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海已无涯
“前辈，前辈，再帮我一次，告诉我，我该怎么做！”郭笑雨在心中呼喊，但那老者却未再出现。
当郭笑雨冲破间念天的时候，他那一剑已将老者轰碎，或者那只不过是老者留下的念，但却已消失在郭笑雨脑海之中。此刻，他已只剩下自己。
“只剩下我自己，面对着已经成为怪物的我。”郭笑雨站在悬崖边上，他居然苦笑了出来。“如果自己被这怪物推下悬崖，是否我就死了。那他会怎么样，是会跟着我一道死去，还是会替代我，成为另一个我，怪物的我。呵……”
“另一个我！”
他猛然间记起，在幽冥境界，他独闯阎罗为其设下的八大地狱，最后一关不正是他自己吗。那是个时候因为阎罗做的一点手脚，让他以为自己是被创造出的那个人，他为了阻止那个被创造出来的自己去营救子月非和魂使者却险些死在那个被创造出的自己手中。原因就如那个自己所说：“我有目标，而你没有。”
这个时候，郭笑雨面对的仍是自己，但却是一个扭曲的自己。
被自己所惧怕，所趋避的自己。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没有真假可言，我无需惧怕自己，亦无需逃避自己。”
那怪物距离他已不过咫尺距离，他却不怕了。
当怪物的巨拳朝自己胸膛轰来，他居然张开双臂去迎接这怪物的拳头。
那不是怪物，或许那就是他自己，可能是自己邪恶的一面，可能是被盘古灌输了魔心的自己。但无论何种原因，那人都是自己。他不必恐惧自己，更不必排斥自己。
下一个瞬间，那怪物的拳头已经轰在了他的胸口。但他感觉不到疼，因为这拳头已经融入了他的身体，怪物亦恢复正常，变得与自己一样，然后这两个自己便相容在一起。一片光芒自他脚下蔓延，身后的悬崖消失，周围那混沌的颜色也跟着不见。
当他再次看清眼前这一切的时候，他已身在昆仑山顶，那七个人亦在此刻恢复正常。
“你们等在这里，我去找盘古。”说完这一句话郭笑雨便朝着昆仑山的至高点飞身而去。盘古，果然等在那里。
“怎么，你杀了他们？”盘古笑吟吟地问道。
郭笑雨道：“我打败了自己。”
“哦？”盘古侧过头看了他，“能破解我的幻术，你是天下间的第一个。或者说，肯接受自己那颗丑陋的本心的人，你是第一个。”
郭笑雨道：“或许以后还会有更多。”
盘古却道：“不会了，因为今天，我将重新开辟出属于我的天地。”
郭笑雨凌空而起，来至盘古面前，一字字说道：“我一定会阻止你。”
盘古道：“你阻止不了我。你是不是以为冲破间念天你就拥有了和我同等的力量，你是不以为得到了无空无名的修为你就已经超越我了。告诉你，不可能，这世上没有人能超越我！”
“以前或许没有，”郭笑雨直视盘古的眼睛，“但今天会有。”
盘古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如果不将你送去地狱，看来你用不可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怖。”
“不，”郭笑雨道：“我去过地狱。”
盘古说道：“那我就带去你地狱更深层去欣赏一番！”
抬手间他便擒住郭笑雨的后脖颈，他竟带着郭笑雨直朝万妖之泉冲去！
万妖之泉贯通幽冥，在这里他又看到幽冥界的一切，忘川河，三生石。然后是幽冥界更下一层的无定境界，那里才是万妖之泉的源头。两人在无定境界停下，但这里却已经空无一物。万妖被释放，龙神被诛杀，这里本就应该空无一物。
“这就是你所谓的地狱？”郭笑雨冷笑着问道。
盘古却说道：“地狱，更在这之下。”
一个“下”字出口，这两人的身子竟又垂直向下坠落。郭笑雨一直以为无定境界已经是地狱的尽头，已经是这世界的尽头，却未曾想到，在无定境界之下，竟还存在这另外一层境界。
水！是水！
虽然还未落地，郭笑雨已经听到水的声音。
“你有没有想过，水有多可怕？”盘古忽然问道。
郭笑雨反问道：“水又会有多可怕？”
盘古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或许在这之前郭笑雨从未想过水会有多可怕，可当他来到这个的境界的一瞬间，他便明白了。水，竟能有如此可怕！
立足于这漆黑的海面之上，平静的海面下是正在涌动的暗流。而在那暗流中更不知隐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这一切或许都不够可怕，真正可怕的只是这一望无际的水。
郭笑雨低头看去，水中的那里自己也在正看着自己。
而除了自己和这道影子之外，周围仿佛什么都不存在。望不到海的彼岸，无法潜到海的尽头，亦再没有回去的路。
盘古忽然开口：“这里叫做苦海境界，亦是我被封印之所在。此刻，便换做你永远
留在这里吧。或许有一件事你可以放心，即使我重新开辟天地，亦无法影响到这里。你，将会成为永恒的存在，永恒的孤独……”
那两个字还在海面之上回荡，盘古却已无所踪。
立在海面之上，郭笑雨不由得苦笑，自己曾费劲千辛万苦想将盘古永远封印在这个地方，但最后却换成了自己要永生永世留在这个地方。这不是个天大的笑话又是什么？
“出路，或许这个地方还有出路也不一定。”郭笑雨在心中告诉自己，“我一定可以从这里出去，既然盘古可以，我也一定可以。”
