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只小锦囊

面对画风突变的月下眠,雪清欢表示自己有点儿适应不良且接受无能。她感觉整个竹林都因他而蒙上了一层萧索寂寥的阴影,平白使人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情绪。这种情绪沉沉地压抑着她心中的那股阴郁之气,令它实难排解,不甚舒服。

其实这种情绪在文艺青年圈里有个非常文艺的说法,但凭雪清欢那一根筋的大脑构造或许她这辈子都难以理解。这便是——

我因他喜,而喜。

我因他悲,而悲。

虽生此感,但伤春悲秋这种矫情至极的事委实不适合雪清欢去做,她也做不来。在别人为一抔落花、一盏清酒、一壶新茶……凄凄惨惨戚戚的时候,她脑海中想的尽然是“一片花瓣干掉几个人才算物尽其用”“这个有毒吗”“哦没有,那可以下点毒杀人”“不吃不喝怎么办?把他脑袋拧下来就好了”……这样凶残暴力的姑娘更适合去做“能动手尽量不吵吵”的那种事,不看情绪全凭喜好的行事准则最是直爽干脆,更重要的是,它能够解决很多口水解决不了的问题。

幸好变异的月下眠没有让雪清欢突生的这些微末感情持续多久就变回了原来那个嬉皮笑脸没点正形的风流贵公子,否则雪清欢真的会被忧郁的气氛压抑死。月下眠拉着雪清欢非要她给吴皇后敬杯酒,美其名曰“安亲王府的人都认个亲,先人保佑的时候就不会漏掉了”,实则是带未来的“丑”媳妇见公婆。

明顺幽怨,您怎么没让奴婢也认个亲呢,明明奴婢才是最需要先人庇佑的那一只好吧!

雪清欢在一片茫然不知所措的状态下又上了月下眠的恶当,一只接一只的贼船来得真是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

认完亲之后,月下眠的祭母活动至此圆满结束!

回府的路上,原本以为会淅淅沥沥一整天的雨竟然渐渐地停了,浑身湿透的月下眠躲在马车里窸窸窣窣的换衣服,他好生羡慕雪清欢那一手能迅速蒸干衣服的内力。

明顺倚着车门翘着腿,“啪啪”甩着小皮鞭,说书一样添油加醋的跟雪清欢说着十年前那场令“闻者流泪,听者悲伤”的灭门惨案,说着说着他便当真抹起了眼泪,一副劫后幸存者的凄惨模样。

月下眠作为真正的幸存者实在听不下去了,打开车门给了明顺的后脑勺一巴掌,打断他那跌宕起伏波澜壮阔充满曲折故事性的叙述,威胁他若是再敢满嘴跑马车的瞎编,就真的让他一个人再经历一遍!

明顺终于安静下来。他看看身旁面不改色的雪清欢,伸手替月下眠拢起了没有系好的里衣。

月下眠红着脸揪着衣襟又给了他一巴掌,一脸“你个流氓不要脸胆敢觊觎本王”的愤慨表情,然后“啪”地一声扣上了车门。

明顺捂着后脑勺满眼迷茫的神情:“……”我刚刚做了什么就挨了两巴掌?

时隔多年,再提起往事时已不再感到悲伤和愤懑,心头浮现的只有对先人的怀念和对过去日子的唏嘘。甚至亦会像月下眠这般,笑着说起从前,

寥寥一句“那件事啊,本王记得不太清楚,想不起来了”便翻过了一篇。

不言不语的雪清欢可以说是最好的聆听者,她一上午听明顺编了那么多,终于从中抽丝剥茧去伪存真地找到了她一直比较留意的那个问题——

十年前的夜晚,她在椒房殿中遇到的那个像极了印象中的母亲的女子究竟是谁!

关于“椒房殿”的话题她曾经在皇帝陛下初次召见的那天与月下眠提起过。当她提出想去拜见椒房殿主人的时候,月下眠给她的回复是“椒房殿已经空了好多年”,当时的她为不能再见到那位和善的娘娘而感到遗憾。若是明顺这般说法准确无误的话,十年前她在椒房殿里见到的那位娘娘便是……吴皇后?

“殿下,”雪清欢认为这件事有必要透露给与吴皇后关系最密切的月下眠知晓,便喊了一声车厢里那只换完衣服正翘着腿假寐的人,“属下十年前应是见过先皇后。”

“真的吗?”明顺对八卦的感觉真的是极其敏锐,他好奇的看向雪清欢,不停地询问:“小雪十年前的哪一天见过先皇后?在哪里拜见的?怎么没有来看殿下和奴婢呢,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矮油~”月下眠却是幽幽怨怨的叹了一口气,有点小失望又有点庆幸的说:“清欢现在才反应过来吗?你念念不忘的椒房殿主人就是已经过世多年的我的母亲,先皇后吴氏。”

挖哦~

这个世界好奇妙!

