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懵懂遇
一个“像”字在周雪桐口中颠来倒去许久，才换来突如其来的嫣然一笑，声音却变得狠得颤抖：“像他的一个仇人！若让他看到你妹妹，一定会杀了她，将她挫骨扬灰、尸骨无存！”将脸一扬，仿佛看到飞扬起来的骨灰一般，满脸残忍的笑。
李为念为她的神情，更为她所说的情景惊得浑身一颤，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周雪桐猛地转过头来，眼周泛红，眸生寒光，死死地盯着他道：“你若不信，就尽管带她去试试看啊！——你敢拿你妹妹的性命开玩笑吗？不敢吧……你一定不敢……”她逼视着他，口中喃喃说着，仿佛要将他催眠了一般。
李为念面上一凛，脑中正空白之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撞了进来：“李为念，你就带你妹妹去试一试！”他抬头一看，只见梁薇走了过来。
梁薇向周雪桐瞪了一眼，接着道：“说到就要做到，出尔反尔算怎么回事！李尚荣长得很像一个么？我看她的打扮、肤色跟童千姿很像，可是身形、眉眼不是也挺像你的么？你这么不懂事的人，你爷爷居然还那么疼你，为什么呢？对了，我听说你爷爷对秋皇后痴心一片，不会也因为，你与秋皇后长得有几分像吧！如此说来，李尚荣是跟秋皇后长得酷似？”
周雪桐身上一振，甩开了李为念的手，指着她道：“不要胡说八道！”
梁薇连忙躲到李为念身边，笑吟吟地道：“你见过周雪桐这么激动吗？看这样子，肯定是被我说中了！周雪桐，你也经常这样出言试探别人，我学以至用，居然还真挺好用，多谢你啦！既然你爷爷对秋皇后痴心一片，那么见到一个和她长相酷似的女子，怎么可能不倾力以救……你是想到你爷爷会倾力以救，才吓唬人吧！”周雪桐将银牙咬得太狠，脸都抖了起来。越是这样，梁薇就越坚信自己的推测。
可是李为念很不放心，疑惑地问：“无论小竹姑娘你，还是周雪桐，秋皇后去世时，你们的父辈还在襁褓之中，怎么可能知道她生得是何模样？如此，又怎知荣儿与之像不像？”
梁薇故计重施，仍要从周雪桐脸上找答案。于是盯着她，曼声道：“我的确是不知道，周雪桐怎么知道的呢？看她的模样还知道的很清楚呢！我再猜一猜，这个时代又不可能有秋皇后的照片，所以不是照片……她爷爷如此痴情，秋皇后的样貌肯定在他心中，他又是一个很有才的人，是不是以高超的画艺，将秋皇后的样子重现了？”说到后面尤其激动大声，仿佛看到圆明园、阿房宫重现一般。看到周雪桐咬碎银牙，双目通红的样子，拍着李为念道：“你看她的样子，肯定就是啦！”
李为念正在出神，倒没有躲开她拍来的手，见周雪桐如此模样，知道必然是被梁薇说中了。可是他心头既说不上喜悦，亦说不上担忧，垂下眸子，只是喃喃地道：“荣儿生得像秋皇后？！”
从发现李尚荣的背影与秋以桐相似时，周雪桐就方寸大乱，心事已被揭破，与其苦苦掩盖倒不如从容承认看起来
高贵些。她于是凄冷一笑，悲声道：“我爷爷常说，‘若有来世，也不知师姐会转生成怎样一个人，会在哪里出生，又会是何模样’。我真的好想将这个人从他心里挫骨扬灰，永不复显！”末尾的话，她是怒喝出来的，也许是太过激动，居然有泪水自她眼中滑落，愤怒明艳，耀眼的好似火山爆发！
梁薇震惊之下说话也结巴起来，“你……你……你这人……什么……什么毛病！你爷爷……思念想一个人，你都不让！你管得也太多了吧！”
周雪桐冷笑数声，垂泪道：“你没有见过他对着雪花长叹；没有见过他对着桐树垂泪；没有见过他如何悲秋；更不知他的白发从何而来，自然不会明白，我是如何在一旁白白地心疼却无能为力！你不曾经历，那我恨从何来，你又如何清楚明白！”一样是泪水，划过她脸庞，仿佛有着剑一般的锋利，在她脸上划出道道血痕般触目惊心！
梁薇见她如此，失声道：“周雪桐……对不起……你是太心疼你爷爷了，你……”
周雪桐回过神来，抚额冷笑一阵，泪流满面。许久才平静下来，眸子一转，盯着她忽然“嗤”地一声，破涕为笑道：“哎哟，我都忘了，只有你有心、有情、有义了。我这点浅薄之情，要被你笑话了吧。你心里一定在想，周雪桐也懂得心疼别人，这真是笑话！天底下不是只有我竹英姿才懂得关心、爱护别人么？”
梁薇知道她正难过生气，被说得面红耳赤也只得弱弱地道：“对不起……我这人说话经常不过大脑的，况且你这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反常？是吧……”
