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八十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临近除夕，归家的人早已开始启程，虽然路途遥远，可只要想着能与家里人团聚，那疲惫的心便能瞬间被激情充盈。
于是，一路行来遇见的都是满怀热情的归客，所以，慕容琬一行便显得与这热闹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了。
越是临近京都她的心情便越沉闷，许是她太不会隐藏，将所有表情都写在了脸上。
“娘……”晚上朗儿搂着她睡觉的时候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问她，“你最近不开心么？”
她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朗儿，“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娘最近脸上的笑容都少了好多。”
朗儿四岁了，在她未知的很多时候，他已经能懂得分辨别人的一些情绪了。
这样想着，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酸，紧了紧搂着朗儿的双臂，轻声问他，“朗儿看出娘不开心了么？”
朗儿迟疑了一下，伏在她怀里半晌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拍了拍朗儿小小的身子，心底轻叹一声，突然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让朗儿知道才好。
“朗儿知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爹爹？”这句话问出来她心里都似捏了一把汗。
朗儿出乎意料的没有惊讶，反而是将小脑袋朝她怀中又蹭了几分，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却见朗儿迟疑着点了点头。
她愣了一下，抱着朗儿的双手有些无力，“娘该早些告诉你的。”
“娘是因为那个人对你不好所以才会离开的么？”不等她继续说，朗儿已经仰起头，明亮的眼睛里此时透着一股子不属于他的沉着。
慕容琬心下微苦，却是摸着朗儿柔软的长发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没有对娘亲不好。”
“那娘亲为什么要离开？”朗儿微微蹙着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慕容琬看的失笑，一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看着朗儿微微无奈的笑了，“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有时间了娘再与你细细的说好不好？”
本以为朗儿会乖乖听话，不料，他在闭上眼睛的同时轻声却又坚定道：“虽然朗儿不知道娘亲为什么会离开他，可他放开了娘亲的手便是放开了朗儿的手，那么轻易就放手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朗儿不要这样的爹爹，朗儿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爹爹！”
说完，朗儿便在她讶异的视线里翻身睡去了。
等那阵平缓的呼吸响起时，她才收回复杂的目光，垂眸苦笑着勾了勾唇角，萧绝啊萧绝，看来你想得到朗儿的承认似乎有些困难呢。
除夕那夜四人也是挤在郊外的一处丛林里度过的，虽然没有绚烂的烟花作陪衬，可漫天的繁星也毫不逊色，颗颗闪亮，似照在人的心里。
朗儿似乎格外喜欢这样纯粹的天空，一个晚上就顾着仰头盯着那漫天的繁星看，突然，一颗流星划过，朗儿惊呼了一声，忙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了眼。
凤青禾愕然，却见身旁的两个大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于是，他转头看向林青裴，决定不耻下问，“朗儿这是在做什么？”
“许愿啊……”
林青裴眸中笑意闪动，看着朗儿可爱的模样，心内一阵柔软。而那目光落在朗儿身后的人身上，便又柔了几分。
除夕过后便又是连续十来天的赶路，朗儿在这期间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若不是凤青禾一路用药丸将养着，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他们一行在正月十五前夜到达了秦王都，甫一进城门，她便撕下了脸上的伪装，那风清月华的容貌便立时展现在了人们面前。
以前因着朗儿，她不想过于高调，可如今也是因着朗儿，她如果不高调便没有办法见到那人。
秦王都与四年前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若说有，那也只是她的心境变了。
带着朗儿一行熟门熟路的往翼王府的方向行去，她本以为那人登基为王以后，翼王府必定不复存在，不曾想，那烫金的三个大字似乎是有魔力般，只看一眼，便让她呆怔在了原地。
而那两扇大门在不刻后细微的开了一条缝，一个身着浅绿色长裙的女子从门内走出，见府门前停着一辆陌生的马车，她稍稍惊讶了一下，接着抬起头来。
那目光便在下一瞬陡然凝住。
“姐、姐？”小凝讷讷的看着面前青衣素帛的女子，那两个字在舌尖绕了半晌才轻轻的落下，似是不可置信。
“小凝，这些年你过的还好么？”慕容琬也是怔然，没料到回京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小凝，这让她又是惊喜又是感慨。
