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知机识变

“跪下。”佟承被两个小公公搀扶着坐回榻前,他一边揉着膝盖骨一边朝着门口的柳意叱喝。

柳意不明就里,但也不敢违背佟承的命令,只得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佟承推开身边的小公公,指着柳意,气得全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柳意跪着往前移动两步,忧心忡忡地劝道:“佟公公,究竟小意子犯了何事,惹得公公如此不高兴?”

“你,你这个小奴才,自问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啊,尽然如此陷害于我。”佟承抚了抚自己的胸脯,想让自己先平静下来。

柳意心自肚明,大概猜到会是什么事,不过他先不挑明,反而抬起手掌掴自己耳光,愁眉自责:“奴才的错,是奴才惹得公公不高兴,奴才该死,小意子该死……”

佟承见柳意狠心地打自己耳光,并且每一声都响亮,眼看着脸颊上全都是泛红的印子,佟承又忍不住吩咐身边的小公公拉住柳意的双手。

佟承被人搀扶站起,他弓着身子走过去,勾起柳意的下颚检查脸上的情况;柳意本就肌肤胜雪,现在脸上的红印子更是明显,看着就触目惊心。

“唉——”佟承转了身,蹒跚地走了几步,叹息地说:“你尽然对自己下手这般狠,倒是让我开不了口再责骂你了。”

柳意泛着泪花,哽咽地道:“奴才让公公不高兴,就应该责罚。”

“我平日最不喜欢便是体罚你们,奴才也是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佟承摇了摇头,坐在卧榻上面,幽幽地道:“起来吧,起来说话吧。”

柳意犹豫片刻,旁边的小公公却将其硬生生地拉起来,无奈之下,柳意只好毕恭毕敬地走到佟承跟前,听候训话。

“我问你,之前我要你去昭阳殿探一探良娣的虚实,你倒是问了什么?问了谁?”佟承严厉地问道。

柳意不想将丁香姐供出,免得佟公公对丁香姐产生误会,于是他将所有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对着佟承说道:“奴才去是去了昭阳殿,可是因为当时丁香姐有事情耽搁,不便见奴才,奴才才会擅自做主在昭阳殿稍微打听了一下,谁知道……谁知道……”

“你啊你。”佟承敲了敲柳意的脑袋,气结地啐道:“你可知道你害惨了我,适才栗良娣召见我,正是为了太子妃的事情而询问我,我还以为此事你转告丁香姑娘之后,由她再转告了栗良娣,没想到居然这么靠不住。”

“奴才知错了。”柳意又跪在地上,这一次的确是愧疚地道歉。

佟承其实气已消,他示意柳意不必跪着,正色地道:“好了,事情倒是糊弄过去了,反正栗良娣也明白,就算我告诉了她,太子妃既然要这些采女,那她也无法阻止,错也不在我们这儿。”

“不知道栗良娣打算怎么做?”柳意试探地问道。

“怎么做?”佟承撇了撇嘴,意味深长地说:“你就别管这事儿了,这回我看太子宫必定有番风波。”

“嘶——”柳意忍不住呻吟,丁香吓得停住手,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很痛是不是?”

柳意勉强地笑了笑,说道:“不碍事,这点伤不算什么,我们做奴才的还不都是铁打的身子啊。”

“你啊,怎么舍得对自己下狠手。”丁香看着柳意红肿的脸颊,心疼不已地叹道:“就算真要怪罪下来,那也是我吩咐你这么做的,我就不信佟公公也敢对我如此。”

“丁香姐,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柳意惆怅地劝道:“这事儿我瞒过去了,佟公公也不知道是你这样吩咐,只道是我办事不力。”

“小意子,你……”丁香握着柳意的手,心情复杂难受;反而柳意拍了拍丁香的手背,安慰她:“丁香姐,你也别再想了,事情总算是解决,既然他们都不再提起,我们也就不要自添烦恼。”

“嗯,你说得对。”丁香释怀地笑了笑,又为柳意上药。

柳意突然脑中一闪,想到了什么,便又问:“对了,丁香姐,姝儿她们现在在太子妃的中安宫,恐怕你也不太好走动吧?”

