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3章 青春年少
月中旬的一天晚上，苗苗给林桓发微信：林姐，你是不是有了新欢？
林桓有那么一瞬间是想拿菜刀剁掉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然而静下心来还是语重心长对她批评教育了一番，又嘱咐她抓紧最后一周的时间复习，争取顺利升入省重点。
苗苗对这些套公式的话几乎能背下来。她今天觉得林桓有点反常，也不揶揄她，反而是向她报告：你哥哥在晚饭的时候和岳母一家人商量给你说对象的事。
林桓近日里对程烨的忘记一下子充盈了整个脑海，对林子荣的恨也一下子充盈了脑海。考虑到苗苗这个人真的非常仗义，考虑到自己这个人真的非常友善，竟然发展了苗苗成为她的眼线——娱乐一下她的身心也好，免得考前焦虑。——焦虑的是林桓。
林子荣又不是没坑过她！
端午小长假马上就到了，林爸林妈店里忙，于是电联林桓回家看店。于是每逢看店一次的大盘问是街坊邻居每次看到她的必做功课，之后日益发展成三个问题，林桓言简意赅总结成“老三样”——在哪上班？挣多少钱？有没有对象？
她除了第一个问题实话实说外全都是撒谎：B市工作；月薪1.5万；有一个和我同岁的B市男友。
“哎呦呦，你们老俩可算熬出头了。”前来串门的大爷大妈听完后不禁感慨：“这闺女真不错，月薪1.5万那可是高薪了啊。”
等客人一走，林妈就指着林桓鼻子批一顿：“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你，你俩月才挣1.5万，还是税前，还有，哪呢你的同岁男朋友呢？”
林桓白她一眼，坐在电脑桌前打开一部电影播放，又不屑地对林妈说：“我要说我一个月挣2000块，他们背后指定议论您，吹了四年的重点大学毕业生也就挣这么点钱，他们整天打听也不嫌累！妈，我都总结出套路来了，以后就是得吹，揭穿了再圆呗。还有，别老跟我说赚钱不容易，这跟做最后一道数学大题一样，你不会别人也不会，你赚钱难，别人赚钱也难。”
林妈则是结果快递小哥手中的饭，闻了闻：“你平时在外头就爱吃麻辣香锅吧，赶紧堵上你那张破嘴吧。”
林桓应声：“得嘞。”林妈横她一眼：“你能不能把电脑先关了，吃饭就是个吃饭的样子。”
周旭赶在端午前一天去看望了一眼病重的姑奶奶，他给林桓打电话的时候是林妈接起来的，第二天一大早林妈就去敲林桓的房门，“六点半了，该起床了。”用林桓的话来说：“周旭约的是您，我可以把我的手机借您一天，今天我到店里去当老板，把您跟我爸都开除。”
没办法，谁让林桓把大话放出去了。周旭来到商场的时候林桓对他态度出奇的好，温良恭俭让，就差把粽子嚼碎了喂他嘴里了。当然，这些都是做给街坊邻居看的。周旭反而甘之如饴。
林桓的任务是搭上周旭的车一同去郊区看望贫困学校的孩子，受周旭姑奶奶所托，把老人家5.6万块的退休费捐给郊区的留守儿童，周旭毕竟是个能用当下流行语“富二代”形容的少年，于是又自掏腰包添了4000块钱凑足了6万块，以他姑奶奶的名义送到了郊区一所留守儿童学校。
两箱粽子是提前一天去亲戚家收购的，今天正好跟小朋友们过个节日。
一路上周旭问她是不是跟种草的小子好上了，林桓笑得十分奸诈，“我还真想和他处对象，不过我爸我妈我哥全部反对，所以就掰了呗，真得惨得掉渣了。”周旭饶有兴趣地听着，用余光扫了一眼林桓脸上的表情，却定格在她的安全带上，于是只好提示她系安全带，之后就是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你怎么还是这毛病啊？上车要立马把安全带套牢。”
林桓依言行事。周旭接下来的问题是：“我叔跟我姨为什么反对你们？”
林桓两腿一伸，头也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旭，之后又补充，“我就纳闷了，我不是不读研，我只是不想读了而已。”
周旭对此表示肯定，林桓的作业十份里有八份会当成优秀作业，别人不知道，周旭作为班长还是了解的。可现在的结果就是她没有读研，别人不会追究那么多中间过程，所以，别人就认为她根本没考上或者是没保上。果真如程烨父亲那样的医生来说，基本上都是本硕博连读的，怎么会体会到这种考研的艰辛。可周旭还是迫不及待打听：“那现在呢？”
林桓摇摇头，非常懊恼地说：“还没想好，但我又想试一试，考上了再说，考不上拉倒呗。”
考研的事打住后，林桓猛的想起了一个人。——初中同学杨菁菁在大学毕业后曾经到B市工作过半年，这个叫做杨菁菁的认识林桓初中最好的朋友，两个人可以说好到穿一条裤子。
初中军训，两个人因为有过舞蹈功底和个头相差无几而被选
