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旧伤突发

今日白马国主大寿,外头的天气却是难见的阴沉寒冷,辰时中,屋里屋外仿佛还处在天光蒙蒙亮的时刻。官驿里通了地龙,各间房舍都是十分暖和,因此这个时辰除了仆役侍女。并不见有多少人在外走动,贵客都躲在屋里掌灯御寒。

雪清欢端来早饭时月下眠已将屋里零落四处的灯点亮了,正披着一件天水青的棉袍坐在桌边看书,看到她进屋便放下书起身迎了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搂过她的小蛮腰“吧唧”亲脸颊了一口,笑嘻嘻地看着她。

雪清欢抬腿就要一脚踹过去,突然想起今晚月下眠要代表延瑞赴宴,踹坏了可不成,遂收回小腿,权当没发生过,放下托盘就跑回房梁上蹲着去了。

屋中烛火光线偏黯淡又隐隐透着股花香,使人有些昏然欲睡的朦胧之感。月下眠吃掉自己那份酸酸甜甜的奶酪饼又喝完一小碗香气浓郁的热牛乳后意犹未尽,将魔爪伸向另一份早饭,犹豫了下又缩回爪子,扬声喊道:“老乔啊,起床吃饭啊!老乔,小乔……乔上虞你睡死了?!”

过了约摸盏茶工夫,方听到内室传来一声细若蚊蝇的哼哼:“嗯……起呀……”

月下眠又看了一眼奶酪饼。

小半个时辰后,那碗牛乳已经在表面结了一层薄皮,内室毫无动静,床上半个时辰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月下眠忍不住又喊了一遍,被打扰的乔上虞愤愤的捂住耳朵,嗷嗷了一声:“你自己吃吧,我不吃了!”

“哎,好嘞!一会儿我和清欢去赴宴,既然你不肯起,我们就不带你了。”其实这句话才是月下眠最终目的!

乔上虞无所谓的哼了声:“切~”还有大把的美食在桌上放着呢,谁稀罕跟你去王宫!

殊不知,那“大把的美食”已是连渣渣都不剩的空碗碟!

常年处于雪清欢和雪清宛这对“雌雄双煞”压迫下的安亲王即使饱暖了也不敢思淫 欲,惦念着方才雪清欢对他脚下留情,此时他只敢坐在桌旁捧着书本偷瞄雪清欢,从头瞄到尾,在心里对她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此人忽然灵光一现,隔空比划估算起她的身段尺寸,脑海中浮现了无数时常出现在宫装上的样式隆重的绣花样子,打算给她做一些十分不普通的新衣裳。

雪清欢却是躺在房梁上拿着软布和针仔仔细细清理着那几枚在手指上嵌了十几年再也取不下来的鹰爪刃,她目光专注,一丁点余光都懒得赏赐给月下眠。

虽是这般“无情”相待,目光依旧难舍难分的某人仍感觉周身空气中都充满了粉红色的泡泡——

他就想这般安安静静的看着她,那灼灼的目光终会引起她的注意,她的眼中也终将会有他的身影,渐渐的彼此倾慕,快快的上书请婚,他等朝野上下那声代表着他有家有室、成为一名真正的成年皇子的“王爷”称呼已经等得头发都白了!

等成亲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生猴子。先生个男孩,封为世子继承家业,让孩他娘教他武功,以后保护弟弟妹妹们,如果不听话就狠狠地揍,揍得他下不了床为止!他爹教他琴棋书画文采谋略,不听话就罚跪抄书,跪得他双腿抽筋为止!务必要成为像他爹那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去得战场,回得卧床”的绝世极品好男人!再生几个女孩,都说“儿肖母,女肖父”,当娘的一看到自家姑娘的脸定然会顺势想起姑娘她爹,想起孩她爹的贤良淑德和美貌睿智,从此陷入孩她爹的温柔乡里难以自拔,将阴险狡诈的孩她舅抛到九霄云外去

等小猴子们长大后就娶媳妇嫁姑娘抱孙子,安享天伦,待他夫妻百年之后便同棺而葬,携手转世好再续前缘,自此无论贫贱富贵,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人的一生,就应如此甜蜜美好,没有波澜壮阔,也没有轰轰烈烈,只要所爱之人常伴左右,便希望一生平静安宁,即使平凡如尘埃草芥,人生的画卷也充满了绚丽无匹的色彩!

咕嘟咕嘟……

粉红泡泡充斥着整个房间,气氛柔情静好得像是一罐蜜糖,又香又甜却不腻歪……

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轻轻柔柔的女声紧随而来:“奴婢给贵客送茶来。”

听闻此声,粉红泡泡一阵噼里啪啦乱响,迅速碎成一地渣渣,同时碎掉的还有一颗沉迷于幻想的琉璃心!

月下眠被这突兀响起、无比破坏气氛的两道噪音气得要死!

小侍女之心,路人皆知!一天三遍给贵客送茶,来时笑语妍妍,端茶递水殷勤无比,面对贵客的神色体态可谓是眼波流转美目含情!去时步步回首,扶门相望,只恨不能生作门上一朵雕花,好日日凝视着贵客,再不分离!

如此数日下来,雪清欢榆木脑袋只知道提防下毒下药暗杀之流,月下眠却早已生出另一种防备的心思:“本王生是雪清欢的人,死是雪清欢的鬼,本王绝不红杏出墙!不管此女何等高贵的身份,都是鄙陋之辈!清欢你放心,本王这辈子都为你守身如玉!”

