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那人却在烟花熄火处
赈灾之事算是了结了，虽然中间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还算称得上是圆满。
月下眠取出当初宣读的那份圣旨，在仔细阅读并反复确认了其中并没有写规定归期一类的话后，他绝不手软地钻了这个空子——与其匆匆忙忙赶在路上过一个七零八落的新年，还不如留在江州府过完年再回京，反正现在往回赶也来不及了！
于是，获得了禁军和民工同意意见的月下眠在江州府度过了二十多年来第一个既不在京城也没有参加宫宴的新年。他给住在官驿的押粮队备了份年货，又写了封长信问候安亲王府那一大家子留守人员，并嘱咐钟叔不要忘记把那幅《夜光千佛图》送给父皇当贺年礼。
月下眠等人寄居的赵格致家也只有父子三人和一些奴仆，当赵格致期期艾艾地提出一些例如“不如殿下屈尊两家一起过个年啊”“凑一块儿殿下好指导指导下官工作啊”的建议时，月下眠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居住的东苑，自备年货拖家带口的去了刺史府的西苑过年。
对此，月下眠感到很新鲜，自己挖了个坑并跳了下去的赵格致感到格外紧张！
尽管明顺总说月下眠太不拘小节，搞得人家赵格致一家过年都紧张兮兮的，他却还是在刺史府热热闹闹的氛围里与赵格致的一双儿女玩嗨了，险些把偌大一个宅院府邸掀翻了天去。
雪清欢前几日写了封信回家，相当简要的报告了自己近半年来的生活起居、衣食住行之类的琐碎小事和是否受伤、是否需要雇主补交雇佣费之类的大事，就在除夕之夜，雪家送信的黑鹰脖子上挂着信袋扑棱着三尺多长的翅膀落在了她的手甲上。
乔上虞躲他青楼里的老相好躲到了刺史府里不敢出门，他看见雪清欢在看信便蹭过去瞄了一眼：“咦，谁给你写的还是你写给谁的？这么长不符合你的风格啊……”
“二叔、家主的回信。”雪清欢一目十行地扫描完两封加起来近二十页的信件，对二人结尾处十分一致的那句“勿念勿回信，只望下次信件内容写满一页或以上”表示无语，然后手指一搓将信
纸捻为齑粉，雪白的粉尘簌簌落在地上四散分离。
咿~这可怕的女人，既不温柔也不萌，还是远离的好！
乔上虞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与人打群架都比跟雪清欢处作一堆要安全的多，遂脚底抹油迅速溜走。
太阳方落山，江州城里已早早地点了红灯笼，等到半夜时分，几人站在城头望去，满城艳丽如火的光景，家家户户的门口皆用长杆挑了一支长长的用红纸裹了的爆竹，点上火后噼里啪啦能响很久，穿着新衣花袄的小孩子拿着小小的金黄的烟花在自家院子里蹦哒着，那火花四射的一簇像是聚在一起亮闪闪的萤火。
刺史府的年夜饭虽没有京城官家那般奢华精致却独具江州地区的特色风味，“梨花醇”酒香醉人，传统的七味十四道菜无论是卖相还是口感都绝佳。桌上还特地为雪清欢准备了一盘大饼，酱香浓郁，配料丰富，雪清欢表示很喜欢。
月下眠和赵格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会儿比较着哪里的风俗习惯最好玩，一会儿讨论着该如何教育好下一代。
哄完孩子的明顺蹭过去，在这二人中间小声问道：“殿下，赵大人，如果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欺负的很惨但他还是硬往另一个人身边凑是为什么？”
月下眠相当明白地看着坐在雪清欢旁边自说自话的乔上虞小盆友，他确定地给出一个答案：“那个人犯贱！”
赵格致捋着胡子想了一会儿，也看向乔上虞，说道：“下官倒是觉得那个人是因为喜欢另一个人才不怕欺负的往上凑的吧？”
乔上虞与他们心有灵犀的对望了下，对他们给予的答案分别持唾弃和赞同的态度，他招呼雪清欢去院子里放烟花玩，雪清欢看了眼聊的正开心的月下眠，觉得如果有事自己绝对能及时赶到便跟着乔上虞去了院子里。
而月下眠在雪清欢起身的那一刻就变得不太开心，赵格致的话像在他心里点了串小爆竹，炸的他不断犯嘀咕：“老乔喜欢清欢？他为什么喜欢清欢？他怎么能喜欢清欢呢，他们才相处了多久？清欢喜不喜欢老乔？不
喜欢为什么跟他出去了？他们去哪里了？她不会真的喜欢老乔吧？她会喜欢一个人吗？她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她不会喜欢老乔这种的吧？不会的吧？会的吗？会吧？我的天呐……她到底喜不喜欢老乔啊？她为什么喜欢老乔啊……”
月下眠在那里坐立不安，完全没有听见赵格致和明顺眉开眼笑地聊了些什么，直到明顺戳了他一下才将他从内心咆哮的世界里拉回现实。
“殿下，您在想什么？”明顺看着月下眠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好奇的问道。
月下眠脸咻的一红，强自镇定的说：“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这屋太热，不如我们去院子里走走，透透气……”
此话一出，赵格致和明顺便神色奇妙的对视一眼又看向他，各自把那句“好生拙劣的借口”咽回了肚子里。
……
乔上虞拿了一把细长的小烟花，摸来摸去发现自己没带火石，他瞬间从天堂掉入地狱。
雪清欢打了个响指，小烟花蹭的燃起火苗，她看向乔上虞：“着了。”
乔上虞默：“说好的浪漫与温情就这样燃烧殆尽！”
假装偶遇的月下眠带着身后两个自觉沦为掩护的跟班在附近转来转去，盯着一棵没有叶子的树也能看上半天。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乔上虞微带笑容仰望天空，一本正经且十分深情。“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啊！”
雪清欢木着脸提醒道：“今晚是除夕。”
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氛围立刻被摧毁，乔上虞哀怨的看向始作俑者：“你不说话行不行？”
雪清欢闭嘴。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
话音未落，一阵风吹灭了半数烟花。
三言两语间惨遭无数次打击的乔上虞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对这个充满了恶意的社会产生了深深的反动情绪！
偷窥的月下眠在心里拍起小巴掌：“干得漂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