周雪桐冷笑以对，她自己心中难过了一场，也绝对不想让旁人好过！于是“格格”一笑道：“你说我反常？那是因为我与你不同，如果是我，知道我爱的人爱上了别人，一定会恨得把那个女人杀了！你却不一样，竟会爱屋及乌。所以，你才要这么帮着李尚荣吧？”
这话听到一半，梁薇就料到后面的，跳了过去要阻止她说出来，然而周雪桐一个旋身便转身而去。她停顿在那里，李为念就在她背后，好似一团火熊熊燃烧着，烫得她背上流汗……这可要怎么解释呢？她心内焦躁不安，艰难地转过头去，却见李为念立在那里正扭头望着李尚荣。一会儿，又面朝河面沉思着。自河面上来的风吹着她发烫的面庞，也吹得李为念白衣飘飘，她暗笑自己自作多情，除了李尚荣，他根本什么也不在乎啊！
“李为念……”梁薇平静下来，出声告别，“令妹生得像秋皇后呢，所以周道长他老人家，一定会鼎力相助，你要去找他了吧？”
李为念转过头来，脸上还是一片茫然，片刻之后才点头一笑道：“是啊……这还要多谢你……”
梁薇道：“举手之劳……啊，出口成章？不，就是几句话的事……呵呵，我不那么会说话……再见了。”
“再见。”他无视梁薇的尴尬无措，淡然地道，转过身去。
梁薇也连忙转身，只觉得解了他身上的
疑点，从此再也不会与他相遇一般，心中不甘起来——他果然清白无辜么？他养父是假冒的李添爵可以推翻；客栈中与他客气说话之人也可能真的是管家，梁薇认错了人；为了听她对五煞阴谋的猜想将她请上车，听完之后又赶她下车，也可以只是凑巧……可是，他跟她换簪子呢？
她竟是一个如此说不清楚的人，一会儿怀疑他；一会儿又为他辩解；一会儿盼着那些模糊感觉的真相；一会儿又宁愿不知道……
“李为念！”她已有模糊的三年，这一个疑点她怎么也无法再存在心里了，转过身来喊住他。
李为念止步转身，想到她帮了自己，态度温和，含笑问：“怎么了？”
梁薇向他走近几步，缓缓地问：“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们在红叶山道上相遇的那天，你为什么要换走我头上的玉簪子？”
李为念回想一下，微笑着望了她许久，反而问：“你果然不记得了么？”
“什么……我记得，是你不记得了吧……”梁薇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李为念微微摇头，显得有些无奈，用缓慢的语速道：“原因有两个……一个就是……”开始说时，他忽然又一笑，再一次反问：“你可知，在归鹤庄遇见你时，我为什么要装作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么？”
梁薇眉头紧皱，怯怯地问：“因为你觉得我讨厌，不想跟我说话？”
李为念被她的话逗得灿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眼波明净如水，说：“傻孩子，你这么一个正值妙龄、又清秀好看的小女孩，怎么觉得别人会讨厌你！哎，其实在那之前，我见过你的……”
梁薇心内一惊，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你说你见过我？！”
李为念点头道：“在那半个月前，我身体已是大好，需要常常走动。那天，我独自一人在归云山上散步，你突然从树丛里跳了出来。我还记得，你穿着鹅黄色绣绿色缠枝花样的衣服，一头长发又柔又亮，也不结髻，像荣儿一样只是披着。你站在那里，歪着头，用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我。我因一直病着，除了妹妹、父亲，还有身边伺候的人，你是我见的第一个外人。我试着跟你说话，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却总不言语……”
梁薇听呆了，极力回想，在心底呐喊：归鹤庄一遇的半月前，我还没有穿越来呢，你看到的还是还呆傻的我！
李为念想到往事，又尴尬又好笑，接着道：“我闭门不出太久，想你不说话，也许是因为我病容未退，样子很是可怕。我于是走近你，你也并不躲开，可是问你话，你仍旧不答，仍然只是望着我。我想，或者是我说错了什么，那些话不该这样问？哎……那时的我，实在太惶惶不安了，天地那样大，而我三十几年，就只能闭门不出！”他不禁仰头长叹，感慨无限。
梁薇亦觉怆然，更料不到会有这样的前因，苦笑着连声解释：“实实在在是那时的我懵懂无知的！我啊，一出生就是个傻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