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漪红凝翠 （一）
芯芮姑姑咽了口水道：“皇后娘娘您是知道的，自然是居中宫凤栾宫，皇后娘娘之下便是柔贵妃，别看柔贵妃资历最短但她生的娇媚，又会侍奉人，最得皇上圣心，连连晋封，是这后宫中风头最胜的人，她居住在浴凰宫，那离皇上的乾清宫最近了。
伉妃娘娘入宫时日最长，她居住在长乐宫。淑妃娘娘住的宫殿是离你最近的华清宫。您的漪红阁是钟粹宫的偏殿，那里去御花园极便利。”
“那钟粹宫中如今的掌宫娘娘是贞妃娘娘？”我试探地道，心已经凉了半截。心道可千万别是她啊，否则我这在宫中的日子将如何度过啊。
芯芮摆摆头道：“不是，贞妃娘娘先前是住在钟粹宫的，只因她好口舌生是非，太后说她不适宜和其他妃嫔同住，被遣去永安宫住着了，那离很是偏远，离各宫都远。如今住在钟粹宫的是齐佳贵人，她居住在凝翠阁。她和您的位份一样，所以这钟粹宫中暂无掌宫娘娘。大家各自管好各自宫中的事物即可。”
“齐佳贵人？”我自己小声嘟囔道。
不多时钟粹宫的宫门已在眼前，这钟粹宫东侧便是我的漪红阁，西侧是齐佳贵人的凝翠阁。幻月早就在漪红阁外携着一甘婢女及内监候着了，见是我回来，她笑吟吟跪倒道：“幻月恭迎贵人小主。”其他的奴才们也是跪倒叩拜。
这丫头到底乖巧些，她眉开眼笑的扶着我走进漪红阁内。这漪红阁正殿倒还罢了，只是这东边的暖阁装饰的极为精致，珍珠为帘，云丝软垫，上好的黄花梨木翻云四角方桌，一水的官窑瓷器，窗棂上一律是红绢糊窗，难怪叫漪红阁，阳光洒进来的时候确实透着说不出的红晕。
让幻月拿了银钱去赏赐宫中的婢女和小公公们，打发了出去后只余下我与芯芮二人。我看着莫影冷冷地道：“给姑姑看座。”
“小主这样奴婢十是不能受的。”芯芮依旧很谦逊，我仍旧让她，最终也只得坐下回话。
“太后他老人家居住在哪里？”我赶紧问道，心想如今已然不讨喜欢，只能依仗太后了。
“太后娘娘携其他太妃太嫔居住在慈宁宫了。她老人家甚少来内宫走动，平日里也不大过问中宫的事，咱们这位太后娘娘那可不是一般的后妃可比，她管的都是前朝及宗氏的大事。”芯芮提到皇太后眼睛烁烁放光，说不出的钦佩与敬重。
“贞妃娘娘方才在凤鸾宫外对我说了些话，真真是吓死人了。”我捂着胸口故作腔调。
“贞主子是个口无遮拦的性子，所以才被太后娘娘发落到了永安宫的。其实……其实她还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现在皇后的表姐呢。”芯芮说着有些惋惜。
“现在皇后？之前还有先皇后吗？”我推测着她的话，顺着问道。
“小主聪颖，一语既通。其实贞妃娘娘便是先皇后，早年在关外与皇上大婚，怎奈她性格怪癖，对皇上亦是冷淡，后来因一己之过损伤了她肚中的龙子。惹得太后与皇上废掉了她，重立了如今的皇后。虽然她多
有不敬，但贞主子的父亲是皇太后同胞的弟弟，太后只能略施惩戒罢了。
她自己却浑然不知道收敛，每每让太后脸面上无光。”芯芮如是说道，脸上有着些许的失望。
我端起茶盏递于她道：“姑姑说了这会子话定然要留下吃杯茶的。”
她赶紧站起身弓背行礼道：“贵人小主，奴婢来了这会子了，必得回去复命了。若再不回去只怕皇后娘娘责罚。”说完脸上出现了些许的不悦。
“皇后娘娘如此贤惠淑德，姑姑又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哪里会处罚到姑姑头上。您无非是着急回去复命罢了，故意哄我的。莫影，去取我最喜欢的香片包好给芯芮姑姑带回去。”
“这么一会收了小主这多赏赐，如何使得？”她笑的眉眼的皱纹都聚在了一起。
“我年轻，且是个外族女子，不懂得这宫中诸事，往后姑姑无论在皇后娘娘身边也罢，还是在御前，都请姑姑为宛儿多多美言，若得闲也可来我这里。”其实我很清楚，她非我宫中人断然不敢私自出凤栾宫半步，只是做这些虚文哄她倾心于我罢了。
打发走芯芮后，顿时觉得浑身酸痛，这一连多个时辰都没有好好地歇息了，且动则跪拜行礼如何能不辛苦呢。
幻月打发婢女去准备吃食，自己进入西面暖阁扶我坐到妆台前，看着我满脸的疲惫欣然一笑道：“小主今日可还顺利吗？中宫没有为难您吧？”