丁香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我看等事情平息之后,你帮我去看看她们。”

“好嘞,你放心,以后由我小意子帮你们搭钱,绝对安全。”柳意笑呵呵地说。

“小意子。”丁香放下手里的药瓶,语重心长地说:“我看以后宫里不会安宁,你走动之时切记要小心,经过这事,佟公公势必会对你产生怀疑,所以你不能再出错,免得讨了麻烦,就不会像这次这么好糊弄了。”

“嗯,丁香姐,你也是,我听佟公公的语气,说太子宫会有一番风波,至于是什么风波,奴才也想不明白,可是我担心跟昭阳殿有关,你伺候良娣的时候也千万小心。”

在中安宫倒是领略到什么是笼中之鸟,她们几乎被关在贞女楼三日,不准外界任何人踏入,而她们自然也不能随便外出,说是不能惊扰了太子妃,其实王姝知道,离太子妃的寝宫,还有段距离,说她们会惊扰太子妃,当然是托辞。

“天天都是这些,我们就算没吃腻,御膳房只怕也做得烦了吧。”采女姚氏苦恼地埋怨,其实坐在一起的几个姐妹全都放下碗筷,不知所措地低着头。

一般情况下,只有用膳的时候她们才会聚在一个大厅里面,可是多半都是低头食饭,不会多言;倒是这几日开始浮躁不安,情绪也变得异常激动,有几个采女还憋出了病来,不过太子妃知道后也派了太医诊断,吃了药可就是不见好。

“你说太子妃到底要干什么?”唐子衿坐在廊亭的石凳子上,歪着头问身前的王姝。

王姝吁了一口气,望着院子里正在玩耍的几个采女,淡淡地道:“给我们吃,安顿我们住,你说呢?”

“可是放任我们在贞女楼不闻不问。”唐子衿惆怅地啐道:“这日子还不如在宫女苑呢。”

王姝莞尔一笑,扭头看着唐子衿,说道:“你就不要埋怨了,我想太子妃也是险走一步,将我们从宫女苑要过来,至于该如何安置我们,恐怕她自己都还未想好。”

“啊?何以见得?”唐子衿诧异地问道。

姝顿了顿,平静地说:“我见太子妃与长公主说话时闪烁其词,并且有意讨好,可见太子妃的动机便是拿我们做棋子与那长公主套近乎,如此一来,这步棋是太子妃为了自己而铤而走险。”

“这风平浪静的,哪里有危险?”

“丁香姐不是曾经说过吗,我们之所以一进宫就被太子殿下贬去了宫女苑,就是那昭阳殿的栗良娣从中作梗,想来这栗良娣在太子宫娇纵蛮横,自然是不会把太子妃放在眼底。”王姝缓了缓思绪,继而又道:“太子妃为求自保,不得已拉拢长公主,也就是故意将我们从宫女苑要过来安置,便得到长公主欢心;当然,同样会让栗良娣怀恨在心,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导致太子妃不得不与良娣对抗,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

“哦,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太子妃将我们要过来之后却无法安排我们的身份。”唐子衿恍然说道。

“没错,如果是跟宫女苑一样做宫女的话,那要过来也没什么太多的用途;但是真让我们做了采女,也就违背了太子殿下的旨意,最重要的是摆明了与栗良娣作对。”王姝说道:“这对太子妃来说,一定不会有好处。”

唐子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嘀咕:“这步棋倒是太子妃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倒也不完全是进退两难。”王姝认真地说:“其实太子妃抛开我们是采女进宫的身份,就让我们在中安宫做点别的差事也好,明里不说我们是宫女,而暗地里也不说我们是采女,住呢还是住在贞女楼,我想长公主会明白太子妃的苦心的。”

“可是太子妃战战兢兢,生怕走错一步,自然是不会想得通了。”唐子衿嘟着嘴。

“需要一人点通,就看她身边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了。”王姝舒了一口气,无奈地叹道。

碧若见太子妃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于是她加快脚步地凑上前,关心地问道:“太子妃,您怎么了?身子不适吗?”

太子妃一见到碧若,拉着她的手忙问:“怎么样?那几个采女的情况如何了?”

“太子妃,您别紧张,太医说了,她们没事。”碧若安抚地笑了笑。

太子妃松开手,忧心忡忡地道:“我怎能不紧张,听说她们几个在宫女苑的时候身子没这么娇贵啊,怎么来了我中安宫,反而一病不起。”

“太子妃,其实人啊,最容易的是憋出病来。”碧若笑着说道:“今日我派人去看了看她们,她们一直说在贞女楼无所事事,闷得慌。”

“闷得慌?”太子妃不解地问:“她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每天有好吃的送上,又有独立的房间住着,还有什么闷得慌?”

“容奴婢多嘴一句。”碧若试探地问:“太子妃是真的打算将她们永远都锁在贞女楼吗?”

“我……”太子妃一时顿语,蹙眉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们既不是采女又不是宫女,该如何安置?”

碧若深思片刻,眼珠子一转,狡黠地笑道:“那就让奴婢亲自走一遭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