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缅怀
苏暖雪忽然记起,自己好象好久,都没有见到越梵宇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按照道理来说,也应该去看看他了。
但还没有出门,苏暖雪就被人挡在了门口。原来,那个名震天下的神捕林逢来了。
“苏老板请了。”身为京城第一捕的林逢个子高挑,身材修长挺拔、魁梧磊落,黑色大氅,穿过棉布的帘子,带来外面彻骨的凉意。
不过三旬的男子,目光冷锐,虽然没有穿着衙役的制服,但一举一动,都带着公门之人的干练和肃杀之气。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感觉到本来温暖的室内,温度都低了几度,肃杀凛然。
“请问您是……”一身男将的苏暖雪微微怔忡,说实话,他不认识面前的男子。
“在下林逢。”他掏出代表自己身份的腰牌,对着苏暖雪晃了晃,然后又收回腰间,挂好,这才又再对苏暖雪抱拳:“请问苏老板,是否方便同在下一叙?”
看到林逢左顾右盼,苏暖雪不由微微冷笑,想是她这望春楼在这京师之地,也是出了名罢!
“那要看是以何种身份,邀请在下了。”苏暖雪微微不悦,对这个气质冷冽的男子,有着明显的反感,这年头,扮酷成风,好象人家差他一百几十万一样。
“苏老板何出此言?”林逢也微微怔忡。眼前瘦弱的男子冷清温和,对他却有着明显的敬而远之。但,他经过明查暗访,发现这间望春楼开张一个月后,皇子血案开始发生,不论与眼前男子有无关系都好,他都要彻查一番才行。
“若公事,在下一介生意人,对于公门之事,当敬而远之、明哲保身。若林都头想要交在下这个朋友,在下欢迎之至。”苏暖雪倚在柜台之上,睨了眼面前眼神锐利的男子,慢吞吞地说道。
“若公私兼顾呢?”林逢眼神一凝,再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要知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就京城之中,一听到“林逢”二字,莫不恭敬有加。在上,他不畏权贵;在下,公正廉明。
他忽然想到,听说他与十皇子过往甚密,若他想倚仗这些,可就大错特错了,十皇子越梵宇少时痴呆,智力不过十岁,自身尚且不保,遑论维护他人了。
一念及此,他不由在心内冷笑:又是一攀权附贵,狐假虎威之人。
“恕不奉陪。”望着门外喧嚣的人群,苏暖雪淡淡说道:“连来此为何都懵然不知,在下一介生意人,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
“在下前来,只请苏老板答在下几个问题。”林逢忽地展颜一笑:“不知这样的回答,苏老板满意否?”
“什么?连梵墨都死了吗?”丽妃的眸中满是震惊。
“不错,只不过梵墨的事,不是十五那人做的。”暗灰色的薄雾笼罩着影影绰绰的人影,那人在一句话之间,已然换了四个方位。
“师兄何出此言?”丽妃微微震惊:“难道……”
“不错,我去看过了,梵武等几人的头,是由活生生的人头上斩落,而梵墨的头颅却是死后将近一个时辰才斩下的。”
“那清儿他……”丽妃不由动容,皇子不断被杀,那么她的皇儿……
“他没事的,那人还想用皇儿做挡剑牌——有此能力的皇子并不多,特别是剩下的。”灰影人冷静地说道。
“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没事,不是吗?”丽妃仍旧担心不已。
“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越殒天、梵天、梵冰、越梵宇……”灰衣人如数家珍般地说道。
“越梵宇……那个痴儿?师兄,你没有搞错罢?”
“人不可貌相,不要放过任何可能。”
“但……”
“我想,他很快就会来了……我在等待……师妹,让我们好好等待罢!”
“主上,您怎样了?”疏影对着红衣人
躬身,语气谨慎且焦急。
“她怎样了?”负手而立的红衣人答非所问,只微微咳嗽着,绝美的眉间有一缕痛楚。
“圣女她本就天纵奇才,“立地成佛”已然有七成功力,足以和当世任一高手媲美。”疏影低下头去,有条不紊地答道。
“七成?”红衣人又是微微皱眉,半个月才练就七成,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若是以前的素儿,怕早就融会贯通了罢!
只不过换了个人,换了个灵魂,为何区别如此之大?
“主上知道的,如今的素圣女,并不谙武功一道,但她以勤补拙,已是难得。”疏影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也是几不可闻。
“疏影,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未来的半个月之内,一定要让她达到素儿以前的境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红衣人沉吟半晌,这才命令道:“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遵主上谕令。”疏影又再躬身,转而退了开去:“请问主上您要见圣女吗?”
“眼下这副样子,不见好过相见罢!”红衣人又再沉吟,心里回想的却是苏暖雪的话:“你也没有多爱你这个徒弟罢,又或者说,又想她帮你什么?”
那样的敏锐,那样的洞察力,并非一般人所有,他不禁微微苦笑:若真有一天再一次牺牲她,不知她又要做如何感想……
只是星辰移,血河崩,这灾难却是由你而起呢!
“爷,苏暖雪姑娘被林逢盯上了。”静心苑之内,司马仲平对着手持书卷的越殒天躬身,口气却颇为着急。
“却是为何?”越殒天微微蹙了蹙眉,却不知道此事是因何说起。所以,这话,也问得有些心不在焉,虽作此问,但他收里明白:望春楼不过开张一有余月,京城就连发皇子血案,看来还真的是城墙失火,殃及池鱼呢!