不曾想殿下与小雪的奸情竟然起源得这般早,十年前噢,真是源远流长啊!

明顺看看雪清欢,又隔着门板看看月下眠,不由得感叹:“缘分啊!”

雪清欢不管什么缘分不缘分的,她解开衣襟的琵琶扣,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绣着“平安”的小锦囊。

不等她说什么,明顺一看到那锦囊就先喊了起来:“殿下,小雪竟然有椒房殿里的东西!挖哦~跟殿下的一毛一样的说……”

月下眠听到喊叫声便打开车门看过去,他一眼便看到了雪清欢手里的小锦囊,亦是十分惊奇道:“咦?这好像是母亲亲手绣的那一对锦囊之一吧?我说当年搬出宫后怎么找都找不到第二只,原来是母亲帮我送给了小清欢!”

雪清欢握着锦囊点头答道:“是先皇后送给属下的见面礼。”

才不是什么见面礼,明明就是定情信物!

闻言,月下眠顿时心花怒放,从自己的袖中也摸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锦囊在她眼前晃了晃:“一匹布上裁下来的,一把剪刀绞出来的,一根绣花针缝起来的,就连里面那两只小彩球都是我一个人缠起来的……清欢,这两只真真切切是一对噢~”

明顺那双充满八卦力量的小眼睛在这两只身上转了转,暗道:“先皇后十年前就把定情信物给了小雪,这算是内定了儿媳妇……哦呦呦~缘分果然好生奇妙,殿下做梦都能笑醒了吧!”

果然,他听到了月下眠贱兮兮的笑声:“哦呵呵呵……清欢呐,咱俩这也算是娃娃

亲了吧?真是情深缘也深呐,这两只小锦囊对我来说可是世上最宝贵的东西,你拿了我这般宝贵的东西那你就是我的人了,哦呵呵……”

雪清欢一愣,将小锦囊放进月下眠的手心,一本正经的说道:“太贵重,不要。”

月下眠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太夸张果然会把人吓跑!

明顺暗中冷笑:“殿下是怎么飞升极乐世界的呢?是因为造作啊!”

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月下眠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连恐吓带哄骗地劝雪清欢收下那个小锦囊。雪清欢熬不住他笑容里的“毒”和明顺神助攻的痴缠,将那只与某人成双成对的锦囊拿了回来,虽然又拿回来了却是不敢再带在身上,便将它放在青晖阁的包袱里,压在了月光软剑和玄衣之下。

只因这一切做的太匆忙,又带着些莫名其妙的心虚,故而雪清欢没有发觉拿回来的那只锦囊与送出去的已然不是同一只!

月下眠得意又猥琐的笑声在明顺的耳边和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明顺简直受不了他,遂劝他赶紧洗洗睡,说不定明日一觉醒来就等到了上门找茬的雪清宛了呢!

月下眠一夜与雪清宛斗智斗勇的噩梦全然拜明顺这张乌鸦嘴所赐!

然而,数日之后,月下眠等来的并不是上门找茬的雪清宛,而是携带圣旨而来的福全大总管。

听到“圣旨到”三个字的那一瞬月下眠便暗中掐起了指节,算来算去除了在第一场雪降落前北疆可能会因为粮草的缘故而**几下外,并没有算出最近有什么需要他来贡献力量的重大节日或者战事工程。

“儿臣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福全尖着嗓子喊了半天换来的只有月下眠喊得很溜的口号,幸好福全从未指望能在月下眠这里拿到赏钱或者对多日不见的陛下的殷切问候,一队人马照旧携圣旨而来,空手而回。

月下眠翻开圣旨看了半天,对其内容感到困惑——

像北疆骚乱这种小事不是一向由月下樘“躬亲处置”吗?对于正处于人生低谷的月下樘来说,这正是一个摆脱禁足处罚的好机会,他会好心让给本王?

怎么看都有一种阴谋的味道!

明顺又叹了口气:“唉~家里的板凳还没坐热乎的又要出门了,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

月下眠从圣旨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老规矩,跟督军有关的事你不能去。”

明顺怏怏的应了声:“哦!”

“回头本王给你带西关的手抓羊肉。”

这个可以有!

“谢谢殿下!”这回明顺高兴了。

“出息!”月下眠笑骂一句,表明他心情还不错。

月下眠对这封圣旨的内容还算满意,没有限制归期,说明他又可以在外面浪很久了!

然而,为什么会突然有一种忘记了什么的赶脚?

月下眠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对自己说:“一定是错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