续命蛊的话，应该是直接植入体内，并不需要以血为引。”鬼七皱起眉头，虽然有些不确定，但还是问道。
蛊婆看着鬼七，赞赏道：“说的不错，对蛊术的了解也挺深的嘛。不过这续命蛊，你只说对了一半。”
“一半？”鬼七疑惑道：“那么另一半？还望蛊婆婆赐教。”
“赐教倒算不上，”蛊婆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打开来一只通体雪白的小虫子便爬了出来，一头扎进了混着洛霓裳血的水中：“续命蛊并不是像你们所理解的那样，能够给人续命。你想想，要真的有这样的蛊这个世间还不乱套了。之所以叫它续命蛊是因为它能够唤醒将死之人，但是只能保证他在一段时间内的神识清醒，过了这段时间之后，便是大罗神仙亲临也救不了他了。”
“借命？”鬼七道。
“没错，就是借命，”蛊婆看着鬼七越来越满意：“将所有残存的生机全部集中一处，一次性用掉。这是自己跟自己借的命。”
“可是婆婆你说了，七杀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只是他不愿意醒来才会……”洛霓裳有些不理解。
“所以才要用到你的血，你看。”蛊婆指着刚才那碗血水示意洛霓裳看。
只看刚才还通体雪白的小虫子此刻却是微微泛着红色。
“这是？”洛霓裳诧异的看向蛊婆。
“让蛊虫吸食心中所思之人
的血，再将蛊虫植入人的体内，让他感受到他所在乎的人血脉气息，刺激他的神识，让他醒来。”鬼七也是看着那条变了色的蛊虫，猜测道。
“没错，一点也没有错，正是如此。鬼七，你可是学过巫蛊之术？”见鬼七说的完全正确，蛊婆的脸上满是激动，可是那种激动又有些与众不同。更像是濒死的人终于发现了最后一丝曙光。
鬼七也被蛊婆奇怪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只是说着：“鬼七只是碰巧猜到罢了。”
“好，猜的好，猜的好。”蛊婆笑着自言自语道，又从腰侧的布包里取出一枚银针，挑起碗中已经完全变成红色的蛊虫：“现在只要将蛊虫植入你们主上的身体里就可以了。”
洛霓裳和鬼七的面上都是有些激动，终于，那个如天神般的男子又能站在他们的面前了。
蛊婆拿着爬着蛊虫的银针，缓步走向睡梦中的轩辕七杀，伸手取下银针上的红色虫子，小虫一落在轩辕七杀的脸上就迅速的往上面爬，很快便消失在黑发中。
“这样就好了吗？”洛霓裳看着这么简单的手法，既不施针也不用药，只是将一个小虫子放在轩辕七杀的身上，总觉得心中有些不放心。
“霓裳，不得无礼，”倒是一旁的鬼七发话了，语气有些严厉道：“北疆蛊婆声名在外，她承诺了能救醒主上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听了鬼七的话，洛霓裳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失礼了，有些抱歉地看向蛊婆道：“婆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无事的无事的，我老婆子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你不过也是在担心这个小子吗？”蛊婆却是一点也不在意，笑着说道。
“那蛊婆婆，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鬼七问道。
“等。”蛊婆看着毫无反应的轩辕七杀说道。
“等？”洛霓裳和鬼七齐齐问道。
“是的，蛊虫进入身体之后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即使打开了他的六识，也还需要霓裳你来唤醒他，”蛊婆看向鬼七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与我们无关了，留霓裳一人在这就行了。霓裳，你现在说的话，做的事，他全部都能感受得到，所以，能不能将他唤醒就看你的了。”
说完便带着鬼七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将门也关上了。