“有何办法令他转移目标?”越殒天又再问道,他不能令苏暖雪再有闪失,以林逢的性格,怕初见之下查不出至所以然,下一步就会请她去刑部作客了罢,也是,有错过,无放过,向来是公门的办事准则。
“也不是没有办法。”司马仲平在些无奈地答道:“爷您是知道的,有了皇上面授机宜,办的又是皇家血案,此事爷您万万不能牵涉其中。”
“想个办法,让他将视线转移。”越殒天合上手中的书,冷定地说道:“若林逢真的请了她去刑部大牢,以她的性格以及身后的人,讨不到好的,只能是林逢,空自便宜了真正的凶手。”
“是的,爷。”司马仲平又现躬身,随之退了出去。
“什么?林逢今天去了望春楼?”越梵宇竟然勃然起身:“他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愁余已经前去交涉,虽不至于解除对王妃的怀疑,但也不至于痛下狠手。”望着大失常态的越梵宇,丑四只能低下头去。将他所知道的实情,全部都禀告上来。
“你去讲给愁余听,若再不识抬举,就不用手软。”越梵宇听完丑四的话,不禁烦恼起来,这个林逢办案的那一套手法,他再熟悉不过,一探、二问、三审。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从不放过一个坏人,这也是他的准则。就因为他有可取之处,梵越曾令愁余暗中助他多次,要安邦定国,并非全凭杀戮。
所以他一直留意朝中人的动向,希望保存实力。不至于因朝代更迭而大伤元气。而林逢的刚正不阿,向来为他欣赏,他盯上苏暖雪,全是已之过,看来剩下一月时间,并不好过。
“是的,主子。”丑四又再躬身而去。
林逢正在生气,是很生气,他没有想到,才去了一下望春楼。司马仲平随后而至,虽说词调隐晦,他还是听明白了:不可轻动。
而第二拨人竟然是他的知己,殿前侍卫统领花愁余,用他的原话就是:他担保此事与苏暖雪无关,口气毫无例外也是若动此人则
动辄得咎,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林逢是个遇强愈强的人,他毫不犹豫地来到望春楼,要将那个“不可轻动”的苏暖雪请到刑部大牢,你说不可轻动是吧,他就大动干戈地动一次给你看看。
夜晚的京城,是两个极端。
城东的平民区,王之城的最外围,静且诡异,只有残雪的萤光朦朦胧胧。
而王城之侧,最繁华的中心依然是华灯灼灼,车水马龙。那些习惯了灯红酒绿的王公贵族们冒着寒气外出,成群结队地来到不夜的红楼歌馆,大声笑语,嘈杂而纷繁。
而此时的望春楼里,却是另外一场对峙。
送完最后一台客人,准备打烊时,门被人从外推开了。最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黑蓝两色相间捕头服的他举手阻拦住了下属们想要上前的意图,定定地望着迎面而来的那一袭白衣。
听到下面的喧哗,正准备休息的苏暖雪走下了楼梯。映新旧满室灯火通明,神色安定的苏暖雪淡淡地扫了一眼杀气腾腾的黑衣捕快,眼角依稀是不屑和鄙夷。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只会对着平常百姓耀武扬威的捕快们,终于者找上门了吗?自从上次林逢造访,她就知道不能善了,但对方夤夜前来,却是她始料不及。
训练有素的捕快们甫一进门,就默契地四散开来,不动声色把守住各要道,九门提督的十二铁衣卫,并非浪得虚名。苏暖雪若想逃脱,就必须踏着这些人的尸体出门。
看穿这些人的企图,苏暖雪只微微一哂,顺便倚在柜台之上。冷冷淡淡地望着林逢,听他如何自圆其说。
十二铁衣卫对上苏暖雪的眼神,不由面面相觑。瘦弱的男子睥睨傲然,冷漠如冰雪,隐隐有无可言喻的威严气势,烈烈令人不敢仰视。就连自己这个多年来游走于朝野权贵之间,上不畏王权,下不屈黎庶的、素有刚正之称的都头在那样令人窒息的压迫之下,都生出凛然心折的自惭形秽来。
不是她,那一系列的血案,并非出自她手。不知为何,林逢忽然在心中生出这般念头。
“苏老板,请恕在下不敬,还请蓝老板和在下走一趟。”林逢淡淡地对着苏暖雪躬身,语气中的不容置疑的明了清晰。
“恕在下直言,若林都头拿苏某去,仍查不出个至所以然来,苏某定要都头为今日所为而付出代价。”苏暖雪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只凭自己的望春楼开张时间同皇子血案时间相符,自己就成了所谓的“居心叵测”之徒,再加上那个“莫须有”,苏暖雪更是啼笑皆非。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说道:“今日你父要经过西北大街,你寻之不遇,是否将所有经过的男子都唤作爹?”
看到林逢那张冷冷淡淡的神色终于肃杀,顾盼间令人隐隐有刀兵过体的寒意,苏暖雪就知道,自己完了。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苏爷大可放心,若苏爷实属无辜,林某愿负荆请罪,请苏爷原谅。”林逢只争朝夕地对着苏暖雪抱拳:“苏爷请。”
“望春楼一干弱小,还请林都头勿扰,若在人少了根头发,那代价非林都头你能付出的。”苏暖雪这才转身:“就如你所愿,走罢,但若与蓝某无关,希望那个代价,林都头能付的起。”
“东家。”看到如狼似虎的衙差,虎子有些怯生生地上前,想和她说什么,谁知身侧的捕头伸腿就是一脚踹向了虎子,少年一下子向门口飞去,苏暖雪眼神一冷,便要出手。但一袭黑衣比她更快,一手接住了虎子,一掌击落在那个捕快的心口:“八皇子殿下的地方,你也敢如此放肆,我看你是活腻了。”
那样凌厉的一掌毫无声息,被击倒的捕快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林逢足尖一点,接住了撞向楼梯的捕快。顺将他送到身侧男子手中,再回头时,眼里已经有锋锐的光芒……
是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