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入宫专夜 （二）
义父赶紧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弯曲身子道：“草民在这，多谢皇上惦念。”
“哦，靖公今日能来朕心甚悦。如今不比你们万朝了，朕治天下是最公正严明的，你只管忠心为国家办事，朝廷不会亏待了你。”
说话间满军阵营中的许多臣子表现出十分的鄙夷，尤其是端坐在木椅上的王爷，他别过头去与身后站着的人怯怯私语着。
皇上完全充耳不闻，接着道：“如今虽然是我满军的天下，但是这朝廷里还是有一半是你们汉人，大家也都是旧相识了，今后在朝为官要通力合作才是。切不可学着那些私相授受暗中结党的事。”
“是。草民是前朝的旧臣，得蒙万岁不杀之恩已是感激不尽，如今万岁还如此信任草民，今后必当为咱们大金的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能报答万岁一二啊。”说完义父还不忘记挤出些许的老泪来。
“靖公请起，朕听闻靖公在万朝中位居众王爷之首，掌管六部。如今朕便让你居礼部右侍郎一职，爱卿以为如何啊。”皇上的声音还是那样的飘渺清冷，没有一丝感情流露。
义父本以为能混上个从一品的差事，没想只是个从二品的侍郎，但他没有任何失望的神色，而是满怀无限感激跪倒在地道：“臣谢过皇上隆恩，必不负皇上的厚爱。但还求万岁一事，万望皇上恩准。”
皇上和太后都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平西伯候这个时候道：“诶，皇上才封了你礼部侍郎之职，怎的你就要起赏来了。”
义父只是将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没做任何回答，皇上面色缓和道：“爱卿所求是何事，你且说来。”
义父道：“昔日臣跟随旧主，如今既弃暗投明得皇上信赖，虽然是汉官，但臣请皇上赐臣一个满姓，冬古。这将是臣的无上荣耀。求万岁恩准。”
“冬古？好。难得爱卿有如此的忠心，朕便将此姓赐予你。”
义父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拉了拉我裙角，赶忙跪下同他一起叩首谢恩。
我起身后眼波一转，没想皇上正注视着我，他的目光像一道寒光一样，让我浑身不自觉的跟着战栗，双手紧紧地抓着帕子，双目盯着脚尖的花穗子。
“冬古大人，你身后的这位姑娘是？”皇上看着我的眼光没有一丝的收敛，他们满人果然没有一丝的避讳。
“回皇上的话，她是微臣的义女，宛儿。此次上京随微臣一同来的。”
等他话音刚落，我赶紧一步上前，按照之前纳师傅教我的规矩，屈膝跪下，双手合十至于腰间，低垂着眼帘，悠悠地道：“臣女冬古宛儿，给皇上、太后、皇后请安。愿皇上万岁圣安，愿太后娘娘千岁金安，愿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站起来，让皇上和哀家瞧瞧。”这一次开口的是太后，她的声音那样的端庄宁静，虽然是女人的声音，但是在这保和殿上回荡着，却能不自觉的感染着你让你屈服于她。
我慢慢地抬起头，但是目光仍
旧看着地面不敢往上看正坐的君主。心扑通地跳着，额头似乎已经浅浅地渗出一层香汗了。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都说这江南出美女，果然名不虚传啊。确实比我们满人的女子秀气精致些。”太后赞誉道。
“臣妾倒不觉得，臣妾以为还是我们满人的女子更美些，到底出了皇额娘您这样的美人呢。”一旁的皇后这半晌终于开口了。
我心里暗笑，她倒精明，一面拿太后压制我，一面还讨了太后的欢心，但一点是非常清楚的，那便是此时此刻我的美貌让她感到不悦了。
“臣女何德何能，这天下女子在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面前都是面无颜色的，如今有幸得见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真容，是臣女一生最大的福分，如何还敢承受太后娘娘的赞美呢。”
“冬古大人，你这女儿人长得标致，嘴上也讨人喜欢。真真是块好材料啊。”端坐着的王爷开口道，“只是孩子，别学了那套狐媚惑主的计量最后毁了自身。”
这一句狐媚惑主哪里是我能承受的呢，这个罪过可是太大了，膝盖一软，赶紧跪下。这个时候皇上倒抢先一步道：“叔父，人家一个小女孩长的标致些就是狐媚惑主了？岂不成了欲加之罪了。朕知道你喜欢玩笑，可是这百官面前别失了您的体面才好。”说完扬扬手对我道：“你叫宛儿？”
