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山解水语
再一次站在山水阁的门口，洛霓裳的心里不禁感慨万分。
第一次来这里是自己初来北郡之时，那时候的自己一心想着报仇，想着手刃轩辕七杀。谁又能料到，曾经一直以为的仇人却带给了自己一段美好到舍不得忘怀的时光？
第二次来这里，是在除夕的时候与轩辕七杀一起来的。那一日，他不是幽冥宫宫主，她也不是尘夜楼的杀手。他们只是逛着街市的两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发间的那一枚发簪，那是她身边唯一与他有关的事物了。凤千寻初见的时候也是很奇怪地问过洛霓裳，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样的饰物？而洛霓裳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也许，只是因为是那个人送的呢。
“这位姑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洛霓裳正想着，耳边便传来店小二询问的声音。
洛霓裳也不奇怪，毕竟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在人家店门口站了这么久也不进去，是人都会好奇。
转过头看去却是一个生面孔，心中有些奇怪，便问道：“你们这里原先有个叫小二的伙计呢？我找他有些事。”
这店小二先是一愣，许是在想洛霓裳说的是哪一位，而后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姑娘说的是那个小二啊。他前些日子说是家里有事，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不知道姑娘找他可有什么事？”
回家了？洛霓裳眉头微微皱起：“那你们掌柜的呢？现在可在店里？”
“姑娘找我们掌柜的？”店小二看向洛霓裳的眼神有些变了，疑惑地上下打量了洛霓裳一番才问道：“不知道姑娘找我们掌柜的做什么？要知道，我们山水阁的掌柜的不是一般人能见的。”
见着店小二的语气突然变的有些盛气凌人，洛霓裳心里升起一股厌恶，移开了目光语气不悦地说道：“告诉你们掌柜的，就说洛霓裳来了，让他出来见我。”
没料到洛霓裳会说出让他们掌柜的出来见她这样的话，店小二立刻便觉得这个女子一定与掌柜的有什么关系，是自己得罪不得的。于是连忙陪了笑脸说道：“那姑娘稍等，容我去和沃恩掌柜的说说。”
见这店小二点头哈腰一脸谄媚，洛霓裳心中的厌恶更甚。突然想念起之前那个名唤小二的店小二了，虽然小二也免不了趋炎附势的性子，但是却让洛霓裳难得的亲近。
不一会前去禀报的店小二变回来了，看着他脸上比走之前更加谄媚的笑意，洛霓裳便知道了结果。
果然那小二走到洛霓裳身边，笑意使得整张连都皱在了一起：“姑娘，我们掌柜的不方便出来，说是请你去楼上的幽兰轩相见。”
幽兰轩？洛霓裳想起，不就是当初自己住的那间屋子对门的房间吗？心中确定了位置，便对一旁候着的小二说道：“知道了，我自己去，就不用你带路了。”
“哎，姑娘，还是让我带你去吧，你看咱们这山水阁，哎！姑娘！你别走啊！”
洛霓裳皱皱眉，加快了脚步，这个新来的店小二实在是让她烦的紧，哪怕一刻也不想再见到他。
站在幽兰轩的门前，洛霓裳抬手轻声叩了两声。
“请进。”
洛霓裳轻轻推开门，抬步进入。
幽兰轩的布置依旧是山水阁特有的素净尔雅，诗情画意。屋里燃的不知是什么香，只是让人闻了浑身的疲劳似是都卸下了一般。
“霓裳，”齐元轩依旧是一身白衫，笑着迎出来：“今天怎么会想到来找我？”
见到熟悉的面容，洛霓裳这些天来的压力和疲惫也都像一瞬间便消失了一般，随意地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才说道：“还是在你这里自在。”
齐元轩
轻笑，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递过给洛霓裳：“分得青螺一段春，芽尖嫩带洞庭珍。餐霞翠蕴三湘气，饮露芳滋四水茵。杯有银针当远俗，诗尝玉液便通神。柳泉鹤翥千年月，时采黄翎润世人。前些日子刚送来的君山银针，你是第一个品尝到的人。”
“也只有你，才会喝个茶还得念首诗，”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洛霓裳还是笑着接过茶，先是放在鼻尖轻嗅，然后才低下头浅尝一口。双眸微阖，像是在回味一般。半响才睁开眼睛笑着说道：“香气清高，味醇甘爽，确实是好茶。”
“香气清高，味醇甘爽？不错，这八个字确实可以完全概括这茶的特点了，”齐元轩笑着：“越来越有几分样子了，想我们二人第一次在一起品茶的时候，你可是把那难得的雨前龙井当做给你送食的白水的。现在这样着实不易啊。”
“还不是受了你的影响，”洛霓裳无视他语气里的调笑说道：“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你这样风雅之人待久了霓裳也难免有些文绉绉的了。”
“哈哈哈，也要有这方面的天赋，不然怕是该元轩变得粗鲁了。”齐元轩说着便大笑了起来。
洛霓裳一想到齐元轩这样的翩翩佳公子舞刀弄枪的样子，心中便不禁一阵好笑。
“对了，”齐元轩慢慢收了笑，却依旧是温和如玉的面容：“不知此番霓裳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见齐元轩问起，洛霓裳原本还带着笑意的面容渐渐冷却：“不知元轩最近有没有去幽冥宫？”
齐元轩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望着洛霓裳缓缓开口道：“不知霓裳是想知道，我是否知道灭幽堂对幽冥宫宣战的事呢？还是我是否知道箫大中毒的事？”