成了军训班级方队长，只有她们两个人，一同盯着同学之间陌生又鄙弃的目光吃着金嗓子喉宝。汇报表演结束后，周旭作为班级代表上台领奖，教官作为优秀教官握着证书敬了个军礼。之后，全班女生在宿舍抱怨过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而林桓，竟然笑嘻嘻地盯了教官五秒钟，当然，在他低头打开红色的荣誉证书时。
再见了，亲爱的教官，再见了，八月十五的月饼。没有人知道，在她抬头的时候，杨菁菁也在看她。她也没有哭，而是给了林桓一个大大的拥抱，忍着汗臭说：“我们做朋友吧，就两个人。”
两个人成为朋友是不用担心第三个人横插一脚的轻松。群居生活中的人，做不到独善其身的原因是没有人想要被孤立。
她们两个的确成了朋友。因为起初的彼此不熟悉而没有刻意巴结而维持友谊；因为担心对方厌烦而不将内心的苦水泄露以博取同情；因为要保持情感延续从来不会挖苦对方而寻找优越感。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器，因为距离，因为上大学，他们渐渐只能用朋友圈来维持这场盛大的友谊。——好在，好在她们之间因为联系还能联系，因为彼此记得所以，她们还是要好的朋友。
这个和曾经做过林桓邻居的杨晓菁一样，对周旭有着莫名的好感。她曾经猜想，杨菁菁这个曾经发誓要留在父母身边工作的孩子能远到B市来工作完全是为了周旭。只是林桓不忍心去揭开她内心的秘密。
杨菁菁在B市的一家中型公司做会计。林桓和她阔别四年后再次见面时，提议去南京大排档吃小吃，因为她初来乍到，全听林桓的安排。
林桓看着以前永远大额头的杨菁菁烫了微卷发，加上斜刘海非常知性。杨菁菁则是抿着嘴笑起来，她说她后悔，没有在最美的时光里谈次没有预算的恋爱。她像很多同学一样，当时很羡慕林桓和张任驰，就连班主任都不敢拆散他们，很大的原因是张任驰的成绩在年级大榜里保持前十名，况且自打发现这种苗头后，林桓的成绩也上升了了不少，甚至考过年纪前五十名。
那些学习好就能吸引人的时光终究是像丢了重要纪念品一样，再也找不回来了。她和张任驰也到底无疾而终。从此海誓山盟的成功率又降低了，而学校操场的主席台后边的阴凉处又多了两根冰工厂雪糕棍。
终于在今年元旦过后，杨菁菁给她发过微信，“我要辞职了，回H省支教。”而如今，杨菁菁说过的支教地点就是今天周旭开车带她去送钱的学校。她讷讷地看着周旭，不知道要不要先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或者说，她不太清楚周旭现在到底怎么想的。
当初因为杨菁菁来B市工作，林桓特意将初中最好的同学介绍给了大学最好的同学赵桔。几人吃过油酥烤鸭后走在B市F大的九月缠绵风中时，赵桔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周旭来电，要约她俩吃晚饭。那是去年的农历八月十六，林桓抢过电话，明明白白告诉周旭，初中同学杨菁菁来B市了，周旭竟然稍微反映了一会，之后说：“那正好一起见见吧。”
周旭挂掉电话后有点发蒙，他坐在古典的酸枣汁塌上翻看微信通讯录，原来杨菁菁逢年过节都会给他发祝福语，他总是草草聊几句，其实他已经忘记了他们从初中就认识，他们竟然有七年没见过了。他有心点进杨菁菁的朋友圈，看着空旷的朋友圈里只有九张毕业照片，微笑的单人照，她散着头发，戴着框架眼镜，擦着口红，捧着学士帽很是乖巧，很是讨人喜欢。
他蹙了蹙眉，终于承认了说“大学就是座整容院”的可信度。他又随即抓了抓额前的头发，好像就林桓没怎么变，除了长了十几斤肉外。
他到浴室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又从楼上下来。美式乡村风格的复式别墅是他的家，经典的小碎花装点着沙发，宽敞明亮的客厅被大理石和浅色木装点的很舒适。他下来的时候家里的阿姨正在擦壁炉。他对阿姨说晚饭不在家吃了。周旭看着开阔的厨房内心有点发堵，他犹豫了一下，转而说临时约了个朋友，他必须出去一趟。
林桓分明记得，杨菁菁见到周旭的那刻白皙的脸颊腾地一下子红透了。周旭竟然如同对待一个男同学是的毫无顾虑地拍着她的肩膀笑着说：“我说二菁，可以啊，这么多年，变漂亮了不少。”杨菁菁原本是个健谈的女生，只是周旭这句话让她变得温吞起来，她把鬓边的发丝掖到耳朵后边，笑得很僵硬，“可能是多年不见的原因，要是每天都见，就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了。”
周旭提前订了包间，他总是能订到包间，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这点让赵桔有点崇拜他，“我说周总，我春节要去泰国，您帮我顶酒店吧。”周旭白了她一眼，说：“你以为我是国家主席吗？”
