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战意已溃

古之天才消散,无空无名倒下。子月非却在这时从旁跃出。原来她一直跟踪无空无名,只是想看看,无空无名究竟会用什么办法来为郭笑雨去争取时间。却没想到他却是用这种最简单也最笨的方法。

白梦儿医术高绝,无论他的伤再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白梦儿就能将他救活。事实上,他也只剩一口气而已。

解开满身的绷带,他又显出本来的面目。

那老者,这一次下手实在太重了。

郭笑雨活动了几下手脚,发现自己身上没少什么零部件,也没什么地方留下伤疤,这才松了口气,却埋怨道:“前辈,用得着这么认真吗?你那一招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死不了的,”老者呷着茶淡然说道:“这是你的意念空间,在这里你是不会允许自己死的。况且,若不认真又如何能逼出的潜力,”他放下茶碗,续又说道:“在接我这一招正逆五行的时候,你瞬间调动起全身真灵铸成一道气墙,不但抵消了我的一部分攻击,反而更能伤到我。”他掀开自己的衣服,在他胸膛上居然真的有一道伤疤。

“好了,”老者站起身来,“既然你已经复原,咱们继续吧。”

郭笑雨却道:“现在吗?难道您不需要休息?”

老者说道:“你的潜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只有不停地战斗你才能将自己的潜力不断开掘。也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打败我。”

郭笑雨叹了口气,认命一般的穿上衣服,无力地说道:“前辈,请出招吧。”

当无空无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若非亲自为其把脉,白梦儿根本无法相信一个人受了这样的重伤居然还能活着。更无法想象作为一个凡人居然能有如此高深的修为。而最令白梦儿也是所有人无法想象的,究竟要怎样的实力,才能将无空无名这样的人伤的这么重。

白梦儿照顾了他足足十天,曾经白梦儿也想摘下他的面具给他喂药,但那面具仿佛在他脸上生了根一般,竟然怎么都摘不下来。白梦儿无奈,只得在他的穴位上施以空心银针,然后再将药汁徐徐灌入,这法子自然极慢,比起从嘴里灌药也更危险,但却亦最为有效。若非如此,十天光景无空无名根本醒不过来。

“你是白墨的女儿?”这是无空无名醒来问的第一句话。

“是,”白梦儿边煎药边说,“您不是也有一个女儿吗。”

无空无名笑了一下,道:“那个丫头,最不让我省心。这时候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玩去了,本来还指望着她在这里能帮到我一点。但她说怕见到熟人,就走了。”

白梦儿笑了笑,又说道:“只是您的面具……”

无空无名本能的摸了下自己的面具,问道:“怎么了?”

白梦儿道:“没什么,只是很难摘下来,所以我只能把药直接灌进您的经脉里。真是费了我不少功夫呢。”

无空无名呵呵笑了一声,道:“那真是要多亏梦儿姑娘医术高明,否则我的命就要毁在这张面具上了。”

白梦儿道:“其实就算没有我的药,您的伤也能自行复原,不过要慢上一些而已。”

无空无名“哦”了一声,披上一件黑色斗篷便离开了。

一夜无事,直至黎明。

“白梦儿死了!白墨也死了!”也不知是谁,在一片树林中发现了这两人的尸首。却也不知是谁居然用如此狠毒的方式杀了这两人,白墨全身骨骼被震碎,但右手则双龙抢珠的手法戳进自己的双眼。白梦儿,则是被人砍去双手,由伤口倒入毒蚁,被万虫钻心而死。发现她尸体的时候,已有无数毒蚁从她的七中钻了出来,样子惨不忍睹,

“一定是山顶上那个家伙!”也不知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句,所有人便也都跟着说了起来。

“是谁!”子月非看到这两具尸体的时候,直恨得牙根发痒,双手骨节已捏得噼啪作响。

无空无名走上前来,却只淡淡说道:“把这两具尸体葬了吧。”

子月非却说道:“我一定要找出那个人,将那人碎尸万段!”她这话却也是在说,杀了白梦儿和白墨的不是古之天才。想来也能明白,以古之天才的手段,一招便能让这两人灰飞烟灭,何必要用这种手段。况且白墨修为尽废,白梦儿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杀这两人又有何用。

两具尸体入殓。无空无名喃喃说道:“难道当真是古之天才不守信约?”

子月非却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无空无名亦道:“若是古之天才,应该不会用这种手法杀人。哪又会是谁呢?”