“你……”洛霓裳没想到他竟然知道的这般清楚，先是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而后又丧气地垂下了头小声道：“你都知道了？”
齐元轩笑了笑：“那霓裳找我是为了哪一件事呢？”
“这个，”洛霓裳从怀里掏出瓷瓶递过去：“这个是解药，我现在不方便去幽冥宫，能不能请你送去给箫大？”
“解药？”一直平静如水的面容有了一丝破裂：“哪里来的？”
“这是我跟无忧要来的，要尽快给箫大服下，他现在的身子已经拖不得了。”洛霓裳见齐元轩并没有接过，便将瓷瓶放在了桌上，有些着急地说着。
“君无忧？他给的解药？给箫大？”齐元轩的脸上并没有拿到解药后激动释然的表情，相反的，是凝重与怀疑：“你确定，这是解药？”
“什么意思？”这样的疑问让洛霓裳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意思就是，你确定是解药，而不是毒药？”齐元轩指着桌子上的小瓷瓶说道：“君无忧不是素来只毒不解的吗？而且他们费尽心力毒倒了箫大，这么容易就会让你拿到解药吗？霓裳，你与箫大是朋友，但是尘夜楼不是。对他们而言，箫大是不得不除的毒瘤！”
一番话说得洛霓裳毫无反驳之力，心中怀疑和信任激烈的斗争着。齐元轩说的丝毫不错，但是只要想到君无忧将解药给自己时那副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的表情，心中的天平便又倾向了君无忧的一方。
“元轩，你信我吗？”洛霓裳抬起头，望着齐元轩问道。
“我信你，”齐元轩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但是，我不信君无忧。”
“那好，”洛霓裳展颜一笑，伸手拿过桌上的瓷瓶，取下瓶盖将解药倒出来。果不其然，有两颗一模一样的药丸。
不愧是无忧，想的果然比自己周到。洛霓裳一笑朝着齐元轩说道：“我证明给你看。”
“你要做什么，住手！”意识到洛霓裳
要做什么，齐元轩满脸惊慌急忙上前想要夺下她手中的药丸。
但是已经迟了，药丸已经被吞下了。
齐元轩突然觉得像是有人扣住了自己的咽喉，紧张的呼吸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盯着洛霓裳，丝毫不敢移开目光。
洛霓裳也是回望着他，却是一脸的坦然。
时间渐渐过去，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洛霓裳依旧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不适。
“现在你相信了吗？”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要是那真是毒药，你早就死了你明白吗！”齐元轩见她无事，却依旧没有放松面容，反而是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洛霓裳的手腕，恶狠狠地问道。
洛霓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地瞬间僵在了原地。这样的齐元轩是她不曾见过的，这样肃杀的气息，冷酷的眉眼，不像是刚才与她品茶论道的翩翩佳公子，倒是更像那个狠辣觉厉的幽冥宫宫主——轩辕七杀！
“元轩……？”洛霓裳迟疑着开口。
这一声轻唤让齐元轩失控的情绪一下子冻结住，气息慢慢收敛，一瞬间，便又是那个温良如玉的齐元轩了。
“抱歉，是元轩有些失控了。我只是担心你。”齐元轩放下握着洛霓裳手腕的手，后退一步，面上是歉意的表情。
洛霓裳听他这么说，虽然对刚才齐元轩的反应有些疑惑，但也是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关系。
“我知道元轩是担心我，但是无忧他，是霓裳非常重要的兄长，霓裳信他。”
斩钉截铁的话语，洛霓裳递过仅剩一粒的药丸。
“谢谢，”齐元轩这次没有再拒绝，接过药丸说道：“刚才是我误会了，轩辕向那位无忧公子道歉。”
“没关系，”洛霓裳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和箫大是朋友，你也是担心他的安危才会这般。”
齐元轩只是低下头，笑着不说话。
“对了，”洛霓裳转过头，语气有些不自然：“不知道轩辕宫主最近怎么样了？摘星阁和嗜血堂此番来犯，怕是让他忧愁不少吧？就算是有很多事情要操心，也是要注意身体的，要是……”
“霓裳很关心他？”不知为什么，听洛霓裳说起轩辕七杀，齐元轩的脸上倒是露出了愉悦的笑意。
“啊？”洛霓裳一惊，低下头小声道：“七杀也是我的朋友，和箫大一样，关心也是应该的。”
如玉的容颜笑意越来越深：“放心吧，他很好。”
“这样，那霓裳也就放心了，”洛霓裳仰起脸，眉眼间满是笑意：“霓裳已经出来很久了，若是迟了，只怕到时候有人要怀疑了。今日要多谢元轩了，霓裳先告辞了。”
“如此，那元轩也不送了。”齐元轩陪着洛霓裳走到房间门口：“路上小心。”
洛霓裳笑着点头，转身离开。
齐元轩一直站在门外，一直到洛霓裳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回到房间。
“阿七。”齐元轩一进房间便开口唤道。
“主上！”一人自暗处闪身而出，竟是鬼七！
“这个，给箫大送去。”
“那，洛姑娘……”
“我自会处理。”
“是，属下告退！”
小小的房间里，香雾萦绕，齐元轩缓缓坐下，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还好，裳儿，我还有这样一重身份，可以这般自如的与你相处。”
夜未央，灯火阑珊诉寒凉。秋风谁思量？此山不解此水语，此水似懂霓虹光。
几载烟雨几许风霜，岁月只顾自流长。淡淡模样，波光影里暗荡漾，远去，还有绕指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