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刁蛮女
绣线突然被削断,端绮禁不住身体向后一仰,亏得梁薇与子靖一起扶住。
端绮定一定神,只见紫衫女立在亭顶,一双妖娆妩媚、亮若宝石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她心中正不解,被望得一阵不安,忽然紫衫女又甩过头去,一剑指出,又是一声尖利哀泣的呼啸声,却是兰华剑飞出的声音,冷冷寒剑,凌利地向苏赋云刺去。
苏赋云素手一夹,虽夹住了那剑身,却阻止不了那凌利的剑气,将头后仰,连连后退。再退一步,不防脚下一空,已退到亭子边缘,而那剑势仍是阻拦不住。所幸她轻功了得,手松了剑,袖子一挥,脚勾在亭角,身体竟在空中平躺。
那剑从她身体上方飞去,竟在空中飞旋,又向她头顶飞来。众人不禁惊呼,苏赋云眼睛虽然看不到头顶的情形,已感到剑气逼来,头顶百会穴发胀。心知不妙,脚下连忙使力,身体又直立起来,斜飞向上,总算再度避开锋芒,而衣角已被剑气削去一块,红梅色的轻纱飘落而下,如花如蝶。
紫衫女双眼微眯,向前快走几步,一手挥剑再攻,一手挥出,竟又发出数枝袖箭。苏赋云躲过方才的剑招,已是险峻,此刻人在空中,避无可避。洪大旗情知不妙,旗子挥出抖动如花,将袖箭卷住,苏赋云连忙伸手在杆上一攀,供着力道,得以回到兄弟当中。洪碎玉连忙走至她身畔,关切地问她是否受了伤。她方才实在是命悬一线,惊魂未定,脸色发白,勉强微笑着向他摇一摇头。
洪大旗将袖箭抖落,收了回去,斥责道:“你到底是何人,好是狠毒!”
“这便叫狠毒了?她不放过我,难道要我站着不动受她的打?”紫衫女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高高举起手中的兰华剑道,“你们这些人,或者也如他般觉得我狠毒,不教训不行。或者就是想抢兰华剑——哼,你们本是武林中不入流之辈,不就是想一朝技压群雄,好成名江湖么。‘幽兰剑法’我只学了一招半式,已是了不得,想抢便来!”
竹家众人大为吃惊,只觉得这女子拼命地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都在心里纳罕。他们无意去抢兰华剑,自然不会动手,只是在旁观看,暗暗猜测此女身份。明花堂众人本是跟随堂主来寻到程安莹,与这紫衫女并无纠葛,可是他们堂主听说紫衫女可以助他寻回堂中至宝,改善兄妹关系,虽然不愿意插足中原江湖事,也停在一边不动,倒想看看这紫衫女能掀起多大风波。
紫衫女言语虽十分不尊重,私心里论,“不入流”三字对于在场大半人皆是适用的。武术修为高深,是一件极艰苦的事,耐不住性子想走捷径的人,乃是人之常情。“幽兰剑法”说是一套可速成,又十分精妙的绝学,所以引得他们甘愿冒险,好他日功成,成为一方霸主。
紫衫女言毕,早有人耐不住,直扑了上来,纷纷嚷着“让我领教姑娘绝技!”“就让老子教训一下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倒是都绝口不提,一心只想抢兰华剑之事。
紫衫女泠然而笑,又是那尖利哀婉的声音,兰华剑剑身飞出,牵着银链,在空中舞得如电如雾,又如从天上罩下来
的瀑布。没等众人看清楚,那些扑上来的人,便被打得“扑通、扑通”落入水中。前面一批落水之后浮出水面,拍着水直在心中暗恨,输得如此不光彩,直该一头撞死,转念一想,自己之所以如此惨败,还不是兰华剑太精妙之故?因此再接再励,还是要将兰华剑抢到。
先月客馆所聚集之人邪佞颇多,各种暗器喂毒的不喂毒的,纷纷向紫衫女飞来。紫衫女立在戏亭之上,恰是被众人围攻的方位,直把兰华剑舞得密不透风,“丁玲”之声不绝于耳,亭周水中所落之物,好像要将湖水填平似的。
紫衫女剑招虽然精妙,所学却有限,更兼寡不敌众,身上衣衫被暗器划破几处,面上的面幕亦有破损,渐显狼狈之态。
周念秋在旁看得揪心愤怒,终究忍不住,气得大喝:“雪桐,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快快住手!”
紫衫女委屈得道:“姑姑要我住手,是想要我命丧于此地吗?”
周念秋无奈地向她一指,对四个随行镖师道:“好好护着她,她若受伤,我又如何向哥哥、父亲交待!”四个镖师齐声领命,跃出栏杆,落在亭顶,杀落正围攻紫衫女的诸人。
“杂耍行”众人见周念秋与此女关系匪浅,讶然道:“周女侠与此女认识?”
周念秋愧得道:“此女是兄长独女,姓周名雪桐。虽然她蒙着面,至亲之间,又怎么会认不出!正是她伤了洪少侠,好将诸位引至此处。意欲何为,我却不知。所幸洪少侠身中之毒,已由家父暗自遣人送药解了,雪桐一向受家父疼爱,就请诸位念在家父份上,不要再追究了。”
洪大旗还是不信,追问道:“她便是山居道长的亲孙女?”
