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有个姐姐
十月的莲下，已经比别的城市率先涌进了冬潮的流动中，清晨的湿雾让我的眼睛有些不适应。身体有些疲惫，并不是很拥挤的道路上，我感觉有人蹭了一下我的肩膀。
力天酒店，407房，我站在房间门口，看着这豪华的房门，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为什么，这次见面，感觉怪怪的，好突然。在我的记忆里，姐姐好像说过我是个克星唉，她不是，不认我这个妹妹了吗？
虽然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去见一个多年未见的人，心里还是没底。我怕，我想，我还是因为愧疚吧。
眼皮沉重的有些抬不起来，该死的，昨天晚上回去后应该继续睡的，而不是看那些病例。我想，我对工作太认真了。别人的生命，要不是为了拿些闲钱自给，我想我不会选择那个无聊的职业吧。我不配穿上那袭白色的长褂。
我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活些什么。总感觉有人，一直在占据我的灵魂。
当、当、当……
手表的指针刚好指向8点钟，我记得，姐姐是个挑剔的人，她甚至，连时间都挑。
明显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沉重了，我把手放在胸口，还行，并不是跳得很快，可我还是很紧张，就像要去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约会。
沉住气，白月，你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事，别听她的，你不是克星，你不是克星。
门开了，其实，我并没有听到门开的声音，因为我一直闭着眼，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但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那是香水掺杂女人体香独特的味道。医院里的一个男医生曾经对我说过：我喜欢你身上的这种味道。
他甚至陶醉于这种味道，不过我自己却闻不出来。他想尽办法贴近我，我当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有些鄙视他的痴迷。
可是现在当我突然嗅到这种味道时，仿佛真的有一种中毒的感觉，我想把它嗅进心里，我想，让它住在我的心里。
“你来了，妹妹。”
和记忆里的声音完全不同，但却是一样的温柔。我慢慢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两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她穿了一件红色的旗袍，头发也被岁月渲染了长度，她变了。
她笑得好勉强，也许，她是很开心的吧，只是脸上的两道疤改变了她笑容的轨迹，她美得那么丑陋。
“我很高兴，你能来见我。”
“啊……啊。”
我像个手足无措的笨孩子，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而且莫名其妙的感到脸上一阵发烫。
“先进来吧。”
她说着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深吸一口气，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我斜眼目测了一下，她还是，比我高那么一点点。
看到了一张床，床上放着一个红色的包，我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可是我很紧张，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也走过来了，坐在我的身边，我抬起头看着她，也勉强的笑了一下，然后就又把头低下去，可是我仍感觉，她一直在看着我。心里就是没有勇气和她对视。
“我们，有五年没见了吧。”
“恩。”我轻轻点头，事实上，我们已经快有六年都没有见面了。
“月儿，你看上去，还是没什么变化。”
“可是你……你的脸上？”
我想说你变了好多啊，单从外貌，如果不是耳旁的那颗小痣，我可能真的会认不出来。但我又不敢开口问她经历了什么。
“我的脸上……”她说了一半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看来还不想让我知道。
“我变了吗”她抚摸着自己脸上的疤，好像是在问我，也好像是在问她自己。
“喝点什么？”
“我……”
“哦，对不起，我忘了，对你来说，都一样的。”
她说着起身给我倒了一杯白开水，“喝这个吧，我觉得，你很冷。”
接过水杯，顿时一种温暖就从手心慢慢扩散至全身，她说的很对，我很冷，我从小就怕冷。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我想让自己表现的不在意一些，可是那种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让我们之间即使有那么多的隔阂，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她好像再也没有情绪了。