他记得自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所以他直线向上飞去。可飞着飞着，他居然冲入一片海水之中。郭笑雨惊叫了一声，然后便从这一片海水中掉了下来。没错，是从海水中掉落下来，垂直落入了海水之中。
郭笑雨拼命从水中露出头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可抬头仰望天空，他却发现天空中竟悬浮着同样一团海水。注目看去，那水中正有一个人在拼命挣扎。他冲出水面，想要去救那个人，可当他冲入那团悬浮的海面时，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又掉入了下面的海水中。
郭笑雨垂直下落，落在海面上却还是看不到那人踪迹，抬头，那人不知又何时到了上面的海水中。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郭笑雨拼命捶打着海面，狂吼着问道。但是，根本没有人能听得到他的话。或许是捶打的累了，不知怎么他居然躺在了海面上，任由海浪将他冲来冲去。他的双眼这时仍在盯着头顶那一块悬浮的海面看，好像是想找到那个挣扎着的人影。可这时候那人影居然不见了。
郭笑雨叹息了一声，道：“本来以为这里有另外一个和我一样的人，难道这里除了我，真的只有影子了吗？”
“影子！”他猛然站起身来，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抬起头凝望那天空的海面，那里同样有一个人站在那里，那个人也仿佛在凝视着自己。
郭笑雨闭起眼睛，深深呼吸，潜运藏念心诀，当他再抬头的时候，那个人消失了，可当他低下头的时候，自己的影子亦同样消失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郭笑雨恍然大悟，终于看破了这两片海域之中的玄机！
“还不赖，”居然有人在说话，声音仿佛是从海底传来，亦或者是天空。“当年盘古来到这里的时候，用了足足一千年才看破水中的倒影。你，用了不到一刻钟。”
“或许我命中注定是要强过他的人吧。”郭笑雨边说话边寻找，想要找到那声音的源头。
“能告诉我，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吗？”那声音问道。
郭笑雨道：“我看到一个人在挣扎，快要溺水。但其实，那不过是我的心在挣扎，在恐惧。当我躺在水面上，心中没有挂念，所以我什么也看不到。当我站起来想要寻找的时候，我看到水面中的自己，因为我在寻找的也是我自己。”
“你很聪明，”那声音说道，“只有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又够聪明的人，才有可能从这里出去。你，似乎具备了这个条件。”
“真的吗！”郭笑雨不禁狂笑。
那声音道：“除了这两点之外，还要有实力。”
郭笑雨赶忙道：“那我要怎样才能证明自的实力！”
那声音却道：“并不着急，先陪我说会话吧，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
郭笑雨道：“我没有时间可以在这里浪费的！”
那声音却说道：“我知道你是要去阻止盘古，你放心好了，一定会让你来得及的。”
郭笑雨狐疑地问道：“你确定？”
那声音说道：“即使我在骗你，你难道有法子对我怎么样嘛。”
郭笑雨只有苦笑。
那声音又说道：“你能猜出我是谁吗？”
郭笑雨道：“我猜，你应该是苦海境界的开辟者吧。”
那声音笑了一下，道：“对，也不对。我是这苦海境界的第一条生命，但这里并非我所开辟。你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很想故意吊一吊郭笑雨的胃口。
郭笑雨道：“请说。”这两个字好像有些让那声音失望，但他最终还收说道：“因为这里，是天下的源头。然后盘古在这之上开辟了人间，继而阎罗开辟了幽冥，后来有一个叫凡飞沧龙的，在幽冥界之下开辟了无定境界。但这里，苦海境界，才是这世界的源头。说起来，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苦海吗？”
郭笑雨道：“因为苦海无涯？”
“这只是原因之一，”那声音补充道，“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心海即苦海。你能在这里看到自己在挣扎，却看不到自己的安逸。因为挣扎的时候，你已迷失了本心。”
郭笑雨做恍然大悟状，说道：“原来如此。”
那声音又说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的吗？”
郭笑雨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只想快点出去。”
那声音道：“我不
是说过，一定会来得及的。”
郭笑雨道：“但我的确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你。”