“正是。”
“杂耍行”众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到,山居道长会有这样一个狠毒、凶蛮的孙女。况且,孙女毒针伤人,祖父暗施解药,这究竟弄得是哪一出?
郭岸行听母亲点破,再不隐瞒,厉声问:“雪桐,兰华剑如何在你手中?我明明也在外公手中看到过。”
周雪桐坦然道:“我打造了一把外观与兰华剑一样的短剑,悄悄地将剑换了,带了真剑出来。”
郭岸行恨得道:“你说得轻巧,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偷剑!难怪我到南山拜见他老人家,他本无意南下,却突然说要与我同来,便是为寻找此剑!”
周雪桐听他斥责,很不以为然,反而怒道:“我就是不明白,兰华剑如此神妙,爷爷为什么只是收着。爷爷那样疼我,我向他要了好多年,他就是不给我。既然他舍不得给,那我便自己拿,也省得他为难!”
周念秋道:“你爷爷不给你,自有他的道理。我亦向他老人家求过此剑,他也是不肯给的,谁会像你一样,如此忤逆!”
周雪桐转首逼视着她道:“姑姑是姑姑,我是我,你求不得的东西,可以不再求;我想要的,就必然要得到!什么忤逆不忤逆,他当爷爷的,不应该好好心疼孙女儿吗。爷爷还曾跟我说,我便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想办法给我摘,这不过是一把他日日带在身边的剑,他就不肯给了。当
长辈的整天撒谎,就不准许晚辈执着所念。”
众人听得此言,俱是哭笑不得。然而离经叛道之人却不只周雪桐一个,程堂主虽厌恶她,对此番言论却深表赞同。郭湘婷也抿嘴而笑,只觉得表姐替自己出了一口气,而这气到底出的是哪一口,她自己却说不清。
郭岸行恨得一拍栏杆。周念秋狠盯周雪桐几眼,转而朗声道:“诸位之中,虽然颇多受此女毒针所害,不得不来至此处寻找家父求医。然而还请诸位念在家父已暗中遣人送解药的份上,不要再与她计较……”
话至此处,“杂耍行”第一个表态。洪大旗于是言道:“既然如此,我侄儿毒也解了,便告辞了!”领着五人向周念秋一拱手,便要离去。
周念秋抱歉地向他们一福道:“家中出了这般不听话的孩子,实在给诸位添麻烦了。诸位居然不再追究,实在是宽宏大量。此后诸位行走江湖,有任何麻烦,只管去找五峰镖局,必然倾力以报。”
“杂耍行”六人听此恳切言语,倒十分惶恐、感动。郭岸行心里老大不痛快,表妹胡闹,却连累得母亲如此低微地向人道歉,狠盯着她道:“雪桐你过来,这里有多少受你毒针所伤的,快向他们叩头道歉!”
周雪桐眉头一皱,好笑地道:“你要我向他们叩头?你又是谁?比我大两个月的表兄?”
郭岸行道:“你既知我是你的表兄,那么妹妹做错了事,表兄就不该教训一下?”
周雪桐冷笑道:“我就算做错了事,祖父、父亲、母亲皆在,还有一个被父亲不知死活纳回来,想要为我添个弟弟的姨娘。居然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你既要教训我,看来是嫌我祖父、父亲、母亲将我教得不好。你是在教训我,还是在教训他们管教不好子孙?若说忤逆,表哥这算不算忤逆!”
郭岸行被说得面红耳赤,一时倒想不到话来辩驳。梁薇见她如此蛮不讲理,咄咄逼人,偷了自己爷爷的爱物出来胡闹还振振有词,不禁怒起,低声道:“这死女人真是作死!叫她爷爷罚她跪,看她还凶不凶!”
她未完,周雪桐甩过头来,目光如剑一般精准地刺在梁薇脸上。梁薇脸上一惊,怕得十分没出息地混身一颤。她方才已亲眼见识过周雪桐的不讲理,与高强功夫,所以虽然生气,却不敢直接骂她,只是低声嘀咕。看到周雪桐瞪视自己,忽然想到,她的耳朵能听三里,自己如此小声,莫非她还是听到了!
事实证明,梁薇猜对了。周雪桐瞪她一眼后,忽然眼里又含了一丝妖媚的笑意道:“小姑娘,一会儿,我便要你为你这句话,跪下来好好地给我磕三个响头!”
梁薇从来没有去庙里拜过佛,生活在现代社会,没有机会磕头,将磕头当成祭祀祖宗与天地的大礼。她的气愤胜过了胆怯,向前迈一步道:“你试试……”一个“看”字未说口,脚下一空——她忘记自己立在房顶,前面乃是个斜坡,这昂然地一迈,成了一个狼狈的踉跄。好在有端绮、子靖扶着,她才不至于滚下房顶,沦为填湖之物,只是将方才的傲气惊得飞完了,紧依着子靖盯了周雪桐一眼便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