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部分_第二十五章 登台献戏

现在看到主子的表情,那脸上分明有着一丝失落,但是作为下人不能过问主子间的事,所以也就不便插嘴和问起。

“好了好了,锌哥,我们赶紧回去吧,啊?”兰仙迫不及待的轻推着白锌继续朝外走。

刚出长廊,白锌又回头朝蓝姗的屋子不放心的瞥了眼,最后被兰仙拉了出去。

白锌给兰仙拉回戏台,他甩开她,但是碍于众人,没有对她摆脸。

兰仙也不气恼,和玉儿使了个眼色就坐在了戏台下面。

下人穿梭于宾客桌之间,不断的送水送吃的。

后台中,布置得跟戏班子一般,到处都堆放着假的花卉和盆景,当然还有真的鲜花,多得数不胜数,瓶里插着翎毛,旧式隔扇上挑着红灯笼,连墙壁都用红缎幕遮起,粉墨行头,应有尽有,虽不至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却也是胭脂水粉唾手可得。

可谓是做儿子的有心了,为了使母亲这次寿辰有个难过的回忆,白锌是煞费苦心的安排与布置。

连青端坐在妆镜前,敛容正貌,微笑渐渐变成不苟言笑,她描装时,从不会马虎。

描眉。抹粉。悬鼻。点唇,样样不带含糊,仔细的很。

“不要涂满,只是中间一点红,越显得面如白玉,眼如星辰。”连青边涂边自语着。

茁丫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不由的赞叹了一句。“夫人您真美!”

连青不笑,只是静静的描着。

勒头,勒得两只眉毛斜飞上去,眼角高高吊起,涂额头,上络子……画好之后,连青旋个身,随着音乐扬起水袖,轻抛眼神,宛若仙女下凡。

当洋钟响到第十声的时候,白锌理了理西装,踩着发亮的皮鞋悠闲而潇洒的走上了戏台,众人鼓掌。

戏台铺上了红色地毯,很大很宽,可以容纳一百来号人,上面写着一个很大很红的寿字,很是喜庆,顶上是薄云绣图,里面穿梭着两条凤凰,一条红色,一条金色,很是漂亮,正

白锌先对众人礼貌的鞠了一躬,众人又拍掌叫好,直赞白锌是有为青年,为白家增光,年少有为。

随即白锌带着一付笑容可鞠的俊脸,礼貌的说道,“今天,是我母亲连青四十岁生日,做儿女的就给她这次大办了一场生日宴。今天,众位能来参加我母亲的生日宴会,实乃我白府之幸,大家都清楚,我哥不在了,我母亲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所谓百善以孝为先嘛,大家也知道,我母亲曾经是江南一带的花旦,这么多年没有登台唱过戏了,这不,趁着寿辰高兴,今个登次台献个丑,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白锌的一袭话一出,兰仙首先拍掌,她禁不住的为白锌着迷。

自进白家的门,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虔诚有礼的白锌,原来他还有这一面,看着他迷人的微笑,听着温文儒雅的讲话,兰仙在大热天里恍惚了,为白锌而痴而着迷。

“说的好,白家的少爷就是能说会道,做事更是铿锵有力啊。”说话的是付老板,只见他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是他的儿子。

“你要跟人家白少爷多学学,年青有为。”付老板对自己儿子说道。

台下一片掌声,甚至有人起哄挑起气氛,“快请花旦上台献一曲哪,大家都等急了啊,老夫人可是今天的主角啊。”有个上海赶来的警官喊道,笑了几声。

“是啊,是啊,叫寿星赶紧献上一曲,好叫大家一饱耳福吧。”众人都拍手叫道。

这时,白锌下了台,摆了摆手,又转身眼神示意茁丫可以请老夫人出来献戏了。

茁丫会意后,连青理了理戏衣,脚下迤俪扶摇着一出来就连转了好几圈,然后忽然停住脚步一顿,裙子随着堡伐的停下而飘动着,抬起脸咿咿呀呀的说了句戏词,两手抬起,摆弄着莲花指,毫不减当年风华绝代的模样。

“好!”台下一片掌声,连青一上台就惊艳四座。

“好一个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花旦!”付老板赞叹道,他今天算是开眼了。

连青那句戏词儿叫的拔尖拔尖的,底气十足,毫不逊色。

“将往事从头思忆,百年情只落得一口长吁气。为甚么把婚聘礼不曾提?恐少年堕落了春闱。想当日在竹边书舍,柳外离亭,有多少徘徊意。争奈匆匆去急,再不见音容潇洒,空留下这词翰清奇。把巫山错认做望夫石,将小简帖联做断肠集。恰微雨初阴,早皓月穿窗,使行云易飞……”

