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松柏年
桑彪见他一脸阴冷，心想就算今日死在他手下，也应该奋力一搏。
于是他以手撑地，正要努力站起来，不想郭湘婷忽然张开双臂挡在他前面，仰头瞪着梅祖芳道：“你要是敢动他……就……你就别想拿到解药了！”她的声音是颤抖着的，既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太生气——她郭湘婷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梅祖芳望了她一眼，那双眼白偏多的眼睛天生呆滞，有一种削尖脑袋想清楚某样的东西的直愣劲。郭湘婷厌恶急了，下意识地躲了一躲，想骂又忍住。梅祖芳却直盯着她的脸看，半晌了说：“你再长大几岁，柔婉一点就好了……”
“郭姑娘对这个胖个子，居然还这样关心？”兰芷因笑吟吟地走了过去，拿出一个小小盒子放在了他们面前，“不过，你煮的米根本没有熟，这可叫人怎么吃下去。里面是些精致点心，你们吃吧。”
郭湘婷看也不看，拿起那盒子狠掷了出去说：“谁要吃你们的东西！”那盒子撞到门角震开，掉出了红红绿绿的小糕点。抬头又盯着梅祖芳，“你这个死鱼眼能看出什么好歹来，本姑娘不需要柔什么，婉什么……”说过心里又怕，立即补一句，“我就骂你们了，你们又能怎么样！再敢动我们一分一毫，我们郭家、还有我外公、姑公都不会放过你们！”
梅祖芳微笑道：“他们不放过我们才好……”
郭湘婷揣摸不透他话里的意思，愣了一会儿说：“你们敢招惹我们家的人，根本就是找死！”说完，脸上一片病态的潮红，可是全身上下又是冰冷的。
兰芷因正要再说什么，忽然一转头向外面看了一下，与梅祖芳对一眼走了出去。外面漆黑一片，郭湘婷什么也看不到，强撑着自己，若无其事地去点灯，直拿眼往外面看。点完了灯连忙跑到桑彪身边，惊得道：“外面有四个人，他们五煞要聚齐了！”
桑彪淡淡一笑道：“我们连一个都打不过，就不在乎多来三个或四个。”郭湘婷想一想也是，便又坐了下来。桑彪又道：“你何苦扔了那些点心，我正饿着呢。”
郭湘婷道：“不扔能怎样，你敢吃吗？你不怕他们下毒。”
桑彪道：“我已经中毒了，又何必怕。”
郭湘婷望着地上那些点心，想了想说：“也是，他们要杀我们也不必在点心里下毒。”走过去，又一个个地捡了回来，放在自己与桑彪中间。她拿起一个要吃时，忽然笑了起来说：“我表姐如果最后还是嫁给了我大哥，那就像我把这点心扔出去又捡回来……她会不会呢？”
桑彪无可答话，便不予理会。
两人一边分吃点心，一边留心着外面的动静。只听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道：“我追着那臭小子来来去去，最后终于追上了，可是他怀中抱着的，居然只是那小鬼的衣服！这可坏事了！”
“看来是那臭小子把那小鬼藏了起来，可是凭着那小鬼，又如何能走出这林子？”说话的是梅祖芳。
竹未离道：“那臭小子不是一个人，他有同伴，必然是将那小鬼交给那人了。”
“那人识得这林子的路？”兰芷因问。
“我想一定不识得。他必然藏身在某处，等待时机逃出去。”竹未离道。
“算了，先不管那小鬼，咱们先去接应大哥。”梅祖芳道。
四人步行前往，紧接着一阵沉寂，郭湘婷吃完了点心，寻思着道：“
他们说的臭小子是谁？”
桑彪没有留神听外面的对话，正要反问，只听“唧唧”几声。不知何时，飞进屋子里一只鸟儿，灰黑的羽毛里夹杂着几根红羽，叫过几声后缓缓落在郭湘婷肩头。郭湘婷看到一个机灵说：“我表姐身边的……”连忙伸手，让那鸟儿跳到自己手指上，见那鸟儿腿上系有布条，便解了下来。鸟儿“唧唧”几声，又飞走了。
郭湘婷打开布条，只见上面写有红字，布条之尾被粘了起来，似乎包着什么东西。郭湘婷先不管它，且看上面写着：“丢出去是骄傲，无可选择又捡回来，则是天性，都无可厚非。附上九清丹，给胖子服下。”
郭湘婷连忙打开布条末尾被粘住的地方，果然包着两颗白色丸药，拿在手里闻了闻，递给桑彪说：“我表姐在我们附近三里之内，能听到我们说话。这就是能解百毒的药，你服下吧！”
桑彪惊奇道：“你表姐真乃神人！”
郭湘婷将两丸药往他口中一丢说：“狗屁神人！就算现在就跳出来救我，我也不会原谅她的！”
桑彪伸长了脖子，终于将两丸药吞了下去，咳了两声提醒道：“你表姐听得到你说话……”
郭湘婷道：“我就是要她听！”
她怒火冲冲的瞪视着虚空，而周雪桐则向她隔空一笑，望了望躲在床上的男子。她等鸟儿飞回自己身边，对着黑羽雀道：“傻表妹，字条上的字，可是用你喜欢人的血写的，看来你完全没有注意。如果你知道我正做的事，就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郭湘婷的确完全没有注意，看过那布条之后，怕五煞进来，连忙走到灶台那里丢进了火里。走回去时，扶着门框向外望。只见梅祖芳等四人，正依傍着一个黑衣人走来。那黑衣人身材高大，一头半长不短的黑乱头发，面色阴沉，双臂抱于胸前，似乎正在听四人回禀一些事情。