我站起身来点点头道：“臣女正是冬古宛儿。”
“把我新得的美人图赏给她。”他看了看身边随侍的内监道。
“谢皇上赏赐。”我赶紧谢恩。
“皇上，若您不嫌弃，小女愿侍奉皇上太后左右，日夜服侍，已尽我一家的忠心。”义父叩首后满含热泪深情地道。
一旁的我这个时候只能默默地听着，皇上倒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半晌没有理会义父。义父也不好再强说什么。皇帝将他面前的盘龙至尊盏举了起来道：“今日之筵席只是为聚聚君臣之情，来，爱卿们满饮此杯吧。”
“谢万岁。”大臣及内眷各自举起面前的酒杯。
不多时，传膳的内监们一个个举着青铜锅子进来，里面灌满了银炭，锅子里是热腾腾的鲜汤。
皇后手指面前的青铜锅子开口道：“这是咱们皇上最爱的涮锅子。今日特赐了给大家。”
听说是皇上喜欢的，大家再次齐声喝道：“谢万岁赏赐。”
这青铜的锅子里红红的银炭噼噼啪啪地作响，那热气蒸的人满面的潮红，不多时便觉得浑身炙热，锅子边是鲜红的肉类，和血肠，看得我胃里一阵阵翻滚。
这个时候钟鼓响起，七八个身着舞衣的柔媚女子翩翩而至，歌舞算是开始了，她们的舞也与我们的不一样，都是那样的粗狂洒脱，描述的是草原上的狩猎战斗的画面。在赫赫巴草原上已经见识过了，太后和皇后的老家都是在那片草原之上，这舞蹈想来也是她们钟爱的。皇后的目光中有些许的哀伤。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一个小内监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锦盒，
在我身边耳语道：“这是皇上方才赏赐与你的《美人图》，您好生收着吧。”
我赶紧起身，毕恭毕敬的接过锦盒。再次坐下时，目光却撞上了皇上的目光，他的眸子是那样的深不见底，也是那样的无所畏惧。在这满朝百官的面前，在他母后与皇后的面前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赶紧低下头，义父看到我的表情后，悄悄地道：“别怕，别忘了为父嘱咐你的。”我知道此刻已经没有退路。
这个舞蹈结束后，是一段礼乐演奏，众大臣之间也都推杯换盏，宝座之上皇上与太后皇后不时的说着什么，礼乐声太大，底下的人根本听不到。
一炷香的时间，礼乐也演奏完了。这个时候皇帝放下盘龙至尊盏，道“怎么领了朕的赏赐也不来谢恩？”
这一句整个保和殿一片寂静，我也是一愣，众人都看着我，抬头望去，皇上正扬手指着我，眉头紧锁。
赶紧起身跪倒道：“臣女谢皇上恩典。”
他的嘴角斜向上扬起一丝坏笑：“那是名家的《美人图》，只是一句谢恩可不抵事。来为朕斟酒。”说完将手中的至尊盏上前一推。
我诺了一声，稳稳地站起身来，端庄优雅地朝龙阶走去，轻提脚轻落步，每迈一步都反复思量。众人的目光都在我的身上，我走到龙椅侧，仍旧低垂着眼帘，倾斜着上身，用手帕垫着拿起盘龙酒壶，专注地为他斟满了一杯，酒入盏中像是一股清泉一样。
虽然我没有正眼看他，但我知道他的目光一定就在我的身上。我斟满杯中酒放下酒壶，随即垂下双手立于他的身后。因为一早没有用膳，怕有异味冲撞了圣上，一路上也没有进过任何食物，到了保和殿又连连跪了多次，方才宴席上也没有正经吃过东西。这会我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越怕什么便越要来什么，“咕噜噜噜”一声从我的腹中发出。心里暗叫不好，羞得我满面绯红，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般。本以为没人听见，却不想离我最近的皇上听了个真真，第一次见他轻声笑了起来。看得皇后不知道所以，问道：“皇上您笑什么？有什么可发笑的也同我们说一说，让臣妾也乐乐。”
“没什么，皇后只管饮酒就是。”皇上敷衍了一句，皇后失落之神溢于言表。
虽然不多时，但也看出一些门道，这皇帝不大疼爱皇后，但她却非常讨太后的喜欢。她一心倾慕于皇帝，想尽办法极力讨好，却总是碰壁。心里有些怜悯她，这也不能怪她，皇后赫赫巴孟和算得上端庄秀丽了，虽然称不得美貌，但是到底不算差，又是这样屈尊讨好。
只是这位皇帝是一颗千年寒冰，如何能被融化呢，他不爱她就是不爱她，仍由她费尽心思也是枉然。只是皇帝的心里有没有过爱情呢？这颗寒冰有没有软肋呢？不自主的思索着。
他看了看义父冬古靖道：“侍郎大人，你的女儿，朕瞧着很好，就依你所言。只是有卿如此朕又怎么舍得她为奴为婢呢。”说完又是一阵清冷的笑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