那声音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郭笑雨叹了口气，又懂啊：“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那声音笑道：“混沌。”
“混沌？”郭笑雨找不出这两个字有哪点像人的名字。
混沌说道：“没错，这就是我的名字。这世上有一种灵兽，他通晓天地玄机，但却没有七窍，他看不到，听不到，也没有嘴可以拿来说话。他觉得老天对他很不公平，于是他想办法为自己凿开了七窍，但结果当这灵兽的七窍全部凿开的时候，他却也因而丧命。可就在这灵兽的腹中居然孕育除了一枚灵胎。后来那灵胎长大成人，这灵兽却只剩下一缕魂魄四处飘荡。最终……”
“最终栖身在这片无涯的苦海之中，对吗？”郭笑雨又问道：“但是我想知道，您孕育出的那枚灵胎，是谁，他还活着吗？”
混沌说道：“当然啊，他当然还活着。就是他将你带来这里的。”
“什么！”郭笑雨一下从水面上跳了起来，“这么说，你是盘古的父亲！”
混沌笑道：“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就好像佛经中写道，孔雀好食，曾将佛祖吞入腹中。佛祖破其腹而出，欲将其杀之。众佛说，汝从其腹而出，其如同你母，杀之便如杀自己亲母。佛祖便拜其为孔雀大明王菩萨，是为佛母。”
说实话，混沌说了这一大堆，他却只听懂了前面两句而已。可他还是不懂装懂的点了点头，转念间却又问道：“所以是你将盘古放出去的？”
“不是，”混沌说道：“当他被封印到这里的时候我也很惊奇。但就如我对你所说，他用一千年看透自己的本心，而且他足够的聪明，也足够的有实力，所以他才可以从这个地方走出去。如果你拥有和他一样的实力，自然也能从这个地方出去。”
郭笑雨道：“所以我才问，该如何证明自己的实力。”
混沌道：“很简单，打败我就行了。”
郭笑雨道：“那你至少，要先出来吧。”
混沌道：“我不一直，都在你面前吗？”
一道巨大身影直从海面中立起。若说九头神龙已十分巨大，可比起眼前这身影，九头神龙还不及其眼球大小！
这里，已接近子时。
天空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混沌黑暗之中，云团遮蔽着天空，让本该完满的月亮连一丝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昆仑山上，盘古傲立其至高点上俯视众生如蝼蚁。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他轻声说着，右手已高高举起，一道红光盘绕其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开天辟地的神斧？
“一切还没有结束！”郭天翁竟在这时冲上山去，两根树藤缠盘古的双脚，马云儿亦同时出招，将盘古脚下的地面向后倾斜。这猝不及防的一招当真让盘古朝后险些一个踉跄。但他却毕竟是盘古。
轰然震碎脚下的土地，盘古依旧稳如泰山。
——一座立在昆仑山山顶的泰山！
盘古俯看这几人，冷冷说道：“想不到你们几个居然还活着，但是就凭你们，又能奈我何？”
“还有我们！”正当此时，竟又有一群人冲上昆仑山顶，为首的那人居然是曾经想要杀死巫梨他们几个的神宗一。除此之外还有无数不知名的人物，但看这些人的身手动作却个顶个都是硬手！
“是你们。”郭天翁惊喜的说道。
神宗一冷冷说道：“只是害怕你们死了，没人请我们喝酒。”
“又多了一群送死的人。”盘古仍未收起右手的神斧，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凭这些人根本不可能阻碍他的计划。
“来送死的不止他们，还有我们！”晓夕老者的身影直跃上昆仑山顶，莫闻、莫问等人紧随其后。
子月非看到这些人来竟显得有些激动。
晓夕老者说道：“万妖之泉有异动，身为伏魔者的我们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当然！”几百到雪白身影御剑飞天而来，正是快意门下众弟子！
“你们也来了！”子月非再难掩饰自己的激动，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云中客落地说道：“我也只是看见不少成名人物都朝这里汇聚，所以就带着一群弟子来这里凑凑热闹。”
郭天翁啐骂道：“老不死的，来这里送死不成吗？”
马云儿在旁边骂道：“怎么一来就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什么死不死的，今晚要死的人是他！”一根青葱般的手指正指立于山顶之上的盘古！
盘古耸了下肩膀，又问道：“还有谁是来送死的，都一道出来吧。”
“还有我们！”几百条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窜上山顶，他们竟是曾经的无空无名门下。
“你们，这算是反叛吗？”盘古指着那些人问道。
“他们只是奉了新门主的令，来除掉你这个败类。”说话的人，竟是无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