他的表白虽大气磅礴又赤裸裸的感人,可惜表白对象的大脑构造表示“此信号无法接收”,果断屏蔽了他用眼神传达的表白,目光苍鹰似的紧紧盯着那貌美的侍,生怕她有所图谋!

“贵客请用茶。”小侍女虽然神态恭敬,但举手投足间的端庄姿态已远远超过了一般的侍女,竟有几分说不出的高贵大方。

月下眠敷衍的道谢,接过茶盏却不饮用,只是目色幽沉地看着那侍女。

“温柔”的目光看得小侍女满心欢喜,两颊顿时像是抹了艳红的胭脂一般,她敛目垂手立于一旁,偷偷瞟了月下眠一眼,恰好对上他那双幽黑深邃、像是带着微微笑意的眼睛,她迅速收回视线,羞涩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人真是俊逸风流,我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好想靠在他怀里,不知他的臂膀胸膛是否像我想象地那般有力伟岸……

月下眠端茶端得手酸,正要将茶盏放回桌上时却见那一直站在一旁温顺柔美的小侍女像是腿麻了似的一个趔趄向他倒来,他微微一笑,结果完全在预料之中——

小侍女闭着眼睛一头栽进了雪清欢怀里,却被想象中“有力的臂膀”一掌推开。

而出乎意料的是,雪清欢接住心怀不轨的小侍女后,额头上竟然迅速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虽神色未变,脸色却骤然变白,像是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已然分不清哪里痛的雪清欢有些头晕,她扶向手边的圆桌想要撑住身体。然而察觉到变故的月下眠先一步站起身来,将她揽进了怀里,神色满是难掩的慌张:“清欢你哪里不舒服?”

想强装若无其事地说“没有”,一阵眩晕却突然袭来,模模糊糊间似有热流涌出,雪清欢抬手按着胸前,摸了一手温热粘腻的**。

大事不妙!怕是刚刚痊愈的伤口被这小侍女这一撞又裂开了!

月下眠打横抱起软绵绵的雪清欢奔向内室,衣袖带翻了桌边的杯盏,色彩鲜艳的瓷器稀里哗啦碎了一

地。

小侍女瘪瘪嘴,“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一边嘟囔着“狐狸精,好讨厌”,一边哭着跑了出去。

睡得昏天黑地的乔上虞被人一脚踹起来,正要咆哮却看到面前放着一只血淋淋的手,吓得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拽着被子滚下床,一脸惊恐的看着满手都是血的月下眠,失声尖叫:“你做了什么?!你别过来!”

一巴掌过后乔上虞安静老实了许多,有条不紊地从无底洞一样的袖袋里掏出各色瓷瓶和一套包裹精细严实针线,一边不住口地叨叨叨,一边履行着为了蹭吃蹭喝而应尽的义务。

“除了伤口你多看一眼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月下眠看到乔上虞毫无顾忌地给雪清欢宽衣解带,适时威胁道。

“我不看,不看不看不看……”有贼心没贼胆的乔大夫半眯着眼睛,尽量缩小视野范围。但看到那一身乱七八糟、处理的不十分妥当地伤口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脸心疼和嫌弃:“我就说清欢跟着你必定讨不了什么好去,竟让她伤重至此,你真是枉为人……呃,枉为人主!”

“先治伤,等你治好了清欢打我都行,我绝不还手!”月下眠郑重其事的看着乔上虞,偷偷用他艳丽的衣袍蹭干净了手上的血渍。

“好说,我不打你,但是外面那口温泉……”

“随你取用!”

“眠眠你真好,么么哒~”

“赶紧治,再废话本王抽你!”

“嗯呢!其他地方都是小伤,早就结痂了,避免沾水就好。胸前这一道……哎呀我没看别的,再说了就这胸有什么可看的……我错了我错了,别拽我头发,你听我说,原本以清欢的体质这道伤口不过个把月即可痊愈,但她陈年累积的旧疾暗伤深重,体质渐弱,要愈合得七七八八也得大半年的时间,好在天气寒冷不易发炎,明年开春后务必多加注意。另外我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我想你再废话就先掐死你!”

“坏消息是她的旧疾暗伤导致五脏六腑淤血过多,再不仔细调理终有一日会危急性命,她肩膀上的贯穿伤虽细窄却伤到了骨头筋脉,再加上在极致的寒冷中待过,已经冻坏了骨头,怕是留下了要跟随她一辈子的后遗症。好消息就是你获得了一个比钦天监还要准确的天气预测仪,只要清欢肩膀疼痛难忍你出门一定要带伞,啊,好疼……我也很心疼清欢呐,我这不是想调节下难过的气氛,疼疼疼……你造的孽跟我没关系吧,把清欢让给我怎么样?啊,疼疼疼……我不敢了,放手……”

乔上虞的意思月下眠十分明白,从今以后,只要阴天下雨,雪清欢都会像今天一样痛到头晕目眩脸色惨白,若是到了多雨的夏季——日日夜夜,生不如死!

月下眠颓然松手,一下跌坐在凳子上,双臂撑在膝盖上,弓着背垂着头。

过了许久,他抬手掩住了脸。

“是我害了她一生……”

乔上虞见他一副失魂落魄、恨不得以身相代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遂安慰道:“其实也不怪你,毕竟清欢她是职责所在,雪家教育一向严苛……这也说明清欢相当在意你,喜欢她的男人都嫉妒你,你应当高兴才是……若实在心中不安,不如用一辈子去宠爱、保护、补偿她,做到我们都做不到的……你说呢?”

犹如醍醐灌顶的月下眠激动地抬起头来刚要说什么,却听见外面有人叩了两下虚掩着的门,高声说道:“殿下,下官来接引您入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