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香体丸
香体丸！他连忙伸手在自己额头上一抹，仔细闻一闻汗水的味道，果然是香的！
他厌恶极了自己，转眸间见端绮虚抚一下鼻子，往后退了一步。看到子靖的神情，连忙说：“我不是嫌弃……就是……呵呵，为什么你不是个女孩子？”
子靖拍拍自己浅黑的脸庞，忍不住笑道：“我若是女孩子，郭湘婷那个小东西会不会说我是墨画的梅花？哦对了，你们也分我一点聪明好不好？”
端绮掩着嘴，与子靖一起虚弱地大笑，摇头叹息着，至今都觉得方才所遭遇的周雪桐不是真人。
子靖被香味薰得头晕，余怒未消，愤愤地玩笑道：“不是女娲娘娘造的人么？周雪桐一定就是女娲的转世，所以才把自己造得这样。不过她今生毫无德行累积，转世肯定变成一片雪花。”
端绮奇道：“为什么是‘雪花’？”
“用英姿妹那些奇怪的词说，就是她今生太有‘存在感’，所以到来世，谁会特地注意一片雪花的存在，没多久也就化了。”
端绮品味着这句话，笑着道：“你说……我们距离周姑娘有没有三里远？”
子靖脸上一白，缓缓一抬眼，向先月客馆的房向遥望。脚下忽然一个踉跄，端绮连忙扶住，子靖口齿不清地道：“我绝对不是被吓得……我只是头晕……”
“头晕？”端绮伸手搭上他的脉。
子靖连忙挥挥手道：“到现在都没有睡，当然会头晕，没事的。”
端绮却凝重地道：“我虽然不懂，也觉得你的脉搏跳得很乱，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子靖不愿意承认，可是胸口就是压上一阵慌乱，并不是心情上的，而是心跳得过份快，脸色也越来越见病态。端绮心头一凛，身上也是一颤，拉了子靖便往回走，口中念念有词：“周雪桐！子靖若有事，我……我……”
子靖还想拦她，他不想再见那个人，可是心跳得那样快，使人忽略掉除此之外的动作。他眼睛发直，口形保持着微张状态，手被人拉着，脚下的步子不由得麻木地向前走着啊走——神志很清明，并且身外化身，俯瞰到了自己的傻样，就像当初的竹英姿！
他忽然想，周雪桐说得也许有道理，分给一家人的聪明有限，英姿妹聪明了，我也许就要傻了，很傻——傻到家！
很快便又来到先月客馆之外，与之前相比，这里简直死寂一片。夜色已是朦胧，却不知哪里来的烟。端绮觉得这烟不寻常，不敢轻易进去。于是扶着子靖，沿着湖岸走，换个角度再看一看。
仿佛有许多人在寻找什么，忽然听到周雪桐的声音说：“‘子夜影’，你们三个离去却未离去，一直在外面徘徊，难道我不知道！贼心不死，就是想要抢我头上的青玉簪？”迟了片刻，那声音又道：“为什么不说话，非要我将你们揪出来？也好，我便用我爷爷给我的夜明珠照一照，看看你们的鬼祟样子！”
端绮大为惊奇——如此暗夜，又笼罩着这莫名的烟雾，无论敌我，双方皆是看不到，周
雪桐听觉灵敏，正占上峰，如何又要自动暴露形踪！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吱”地一声，临湖那边的大窗子被推开，随着一点亮光，一人跃窗而出。夜明珠的光芒虽不至于明亮，亦能使人分辨出，出来是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衫，白绢覆面，头戴青玉簪的年轻女子。
几乎就在淡紫色衣衫跃窗而出的同时，只听到长绳破空的声音，周雪桐娇声唤：“表哥救我！”
看不到形踪的乔固以长绳缚住紫衫女子的腰，提着到了房顶。再听到的就是郭川泽命人追。
一片嘈杂的声音里，只听郭岸行惊奇地道：“桑彪！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小竹姑娘呢？路上有没有看到竹姑娘、还有竹子靖？”
“他们？兰华剑在哪儿！那个周姑娘，追，快追上！追上便能找到……快，在哪里！”桑彪的语气肯定且急切。
子靖听到，想要赶紧追上桑彪，问他英姿妹到底有没有追上，有没有受伤，受委屈？
然而端绮却携着他，沿着湖岸，越跑离先月客馆越远。子靖心脏狂跳，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对端绮的行为既无法表示态度，更摸不着头脑。忽听湖里有“哗哗”水响，像是什么人在游水。
会是谁？他被自己身上出汗越多，越为浓烈的香味薰得透不过气来，心又跳得几乎要震裂胸膛。每走一步，都是在挑战自己的极限，反而被痛苦支持着。