子月非道:“不管是谁,我一定要将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这一个“揪”字却又似是在说这些人中,有内奸。

这一天,所有人均退出昆仑山十里范围之外。这是无空无名与古之天才的赌约。但是如此也好,离开那里休养生息,静待即将来临的一场苦

战。

而郭笑雨,他的苦战一直未曾结束过。

或许他这里经历的也不过是短短十天,但他却已死过百次。

那老者下手当真绝不含糊,每次尽皆以命相博,几乎每一次都要将郭笑雨打个半死。但他的医术也着实高明,每次都能令郭笑雨起死回生。而在这一次又一次战斗之中,郭笑雨亦逐渐发现潜藏在自己体内那巨大的能量。那五十几位前辈虽然修为比起自己尚有不及,但他们的传来的真灵之中已包含着他们对于战斗的理解,包含了他们的战斗方式。

短短十天,郭笑雨已觉得自己的实力比起以往大有长进。他更明白了一件事:

——他死的还不够。

只有不断的经历生死,他才能不断地将自己的潜力激发出来。

“感觉如何?”那老者这一次居然拿着两把剑来。

郭笑雨道:“还好,前辈今天打算指教我剑法?”

老者摇了摇头,将两把剑全都交给了郭笑雨,道:“你用双剑,我空手。”

郭笑雨却道:“可晚辈从未用过双剑。”

老者说道:“今天之后你便用过了。我看的出,你学过快意门的剑法,但是学得不精,你以为学会了招式,能将其变化圆融便已是大成那你就错了。剑法真正之奥义在于剑而不在于法。”

“在于剑,而不在于法。”郭笑雨不解,“还请前辈明示。”

老者却道:“这答案,仍要你自己去找。”

郭笑雨苦笑一声,道:“如此,得罪了。”

右手网起一个剑花便直冲而上,剑招变化快如闪电一般。但或许他自己并未注意过,若招式有限,变化越快则招式越快用尽。待变化出现重复,对手则已能从中看出破绽。郭笑雨以往与人交手自来都只在几招间便能分出胜负,自然不会察觉到这一点。但今时今日站在他面前的却是曾经的神话,而且这神话对于他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转眼之间,他所学的剑招已尽数用完,但老者始终只以双掌与其周旋,郭笑雨并未伤到他,但他也未伤到郭笑雨。而在这一瞬,他已看出郭笑雨剑招之中的重复,右手用唐手硬招斜砍剑脊,左手则以擒拿手法扣住郭笑雨脉门,转瞬间郭笑雨长剑已被夺下。

原本这时他左手有剑,只要横剑回削便能隔开老者,但他却竟似忘了自己左手还有剑,甚至忘了自己还有左手。

“小子,你难道只有一只手吗?”老者将剑抛还给郭笑雨,又道:“招式虽精,但无法克敌制胜便是废招。”

“但是,”郭笑雨争辩道:“我没用过双剑,难道是要我一心二用吗?”

老者哼了一声,道:“便是你右手的剑法用的也不对。况且有哪个人说的,用剑便要一心二用。发动逆五行时你要同时使出十几招来,难道你也将自己的心分成十几分?”

郭笑雨顿如醍醐灌顶一般,拔起地上立着的长剑,双手各行剑招又朝老者攻去。但这次却连一招都还未使完却已被老者夺去双剑。

“唉,”老者叹息着说道:“是你当真只是一块朽木,还是我的方法不对,为何你就学不通这剑法一门呢?”

郭笑雨却有些不服气,说道:“那不妨这一次前辈用剑,我空手。”

老者笑了一声,道:“小子,这话你说的。我便用你刚才的剑招和你交手,也免得你说我欺负你。”

郭笑雨拱手道:“请教了。”

老者右手网起一个剑花,直朝郭笑雨冲去。这正是郭笑雨方才的起手招式,其中变化郭笑雨尽皆了然于胸。他甚至已能看破老者下一路的变化在什么地方。眼看老者来至身前,郭笑雨斜斜出掌,欲截那长剑,却不料此刻老者身形一转,收起右手长剑,左手反手握剑横削而来,郭笑雨猝不及防,忙以《金魂咒》中法诀去驾驭长剑,但这剑竟非金非石,不在五行之中。郭笑雨只得抽身闪躲,但不料后路竟已被老者已右手封死。

此刻老者背对郭笑雨,左手剑已抵在郭笑雨咽喉之上,右手剑则架在郭笑雨腰间。这两把剑无论哪一把再动半分,便都能要了郭笑雨的命。

老者收剑转身,说道:“看清楚了吗?”

郭笑雨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老者将双剑交还给郭笑雨,又道:“剑法之道,在于剑而不在法。你看到的是法,但真正伤人的不是法,而是剑。法随剑动而变,剑却不变。”

郭笑雨摇了摇头,道:“晚辈不懂。”

老者道:“你手里的是什么?”

郭笑雨道:“是剑。”

老者道:“那什么是剑法?”

郭笑雨道:“剑所行之法。”

老者道:“那我问你,这世上是先有剑,还是先有剑法?”