“真的是你？”小凝迟疑的上前一步，见慕容琬点头，她才猛地落下泪来，“姐姐……”腕间挎着的篮子啪嗒一声落下，她人已经飞奔上前扑进了慕容琬的怀里。
“姐姐……”小凝颤曵着嗓音，双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袖，整个人哭的不能自已。
慕容琬也跟着红了眼眶，当初离别，她算是利用了小凝和执言，也不知道后来萧绝有没有为难他们。
这样想着，她忙将小凝从怀中拉出，急急的问：“你们，你和执言最后，他有没有为难你们？”
她自己都知道说的语无伦次的，小凝却一下子就听懂了，只听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挂着泪的眼角笑的高高的翘起，“王上没有为难我们……”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半晌才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王上这些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反正我是再也没见他笑过了。”
两人一时沉默。
身后的马匹却突然动了动，小凝这才注意到跟着慕容琬一起前来的另外两人，本还疑惑，等看到其中一张不算陌生的脸时，她才讷讷道：“林公子？”
林青裴抱拳笑着行了一礼，“小凝姑娘，别来无恙！”
小凝忙双手交叠矮身回礼，心中却一瞬便被某一种异样的情绪充斥，她张了张嘴，却又听面前的马车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然后，一张粉雕玉琢的俊俏小脸出现在眼前。
“娘……”朗儿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周围的一众人。
小凝在这声称呼落地时猛地抽了口气，“姐姐？”因惊讶而瞪大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朗
儿，双手更是无意识的指着朗儿，“这这这……”
这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慕容琬温婉的笑了笑，接着上前将朗儿从马车里抱出来，一边摸着朗儿的脸，一边道：“朗儿，这位是小凝姨姨。”说罢，又看向依旧震惊不已的小凝，轻声道：“我的儿子，朗儿。”
朗儿倒是乖巧，乖乖的搂着慕容琬的脖颈，乖乖唤人，“小凝姨姨。”
“哎？哎……”小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那与王上酷似的俊脸，眼角一拉，差点落泪。
她当然没有蠢到会认为这是林青裴的孩子，光是看这孩子的眉眼，脸型，与当今王上就有八分相似。
看着朗儿的样子，她又似乎想起了当年，那一天，是她永远都不愿回忆的，她眼睁睁的看着她跳下了护城河，而那个时候，她的腹中应该是有朗儿的吧，她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她做了那么危险的事。
小凝想着想着，眼眶便红了，哽咽着上前摸了摸朗儿的小脸，“朗儿乖，小凝姨姨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无数无数的愧疚在这一刻涌上心尖，就在朗儿乖巧点头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慕容琬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你看你，哭什么呢？我不是好好的么？”
小凝不管，只顾着摇头，哭的伤伤心心。
而她这一番痛哭，自然惊动了府内其他人，一个个跑出来，看见慕容琬以后俱都一副震惊的模样。
慕容琬一手搂着朗儿，另一手还要照顾哭的涕泗横流的小凝，瞬时觉得整个人两只手完全不够用的样子。
等小凝哭够了，声音哭哑了，她才急急的着人进宫通知王上。哪知慕容琬一听她这样说，立即道：“我要带着朗儿一同进宫！”
小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只一个劲儿高兴的说：“这样也好，王上见到姐姐和小少爷肯定都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闻言，慕容琬却只是笑，心内的苦涩无人知晓。
小凝办事的速度十分的快速，半盏茶的功夫不到，进宫的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本来林青裴也要去的，可凤青禾陡然想起一件事，便让他着手去办了，于是，进宫的便只他三人，小凝欢欢喜喜的跟在一旁。
哒哒的马蹄声响彻在宽敞而繁华的大街上，慕容琬看了眼身旁与朗儿玩做一团的小凝，不由的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也曾带着小凝偷偷的跑出府门。
这样想着，她再看小凝，觉得小凝似乎比四年前更有韵味了。
瞳仁微微一转，她看着小凝浅浅一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与执言两个该是成亲好多年了吧？”
不料小凝的笑容却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不过一瞬，她又勉强的笑了笑，却不答话，这让慕容琬心内立时感到一阵不安，忙携了她的手，认真问道：“小凝，到底出了什么事？”
“姐姐……”小凝张了张嘴，转瞬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垂下眼眸，幽幽的叹了口气。
“执言他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寻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