这已经是第多少次了，他们两个人独处一室，但是好像每一次都是这样，他闭眼躺着，她守在他的身侧。
眼下这个屋子，是按照洛霓裳在洛家庄的时候住的房间设计的。洛霓裳还记得，就是眼前的这个窗户，那个时候，小小的洛祁总是踮着脚站在窗下的石头上将还在睡梦中的洛霓裳唤醒的。那么，现在换我来将你唤醒。
洛霓裳缓缓坐在轩辕七杀的身旁，握住他有些微凉的手，目光一遍遍地描画着他的眉眼。不过才一个月不见，便已经是这样想念了，也不知道当初的十年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但是却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的，这些年来虽然辛苦，但是最终，还是让我回到了你的身边。
“七杀，”洛霓裳面上带着满足的笑意，轻柔地开口道：“还记的在洛家庄的时候，你
将我关进佛像中，那时候你跟我说‘祁哥哥答应了要保护你’；后来，那些坏人将剑刺入你的身体，我知道的，你很痛，你也很怕，却还是担心着我，对我说‘活下去’。这些年来，我都记着，每一次遇道非常危险的任务时我都会想，没关系的，祁哥哥会保护我的；每一次感觉撑不下去了，想着不如就这样结束性命下去找你们吧，你的声音又会出现，你说‘活下去’。”
“冥四跟我说，你每一年的七月都会去南方。七月，七月初七，那是整个洛家庄的祭日，你一定也是去祭奠他们的吧。那么，你一定也看到我了，可是你却从来不现身见我一面。十年，我每一年都会去那里，在庄口的枣树下等着，我想，若是你还活着那么也一定会回来找我的。第一年，第二年，第十年，你一直都没有来，可是我不愿意放弃，我不相信你是真的不在。那时候我对自己说，以后若是见到了你，也绝对不会怪你为什么十年来不去找我，我相信，你一定是有着自己的原因，你绝对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后来我来到幽冥宫，正准确地说是被你们骗来幽冥宫。我千方百计地躲着你，想要怨你，恨你，可是却做不到。我很害怕，明明你是那样可怕的一个人，我为什么还渴望着与你亲近。你是我的仇人啊，是尘夜楼的仇人，还讲我囚禁在这里，我本该恨你的。无忧总是跟我说，这是命。命中注定。可是七杀，你知不知道，我不信命，我只信你。”
“我还记得，你带我思祁湖看风景，看日出。那个时候，当我说出思祁这个名字的时候，你心里是怎样的感受呢？会开心吗？或者，你会嫉妒洛祁呢？鬼七和我说，你之所以不愿意告诉我你就是洛祁，是怕毁了在我心中，洛祁干净善良的形象。七杀，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在乎那人是好是坏的。就像我喜欢你，不管你是洛祁还是轩辕七杀，我都喜欢。以后，你若想退隐江湖，我便随你西山望云，清湖垂钓，松间听雨，不离不弃。
你若想睥睨众生，我便为你红袖添香，捧盏解语，戎装刀马，仗剑天下。无论是荣誉还是谩骂，我都不在乎，我唯一在乎的只是你。”
“七杀，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我不相信的只是我自己。这些天，我总是后悔，后悔为什么不早一些表明自己的心意，若是那样，我们也不必如此了。蛊婆婆说，你能听见我说的话，那么你为什么还不醒来，还是不能够原谅我，不愿意看我一眼吗？可是，我真的后悔了，我知道自己错了，错的无法弥补。我不奢求你能够原谅我，只要能够再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只要在开口喊一声我的名字，我就满足了。”
“七杀，求求你醒来好不好？你这样让整个幽冥宫怎么办？你的身上还有着责任，怎么可以因为跟我赌气就一直睡着呢？你若是真的不愿意见我，那么等你醒来我就立刻离开好不好？”
泪水一滴一滴滑落脸庞，从一个人的眼睛里落入另一个人的心房。
脸上，有水冰凉的触感，微凉的手掌稍稍用力反握住包裹着自己的柔荑，清冽悦耳的声音有些生涩，但是却说的异常坚定：
“裳儿，不许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