不觉心里一暖，总算有人知我心了，虽然中宫没人为难我，不过也没人理会我，这其中的滋味不想告诉幻月让她跟着操心，所以淡淡地道：“都很好。你放心就是。”
“皇后拨了四个婢女及两个小内监。除去掌事姑姑年纪大些，其他也不过十五六的样子。”幻月一面利索的为我卸去发饰，退去吉服，一面粗略地给我介绍这漪红阁中的琐事。
“掌事姑姑是谁？”我亦是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
“她叫夏菡，我打听过了，是服侍前朝后妃的姑姑。原本是发落到四执库当差的，准是瞧着您好欺负便发落到咱们这了。”
“前朝的老人更好，是不是？”我朝幻月嫣然一笑，“无论她是谁，曾经为谁办事，但凡她有颗血肉之心，我们真心待她，最终也会踏踏实实为我们办事的。”
幻月瞬间转为欢喜，手上却没有一分减慢，一套夏季淡蓝色宫装已然在身，“小主心地最好，待下人也好。能给小主办事他们都得偷着乐。”说完抿嘴笑着。
这会一个约二十五六的宫人走进西暖阁，在屏风外止住了脚步，屈膝跪倒道：“禀小主，凝翠阁的齐佳贵人来见小主，人在正殿。”
对着幻月朝外面使个眼色，幻月微微点头。心里已然知道外面回话的便是夏菡，宫中一切都是陌生的，我应付起来疲惫不堪，但从司乐塾李妈妈那学来的一招现下是用上了，那便是笼络人心强颜欢笑。
淡蓝色四喜如意云纹锦锻的大衫很得体，以至于我屈身去扶她的时候几乎将腰身紧紧的裹住
。三指纤纤地拉起她的一只手，眼睛柔情似水地道：“是夏菡姑姑吗？”
她很安静，眼神中有些许的喜色，道：“是奴婢。”
“我最没规矩，往后你就知道了。起来吧，不要对我行这样的大礼，只把我当姐妹。”说完抚了抚她散落一点的发丝。
幻月闻声复议道：“姑姑习惯就好了，咱们主子待我们都是这样和善的。我和莫影在先前府里的时候吃穿都比别人的丫鬟好些。”
夏菡宁静地笑着道：“小主宽仁待下。夏菡感念不已。”
“你瞧你。随我去正殿吧。”说着我扶着她的手朝正殿走去。夏菡看了一眼幻月，幻月微微一笑，她便跟着我去了正殿。
我与齐佳贵人见面后都互相到了万福。我道：“咱们是姐妹，且是在钟粹宫同住的，如今也是在自家宫墙内。不如到暖阁里坐着说话可好？”
“好，就听冬古妹妹的。”
东暖阁的榻上，我与她分坐两端。莫影端上香茗，她环视着四周道，“这漪红看着就是比我的凝翠更暖人。果然还是妹妹好福气。”
“马上就是盛暑天了，这样的暖色不及姐姐的凝翠合心意呢。”我故意捧着她。
她倒顺势道：“那敢情好，我那里日日欢迎妹妹去呢。当日贞妃住着的时候，因为皇上厌恶她，连带着我也跟着受罪，如今得了妹妹住，只盼能借着妹妹的光呢。哪怕见一见皇上也是好的。”说完摸着眼泪。
我心想这些女人真是奇怪，在司乐塾的时候众姐妹只盼着早日离开男人的视线，躲个清静自在。这宫中的女人却各个都痴迷于皇上一人，非要争着抢着一个男人，自己多了份失落不说，还牵连进后宫的纷争中。
这齐佳贵人想依仗和我住的近，能多见见皇上，岂知我是一分争夺疼爱的心也没有，一来皇帝对我冷落，宫外的义父也就多了一分无望，他少生事端，我董氏一家也少了一分危险，二来我一个异族女子本就招惹是非，我可不愿意再徒增烦恼与别人争了，反而被算计。只要平平淡淡无灾无难过一生也就罢了。
心里想着嘴上却不能这样说，只能附和她道：“齐佳姐姐这样的美貌皇上哪日见了必然念念不忘，倒是还得借着您的光呢。姐姐何时入宫的？”
“有一年光景了，我也算是新人，当日金朝入关，皇上的威名在我们塞外可是传遍了，我父亲是随皇上征战的老臣了，太后娘娘说后宫人少，便选了我及其他十多个姐妹入宫。”她言语间，以自己是功臣之女而感到无上的荣耀。
“哦？那齐佳姐姐是武将之女了？宛儿最最钦佩骁勇善战的将军了。”
“我父亲就是那样的人。我很会骑马。”
三句话过后，我就知道她是个自恃过高的人，几句好听的阿谀奉承之后她便丢了自己原本的谨慎，但凡自恃过高的人还有一大弊病就是好胜心强。但她既没有皇上的疼爱又没有胜过常人的美貌，偏偏还是这样的气性，只怕将来有她的苦头吃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