郭笑雨道:“该是先有剑吧。”

老者却道:“是先有剑法。剑应法而生。”

郭笑雨道:“那前辈却说剑法之道,在于剑,而不在

法。这又是何意?”

老者道:“当剑出现之时,其法已死。”

郭笑雨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老者道:“你懂了?”

郭笑雨道:“不懂。”

老者笑道:“为何不懂?”

郭笑雨道:“无需懂。”

老者微微一笑,郭笑雨手中的长剑却已消失无踪。

郭笑雨不解道:“前辈这是何意?”

老者道:“你已不再需要剑。”

郭笑雨道:“那咱们,继续。”

老者摇了摇头,道:“已经不需要了。”

郭笑雨道:“是今天不需要了?”

老者道:“永远。”

郭笑雨道:“前辈不是说……”

“不是说要打败我才可以,”老者笑了一笑,“打败我的最后一招,留在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吧。现在,你该回去完成你的使命。封印万妖之泉,但是封印并非终结,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那时才是真正的考验。”

郭笑雨还未理解老者的话,却感觉眼前一道强光闪现,周围的一切连同自己都被这光吞没其中。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来……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当真就如当初约定的一般,这一个月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周围安静的异常。但这安静,却足以让人躁动。这里的所有人都见识过那妖兽的可怕,他们没有把握可以再抵挡一次那凶猛的进攻。

时间已成了煎熬,亦变成了最大的考验,考验着所有人的决心、胆量、定力。

而这一个月里,子月非日日夜夜的守在五足鼎立旁边,她当真希望某一瞬间郭笑雨可以破鼎而成,超脱成圣。哪怕自己会错过那一个瞬间也无所谓,但一个月过去了,有一个月过去了,郭笑雨进入这五足鼎立之中已足足七十天了,他却仍没有丝毫动静。

九十九天的约期眼看将至,难道郭笑雨真的要等一切都已成定局之后才能出关吗?

巫梨他们也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看着安静如山石的大鼎,他们的心情亦是焦急万分。子月非甚至在怀疑,自己是否从一开始就错了,就不该让郭笑雨重修什么逆五行。但就如郭笑雨曾经说的,一场赌没有必输,可以没有必胜。

难道他们真的,要输了吗?

“七十天了,”郭天翁叹了口气,“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巫梨也道:“老天留在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子月非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大鼎,说道:“但留给他的时间却还有很多。这一切,都要靠咱们了。”

巫梨道:“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在笑雨出关之前挡住妖兽。”

郭天翁却瞥了一眼那已在躁动的大军说道:“他们,只怕撑不了多久。”

马云儿少有的顺着他的话说道:“军心已经溃散。或许古之天才就是因为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会答应给咱们六十一天的时间。”

巫梨叹道:“毕竟不是强者,从未经历过风雨,也难怪他们会这样。”

“先生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偏颇吧。”循声看去,走来的是一位四十岁上下,嘴角留着鲶鱼一般胡须的中年男人。这人名叫风欲止,天山一脉的传人,亦是当代天山派的掌门。天山一脉与天人血脉可算近亲,所不同是天人血脉拥有最为圣洁的血液,而他们却拥有最强大的身体。无论何种伤害,他们都能在瞬间愈合。这一次天下正邪两派联盟对抗妖兽,天山派自诩名门,如何能袖手旁观。

“原来是风掌门,”巫梨迎了上去,“不知风掌门大驾至此,是有什么要指教的吗?”

风欲止笑道:“指教不敢,只是听刚才几位老兄说话,觉得尚有不妥之处。”

巫梨道:“还请风掌门指正。”

风欲止捋了下那鲶鱼般的胡须,说道:“虽然那七万大军良莠不齐,但也并非一无是处。虽然与鬼差一战死伤惨重,但是直至今日,这里仍未出现一个逃兵,这就足以证明他们的决心。实力高低决定于个人天赋,这一点虽然强求不得,但你难道没有看见,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从未间断过修行。老兄,咱们这些老家伙自然都是久历风雨,但这一仗的成败却决定在他们。或许这就是他们人生中第一场暴风雨,但经过这一次洗礼,日后的他们都必将大放异彩!”

“没错!”郭天翁忽然高声说道:“大战在即,咱们这些老家伙应该去给那些年轻人打气,而不是在这里说长道短!”

无空无名亦在这时走来,听到几人说话也应和道:“没错,咱们都已经是些老家伙,咱们此刻最该做的不是等郭笑雨出关,也不是去质疑那些年轻人。咱们该相信他们,我想此刻,应该到了壮一壮军威的时候了!”

“没错!”郭天翁高呼。

马云儿却又说道:“你都老掉牙了,还学人家去壮军威,难道不怕丢人吗?”

“五师父,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二师父哪里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