连青唱的婉转动听,眼送秋波,柳眉深锁,水袖拂出,姿态婀娜。不过因为是旧戏,连青唱的很是出神入化,百灵鸟也没有此刻她的声音动听,与曲意很是暗合。

唱声一出,台下一片叫好,连青也没想到她自己竟能在十几年后还唱的那么好,这样冬季的大太阳下,几分热气也和着连青的戏曲被消散了不少。

连青唱着《倩女之恋》,脚下不断的打圈,声音提高了嗓子拔尖的唱着,一段**连着一段**,层层迭起,声音达到了顶峰,台下的人都被感染,眼里闪烁着一抹亮星,眼都不带眨的盯着连青的舞步,侧耳倾听她的唱腔。

正唱到动情处,连青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调,不断的在唱腔处拉长了高音,在天际不断的回荡,引来众人的不断叫好。

声音拉长中带着一丝阴阳顿挫,能唱到这境界的戏伶不多,只见连青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公主的娇矜和睥昵自傲,这时,连青的歌声忽然停住,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像,那张脸,是她心里一直想要看到的脸。

而台下,一时懵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连青正唱在兴头上,正唱在**处,为什么嘎然而止?

连青站在台上顿了顿,眼到台下的人都很费解的盯着自己,她才觉得失态,赶紧又咿咿呀呀的扯开嗓子喊道,“春香,可曾叫人扫除花径?取镜台衣服来。”

这时,有个丫鬟轻移莲步取个镜子来。

连青瞥了眼台下那个三十来岁的年轻成熟男人后,背转身子对镜贴黄花、理鬓,簪花、下腰、抛水袖,转身,俯仰间已经换了面容,远比日本天后宫泽里惠要艳,要靓而年轻,妩媚而冷艳,弱不胜衣,风华绝代。

台下的人都睁大了眼瞧着这顷刻间换面的一幕,不禁膛目结舌,连青不愧为名伶,换面的自然与娇俏无法比拟。

她咿咿地又继续开唱,歌舞升平,楚楚动人,一双秋睑双瞳直直地向那男人望去,两人四目交投,瞬间暧昧与相见恨晚的气息在他们之间炸开。

“你倒是翠生生出落的芙蓉绵,靓灿灿珠簪八宝献,可知我一生偏爱你是天意,逢青春好处无人见,哪怕沉鱼落燕鸟鸣喧,只怕闭月羞花绿叶颤……”

“好一个当年惊艳江南的名伶,今日听这女人一唱,死了也值。”付老板摸着下巴对儿子不由的赞了一句,引来他儿子失笑。

“爸,你要是迷恋她,我妈怎么办?”爷俩失互望失笑了一声。

“你不知道,当年我下江南可是听过一回她的堂戏,那唱的就跟现在一样,这女人当时红得都发紫了,那场面,那送礼的,都是高官富贾,你懂什么。”付老板说着的时候由回忆到过去,脸上一副满足的模样,好象当年听过连情的一会堂戏有多骄傲似的。

“可惜啊,娶不到这样的女人。”付老板唏嘘一声,露出他嘴里的两颗大金牙。

儿子看着父亲一脸的惋惜,他再次失笑。他的母亲,无论是样貌,气质,天姿,聪慧,确实跟这个台上的女人都没有可比性。

什么叫角儿,什么叫名伶,人生得意之秋,莫过于此。

我终于找到你了!姜枫谰在心里默默念着,看她的戏是在十几年来,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将妩媚与冷艳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如此和谐地融于一身,是她,没错,就是她!这么多年了,他不可能再放过她放走她!即使她已经是人人口中的‘老夫人’!

“锌哥,没想到妈那么有魅力,这戏台仿佛就是天生为她而建的,这戏曲仿佛就是为她而创的,真好听!”兰仙对戏不过敏,她从开场到现在都听的忘乎所以。

白锌没有理会她,他小时侯就听惯了母亲唱戏,自是不会像这些人一样惊叹,他此刻心里止不住的担心蓝姗。

连青朝太前走了几步,轻扬珍珠水袖,袖口在空气中划了个漂亮的弧度,抬起脸时,那黑浓的眼珠飘向姜枫谰身上,姜枫谰对她微微一笑,这笑如三月春风,这笑把连青从多年的空虚中拔出,这笑使她恁的心跳加速,唱调差点打滑。

“瞧啊,妈怎么脸忽然变的那么红了?刚才还没有那么红的。”兰仙口直心快的说出,白锌对她投来一个愠火的眼神。

“那是涂了胭脂,有什么奇怪的?”

兰仙赶紧噤了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