终于，端绮慢了下来，扶着他缓缓走。他艰难地喘着气，头也几乎扭不动，只能盯着前面。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自湖水里走出，看那衣衫，似乎是郭湘婷。不过，出来后一撩头发，那风情娇柔的动作又绝对不是。她一步步向前走，走出了子靖的视线范围。
端绮扶着他继续走，转一个弯，他再次看到那个窈窕的身影时，她正背对着他们脱掉身上的湿衣服。“竹子靖转过头，不许偷看！”是周雪桐的声音，带着撒娇、责备的意味。
子靖在心里“呸”，累得眨眼都艰难，也狠狠地将头别过去。笼罩先月客馆的除了夜色，又加了浓烟，形成一片浑浊的黑，目光到了那里全无用处。月色朦胧，淡淡的光也避开那里撒。近处的水倒是反射着黑光，像一块黑而亮、冰而凉的绸缎。
端绮望着背对着自己换衣服的周雪桐，气得道：“你给子靖服的到底是什么？解药呢？”
周雪桐一边换衣服一边说：“真的只是香体丸……”动作停了一下，“他气息这个样子？哎呀！……啧啧，他真够倒霉的！我随便一拿，拿到的是我给傅孟夏特别配的。我讨厌她，她还不自知，整天洋洋得意的，所以我特别加了一点东西，好让她灰心丧气一些……”
子靖无论如何也按压不住狂乱的心，身体无力地半依在端绮身上，气得道：“胡说！我一点也不……灰心丧气，反而实在太有斗志了……”
“心跳得很快？跳着跳着就不跳了，接着你就会好伤心，尽会想些叫人再也不想活的事。”
子靖奋力反抗，却只是以较为清晰的口齿道：“没有一
件事，会让我不想活。”这一句话就累得他虚脱，心跳得仿佛没那么快了，生命力挥洒待尽一般，身体疲乏无力，头脑却兴奋得很，各种思绪，纷纷冲进脑海。
“那就好……”周雪桐说。她已换好了衣服，正拿簪子绾头发。
端绮道：“别说没用的！你有解药吧？快拿来！”
“没有。这药可是给傅孟夏那个讨厌鬼吃的，打死我都不会配解药。听说她后来吃了没事，还更得王爷欢心，我还以为是我失了手。原来是她运气好。”
更得王爷欢心？傅孟夏难道是王妃！她给王妃吃毒药，引得她去自杀？端绮只是想了想，吃惊的必要都没有，她周雪桐会认识什么人都不奇怪，她给任何吃毒药也更加不奇怪。
“果然没有解药？”端绮急道问。
周雪桐伸手绾头发，手臂累得酸，懒懒地道：“是真的没有……”
端绮捧着子靖的脸看一看，满头的冷汗，毫无血色的脸。她心疼得难受，为周雪桐的若无其事气得发抖，恨得道：“周姑娘……周姑娘真是非同一般！你一直蒙着面幕，就是为了之后把令表妹打扮成你的样子，你好脱身？”
“对……”她的头发太厚重，一下子不好全绾上去，只好又理一遍，“你不知道，要是被郭川泽缠上，人是会疯得！”
“不都是……你招的他……”子靖心想，你现在就是个疯子！
“郭岸行不肯帮我，也只有郭川泽了，也正好他在仙桃，离这里也近……”周雪桐喃喃地道，“爷爷也看出我计划了，所以不带郭湘婷走……爷爷不愧是爷爷，我永远都不可能像他那样聪明。哎……我也就是敢跟他赌气……”
子靖费力地“呸”了一声说：“郭湘婷那个小东西虽然讨厌……我都不会……不会把她推到‘子夜影’手里代替我。你爷爷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外孙女，置身于险境……”
“我爷爷知道那不是险境！‘子夜影’就是为了来拿簪子，拿了簪子就走。郭岸行一见‘子夜影’肯定会追着去，郭川泽也会追过去，我跳下水之前，还听到跟你们一起的，长得跟弥勒佛似的那位也一起追过去了！那么多人保护她，都请放心吧！”
“放心？周姑娘你今日摆出这么大阵势，只为逼令祖父传教一两招剑法。利用完表哥、利用表妹，把一切布置得滴水漏，你想得到的东西，不想要的麻烦，全部如你所愿！”端绮越说，心里越怒，声音里都是颤抖的，“你还很放心？好，很好！不过，你就没有一点人性吗？”
周雪桐终于将头发都绾了上去，动作微微一愣，而后缓缓转过头来。她的相貌清晰地呈现在端绮眼前，原来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生在一张桃子形的脸庞之上。挺秀、挺秀圆润的鼻子，微肥的脸颊，鼓起的下巴全都透着天真与无邪。令人害怕的天真无邪……
周雪桐一边将斗篷连着的风帽拉上，一边沉着脸色走过来，盯着端绮说：“如果不是郭岸行还有郭湘婷喜欢你们，你信不信我把你们丢进湖里活活淹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