“难道说，我找你非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她突然凝视着我，我不敢和她对视，我害怕她生气的样子，六年之前，她第一次生气的模样我始终还记得。
“那……”
“有一个人，告诉了我你在医院上班。”
“是吗？”心里有点意外，“看来我被人盯上我都不知道。”
我注意到，她的左手，她一直在搓着手指，这是她的习惯吗？
“你好像，并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我只是觉得，我现在的生活，过得挺好的。”
“挺好？”她冷冷一笑，“妹妹，你的心可真是够大的啊，你忘了我们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我就知道，她会说这个，虽然很不愿回忆，但我不得不承认，当她提起母亲的时候，我还是心颤了一下。
“姐姐，我……”
“等等，”她的身体突然往前一顷，“你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你叫我什么？”
“姐姐啊！”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了她，但却看到她不完整的脸上再次拂过了一抹不经意的笑，她是以为，我已经不认她这个姐姐了吗？怎么可能呢？或许在我们彼此心里，自己都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对不起对方的人吧。
“没，没事，你继续说。”她低下了头，还说没事，都写在脸上了。我没有想到，自己几乎是下意识的出口会让她情绪差点失控。
“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我在做，你一直都想要做的事情。”
她轻轻的握住我的手，然后竟然拿着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脸上。摸着那褶皱的疤痕，我一点都不敢用力。
“你是说……他吗？”
我一直都想做的，或许在姐姐的心里，我一直想要做的就是那件事吧，只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心里早已没有那么大
的仇恨了。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月儿，原谅姐姐，就算我可以忍受母亲的离去，我也无法容忍哥哥冤死在那条船上。”
她说着紧握起拳头，相比于母亲，她把哥哥当做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那你，成功了吗？”
我想，她一直在做的，我一直想做的事，就是复仇吧，我希望可以听到她成功的喜讯，那样，也算是为我自己，为死去的母亲，哥哥报个仇，然而……
“没有。”她有些生气的摇头，“那个恶魔，他还活着，他活得很好。我没有成功过。”
有些气馁，但更多的是不甘，为什么，为什么坏人不用接受上天的惩罚呢。而且姐姐说她没有成功过，那她一定去冒险了好多次吧，虽然不知道她是想以怎样的方式复仇，但但想想就觉得很可怕。也许她脸上的疤，就是意外的伤疤吧。
“我这次找你，我是想……”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深情，“你能不能原谅姐姐？”
期待的眼神，我感觉，她就像是在求我，她求我原谅她，可她真的没有做错什么啊，她只是在某个下雨的夜晚面对她最爱的妹妹发泄了她全部的不满，她的伤心，她的苦衷，她所有的感情，在听到哥哥意外死亡的消息后，全都爆发了出来，那个时候，在她身边的就只有我了，或许当时的白月是恨她的吧，小时候的白月一直都对她很不满。可是后来，我也会长大啊，我也会明白啊，原来那些时候她是真的近乎崩溃。
来和她见面前，我还一直以为，这么多年了，姐姐还会一直在恨我呢，原来，她也早就淡忘了。
“你……你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啊？”
“可是我抛弃了你，在你最需要关爱的年纪，我丢下了你一个人。”
她坚持认为当年是她自己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且我觉得如果再继续争论下去，根本是毫无意义的，现在我们再次见面，不也挺好的吗。
“那你现在找我，就是为了和我道歉吗？你知不知道，我来之前有多紧张？”
“紧张？”她一副不解的样子，“为什么会紧张？你害怕见到我吗？”
我摇了摇头，“其实，我是害怕面对你，因为我觉得，一直以来都是我的错，我那个时候不懂事，也不明白哥哥的死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我觉得应该是你要原谅我。”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她也同样注视着我，我想，我们心里都很惊讶吧。当她忍不住笑出来的那一刻，我也跟着笑了出来。
“那好吧，我原谅你了。不过，你要答应姐姐一件事哦。”
“不对吧，应该是你答应我吧。”
我以为她在开玩笑，就同样附和着她。却没想到她忽然变了脸色。
“月儿，我说的是真的，能不能，答应姐姐一件事？”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我觉得，她这是要说出见我的目的了吧。
我点头答应，她身体再次贴近我，而且看起来很紧张。
烈焰般的红唇缓缓吐出：
“我们，一起去杀了他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