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相思两处

福伯寻思了一番,试探着问:“那是不是反船回靖州?”

生意也谈妥了,事情也忙完了,确实没有别的留下的理由,只是主子迟迟不发吩咐。

叶凤然沉默,半响,问了句:“张家下了邀请涵没有?”

额?这与回靖州有什么关系?福伯一时转不过弯来。

“张家三少爷昨日下了帖子,我已经让人回——”

一个‘绝’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叶凤然凉凉的嗓音接过了话:“那就留几天。”

“额?”福伯一蒙,不解了。

诸如此类的帖子以前七少爷都是看都不看一眼就回绝的,这一次实在诡异得很。

福伯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直觉觉得与那位玉家姑娘有关。

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那边躺在软榻上的男人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听说绵州多名医。”

福伯心里骤亮,明白了:“我这就去请来给青姑娘看病。”

果然,与那位姑娘有关系啊。

这七少爷啊,真是栽给那位姑娘了。

福伯摇摇头,出了船坊,接了张家的帖子,随即派人去请了名医。

此时,船坊最奢华的房间里,郑子清满脸病容,脸色依旧惨白,靠着床沿半躺着,身边只有灵子伺候着。

这才几天时间,郑子清就瘦得不成样子了,灵子看着心疼,给郑子清掖了掖被角,又探了探她额上的温度,还好没有发烧。

“姑娘,睡会吧。”

郑子清摇摇头,披散的头发垂在脸颊,更显得一张脸小巧:“白天睡多了,现在清醒得很。”

连着四天,郑子清昏昏沉沉的,身子一直发烧,今天才算好点,兴许了这些天睡多了,夜里反而清醒了。

“姑娘,别苦了自己,想开点。”

“嗯。”郑子清苦笑着点头,不想开点又能怎么办呢?

灵子看着心里难受,不由得开口说:“姑娘,七少爷他——”

郑子清淡淡截断了话:“灵子,船到哪里了?”

一提起叶家七少爷,郑子清就下意识排斥,灵子无奈,便只好打住了。

“已经到了绵州,七少爷接了张家的帖子,要在此逗留几天。”

郑子清这才莞尔,笑了笑:“也好,能晚几天回那个地方。”

既然逃不掉,能躲一时是一时吧,郑子清想其实自己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无畏,她还是怕的,那个不可预知的叶家,她真的怕。

“青姑娘,别想太多,七少爷疼宠您,腹中又怀了叶家的骨肉,那个地方兴许不是姑娘想的

那样水深火热。”

郑子清只是苦笑:“我怎么想又有何意义,从来我都是被选择的那一个。所以,我连胡思乱想都打消了,人生在世那么多无奈,在命运面前,所有抵抗都显得无用又可笑了。就这样吧,我也累了,得过且过吧。我认命了,如今也只剩下我腹中这一点牵挂了,他要怎么样都随他吧。“

一番心死如灰的话,一个满身傲气的女子,终于在命运面前低了头,弯了腰,向命运,向那个男人认输了。

灵子眼睛酸了,郑子清不哭,一直不哭,她却想哭了,替她哭。

“青姑娘——”

灵子还想说什么,郑子清闭上眸子:“我有点倦了。”

灵子张张嘴,还是忍下了到嘴边奉劝的话:“那您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间守着,姑娘有事唤一声。”

又帮郑子清整了整被褥才出了房间。

门口,叶凤然直直站着,一身萧瑟,似乎已经来了多时了。

灵子连忙行了个礼,压低了声音:“七少爷。”

叶凤然隔着流苏珠帘看着窗幔后的人儿,声音轻柔又小声:“她怎么样了?”

几天了,叶凤然没有走进这个房间,只是每天好几次待在门口,就看着,什么也不做。

“刚喝了药,睡下了。”

灵子回答完,叶凤然没有再问话,又看了好一会儿,转身,苦笑着出去,脸上全是失落,荒凉。

“七少爷不进去看看姑娘吗?”看着走远的身影,灵子心里发酸。

叶凤然只是摇摇头,脚步未停。

“如今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我。”

叶凤然加快步伐,走远了,灵子待在门口怔怔看着好一会儿,摇摇头,重重叹气:“这两人——”

真不知道要相互折磨多久,院子里的成嬷嬷说得对,这世间最要不得的就是痴儿怨女了,比如自家七少爷,比如青姑娘。

诶!又叹了口气,灵子走开了。

靖州梅雨季节来了,整个靖州的天都是阴沉沉的,尤其是玉家上面这一方天。

整顿后的玉家一如从前,金碧辉煌,如此奢华却还是遮不住玉家例外的萧条。

主位上,玉茗烟一人坐着,身旁只候着寻岸,陈伯,香菱三人。

今日,玉家与锦州的酒商签订了长期的代理权,玉家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重振了,一桌子的珍馐琼瑶,却徒添了几分冷清。

自从郑子清走后,这玉家就不像玉家了。

“她走了一个月了。”玉茗烟自顾倒了一杯酒,抿唇饮下,“玉家已经重新整顿了,可惜她看不

到了。”

寻岸姑姑心思细腻,上前问道:“公子说青姑娘?”

念起那一个女子,在场的人脸上都是一阵暗色。

玉茗烟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自顾自地饮酒:“一个月了,我怎么觉得很久很久了。”

原来世上真有个东西叫做相思,会将日夜星辉都化作漫漫长日,徒留伤悲。

陈伯看着自家公子如此模样,眼中也有些酸楚了:“公子,您少喝点,别伤了身子。”

寻岸姑姑拉住陈伯,做了嘴型。

让他喝吧,总要发泄出来。

香菱在一边垂泪,又想郑子清,又替自家少爷难过。

一壶酒见了底,玉茗烟眼中已经有些醉意了,重复倒酒的动作还在继续。

“有她的消息了吗?”明明快醉了,说起那人时,却清醒着。

陈伯掂量了一番回答:“人在绵州。”

“可好?”玉茗烟淡淡又问。

“青姑娘很好。”

玉茗烟唇边扯出一抹笑,有些苦涩,淡淡叹了句:“那就好。”

他只要她好,不求其他。只希望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能相安无事,不管在世界的那个角落。

寻岸摇摇头,公子怕是陷得深了。

陈伯又想了想,继续说:“叶七少爷也在绵州。”

那边,玉茗烟握着酒杯的手僵了一下,唇边苦笑转冷:“遇上了吗?”

“嗯。”点头后,陈伯又说,“青姑娘好像病了,叶七少请了绵州所有有名的大夫给青姑娘号脉。”

“病了吗?”玉茗烟酒杯的里洒了几分,清凌的眸子忧心忡忡,担忧表露无遗。

此时玉茗烟心里正翻腾,满脑子都是那个女子的模样,她好不好,病得重不重,有没有好好就医,叶凤然待她好不好……他着了迷一样停不下来。

“原来我这么放不下啊。”玉茗烟重重苦笑一声,抬起手,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喉间火辣辣的。

“要不要找那些大夫来问问?”寻岸姑姑上前询问。

玉茗烟苦笑一声,摇摇头:“不用了,他在绵州不是吗?有他在,应该会好好照顾她。”

而自己……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一时间沉默,香菱却没有沉住气:“公子要不要派人去接小青姐姐回来?公子既然放不下,就接小青姐姐回来吧,她一定也想我们了。”

“香菱!住口。”寻岸姑姑立马沉声喝止。

这个节骨眼,说这样的话,公子心里会多难受。

玉茗烟笑得荒诞:“没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