杨菁菁因为七年不见周旭而不知道和他说什么，饭局上她一直负责烤肉。林桓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接过不锈钢夹子，说：“你歇会吧，我们都吃饱了，也没见你吃两口。”周旭咬着一块培根肉对她说：“就是啊，咱这老同学聚一聚，你别光干活啊。”杨菁菁这才不再那么拘谨了，接过周旭递过去的冒着油的红虾慢慢吃起来。
他们几个一直说笑到九点，周旭问要不要唱歌，林桓朝他摆手，“明天还要上班，今天到此结束。”周旭说要送大家回去，林桓照样摆手，他们并不顺路，倒是杨菁菁的出租屋和他家一个方向。周旭把林桓和赵桔送上地铁，又请杨菁菁坐上车，并提示她系好安全带。
路上杨菁菁问周旭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周旭淡淡地说挺好的。——他能不好吗？他家世背景优渥，要什么有什么。开了十来分钟的车周旭也抛出了一个问题，“你怎么样，这么多年？”
杨菁菁说：“就那样吧。”她说完才发现这几个字自带话题终结功能，她又急忙补充说：“我原本想在省城找份工作的，但是想出来看看，上个月就在这边找了一份工作。”
“加班多吗？”周旭点开车上的广播，调到fm88.6，他要听道路交通广播，怎么这会又堵车了，太让人烦躁了。
“我们财务部门就是发工资的时候忙一些，一个月有两三天会集中加班。”杨菁菁从包里摸出手机看了看，快十点了。
“哦，你大学学的会计啊。”周旭目不转睛地说着，“我都记混了，我以为你和我跟林桓一样学了美术呢，哎呀，我这个脑子。你说我这种人学个美术就算了，林桓真是白瞎了，当初为了张任驰，现在俩人掰得很彻底。”
杨菁菁一脸差异，这么多年，原来林桓学习美术不是因为文化课压力大，而是为了一个人，到头来却是这个结果。她不由问了一句：“木木是不是觉着挺失落的？”
没想到周旭却斩钉截铁来了句：“张任驰才是那个最失落的，我要是张任驰，林桓学什么我都不放手。”
杨菁菁憋着一口气，心跳增速，反问他：“那你也喜欢木木咯？”
周旭停顿了两秒钟，前边的车已经在绿灯的指引下过了十字路口，后边的车也在按喇叭，他这才反应过来，转动方向盘拐弯，之后磕磕绊绊地说：“我的意思不是男女朋友那种关系。”
杨菁菁莫名松了一口气。
周旭问她父母是不是还在那所中学，杨菁菁如实回答：“我爸四年前升了副校长，我妈今年刚提升的年级主任。”
“厉害啊，那会觉着你爸给学生开中考动员大会特带劲。你爸还抽烟吗？”
杨菁菁“噗嗤”一下笑了。当年她爸每年做考前动员大会都会说到他抽烟的精力。抽烟有三点好处:一，不招蛇——因为蛇不喜欢这个味道。伟大的省重点二中，现代化的设施到哪里去招蛇；二，不招贼——你屋子里有烟味小偷总以为有人在里面，所以不敢堂而皇之地去偷；三，省衣服——因为抽烟有害身体健康，活不了几年就挂了，省的花那么多钱去买衣服了。
“我记得那会你大学跟我说你和咱们班陈栋在一个学校，他还在追你吗？”周旭又转了个弯，问的干脆。
“谁？”杨菁菁又笑了，“你哪只眼睛看出陈栋追我了？”
“我哪看得出来啊，我也是无意间听说的。”周旭终于把车开了起来，墨镜戴起来一直盯着前方，让别人看不出他真正在看什么。
杨菁菁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喜悦，他今天问这些干嘛呢，他是不是有点喜欢她了？她咯咯笑起来，“我要说我喜欢你你信吗？”
周旭也跟着她笑起来，之后用温柔又略带安慰的语气说：“你还真别说，是到了找跟你合适对象了，一晃三十了。”周旭不等杨菁菁说下一句话就笑着问她：“哎，你住什么小区来着，右前边路口是不是？”
一路上断断续续聊了有半小时，刚聊到重点就到家了，杨菁菁只恨路上没有多堵一会儿，她没有一起耽搁地解kai安全带下了车。周旭说他就不送她上去了，他爸妈催他赶快到家，否则今晚又要遭殃了。杨菁菁露出雪白的牙齿朝他挥手说再见，站在有些凉的灯火通明的路边看着周旭的车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久久没能挪动身体，直到林桓在微信里告诉她，“已经到家，你有没有”时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她像是一只新气球，不停地被吹鼓，再吹鼓，此时吐出来不至于撑破整个身体。她在微信里打下三个字：“嗯，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夜晚一会出奇的平静，一会又莫名的忐忑。月亮真的很大很大，她今晚真的做好了变身的准备，却被周旭一句“是该找对象”了而放弃。他是给了一颗定心丸还是在警告她别傻乎乎地浪费青春呢？
她抬头看着那一轮清晖，心想着夜礼服假面就在她面前，即便刚刚离去，但他会回来找她的……会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