走出林子，只听他冷声道：“好了，都知道了。不必说了。”郭湘婷连忙跑回桑彪身边。
黑衣人正是五煞中的老大松柏年，他走进屋子里看到朱皓，不免也瞻仰了一番。然后冷冷一笑，向竹未离道：“老四，令师死后虽然能面色如生，却终究不如活着！长生不死，才是人间美事——够时间完成抱负！”
竹未离点一下头，笑着回答：“大哥说得是！”
松柏年又盯了朱皓一眼，转头看向桑彪与郭湘婷。他漆黑的眸子好似暗沉的天空，缓缓向他们两人走去，好似暗夜里的一座山，或者漫天浓黑的云在向他们移动。靠近了他们，居高临下望着道：“她就是周潜光的外孙女？”眼望着她，却在对兄弟们说话。
“正是。”竹未离道。
“一路上，我听了不少周潜光那位孙女的事情。那个叫周雪桐的，果然很有本事？”松柏年将头向四位同伴一扭。
梅祖芳回想着道：“又聪明，又无情，又狠毒，又无耻！容貌看不十分清楚，眼睛是很美，身姿倒也挺拔出众。”
菊犹存不禁笑起：“二哥这回看女人没有先注意到容貌，还真是难得！”梅祖芳望他一眼，笑而不答。
松柏年也笑了，而他那笑实在古怪，整张脸动也不动，只是嘴角撇了撇。“聪明、无情、狠毒、无耻……”松柏年缓缓地吐出这些词，顿了顿，仿佛吃下了好东西在回味一般。
兰芷因替大哥说出下文：“倒是块好料子！”
竹未离“哈哈”一笑道：“让梅二哥去驯服她……”
郭湘婷忍不住冷笑道：“那就是找死……”
梅祖芳把头向一侧歪着，绕开松柏年望着她道：“你说什么？”
郭湘婷赌气高声说：“我说你们敢跟我表姐作对，那就是找死！”
梅祖芳微笑道：“所以我们不与她作对，而要让她成为我们的朋友。”
郭湘婷笑道：“她会把你们放在眼里？哼哼……”
梅祖芳不紧不忙地道：“她若是知道我们将建成的宏图大业，自然就不能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菊犹存打断道：“跟这个小丫头废那多话干什么！怎么还没有人来救她，拿了解药要紧。这个鬼地方，还坐着个死人，我真不愿意多待！”
梅祖芳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温柔地道：“不要急，等到天亮，他们人一定来。”
郭湘婷听了，不禁苦笑——她自己都不敢这样确定！不过转念一想，表姐已知我被困的事，怎么还不来救我！
菊犹存身子一扭，甩开梅祖芳的手。见药柜一侧，靠墙放着的一张桌子还算干净，便依在那桌子上说：“等到天亮……哎，我真是不耐烦！——那个小鬼会躲在那里……啧，我当时一剑刺死了那臭小子，因为不想弄脏鞋子，所以没有将他踢进河里。现在想想，真恨不得过去补上这一脚！”
兰芷因低首一看，见他穿着一双嫩黄色，绣绿色小花的鞋子，不由得冷笑道：“五弟真该踢这一脚，把脚子弄得越脏越好。要不然给人看到，这一双大脚穿着如此鲜嫩的鞋子，要给人笑死了！”
菊犹存脚一收，眼一瞪。竹未离连忙走过去说：“老五，你来看！我这师傅毕竟也是一代名医，收集了不少珍贵药材，走时拿上两样，也不错。”
菊犹存一边起身走过去，一边说：“最珍贵的药著得等……等皇上的嫡长子，生出一个至阳皇孙，还有一个至阴皇孙女！”
“那位嫡长子远在辽东，偏偏不喜欢那些出身高贵的女子。那些出身卑贱的女子，又有什么灵气？纵然为他生出至阳世子或至阴郡主，入了药只怕也不灵。”松柏年摇头叹息道。桑彪听得目瞪口呆，郭湘婷微微发抖。从前，他们都只是听说五煞偷了高丽王的孙子去炼长生不老药，这一回亲自听他们说婴孩的效用，只觉得像在做恶梦。
梅祖芳听大哥语气里满是烦恼，便微笑着说：“这有什么！待我亲自挑选一位美貌不乏灵性，端庄不失风情，温柔却不刻板的女子，送至那位嫡长子面前，看他动心不动心！”
兰芷因笑向他一瞥道：“只怕那位嫡长子没有动心，二哥就先动心了吧！”
菊犹存正拿了一枝灵芝放在鼻端轻嗅，悠悠转过身来，身上银色花纹在黄衫底上荡漾出一道光晕，映在他玉白的脸上。狭长的眼睛里飞出一道媚而狠的光，缓缓道：“若有那样的女子，不要先让我遇见，否则我一定划花她的脸！”
竹未离笑道：“这又何必，谁会比你更美……”
这话未完，忽然松柏年轻哼了一声，大家都顿住不动，不约而同地望向只关了一扇的大门。过了一会儿，连桑彪也听到有脚步声正在接近，慌乱、急迫，一点点近了，又近了……“吱”地一声，那扇关着的门被打开。
菊犹存盯着来人，放下灵芝，“哼哼”冷笑几声，道：“居然真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