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_085 对弈之约
车子驶过路口，老人随意地聊天：“说起来，沐儿倒是住得离你学校很近。”
“嗯。”褚非烟应道。那地方，她去过的，只是不能到他家里去。
“只是这些孩子，一个个都往外跑，渭儿是忙公司，影儿去了法国，沐儿又去了俄罗斯。也不知怎么突然想去俄罗斯的。他们都说，这几个孩子里，我最是偏疼沐儿。或许说得也没错，这孩子惹人疼。他自小吃了很多苦，却从没见他有半句抱怨。他总说，他知道，谁也不想。”
褚非烟听着，心里五味杂陈。或许这也是袁沐的命数。在川西的时候，他说他得到了最多的爱，爷爷疼他，奶奶生前疼她，父母自不必说，就是伯父伯母堂哥堂姐也都疼他。可他还是吃了那么多意外之苦。就像是上天给了他最好的容貌、气质以及过人的聪慧，然后又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而她，接触他了解他越多，便越是想要陪着他，不管他以后的生命是幸还是不幸，她想陪着他一起走。
最初的砰然心动，后来的点点感动，一分分地更爱他，深刻入骨。
等他回来，要争取一次。褚非烟第一次这么决定。不管他曾爱谁，只要他有一点点喜欢她，她便总该为自己的爱，争取那么一次。
眼看着学校就在前面了，褚非烟清亮的目光望着老人说：“爷爷，您说的是，袁沐哥哥那样的人，没有人不喜欢他。您偏疼他些，也是正常的。若您不嫌弃，我也可以替袁沐哥哥，陪您下棋。”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有些虚，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冒昧。
因为身份悬殊，这种忐忑，总是难免会有。因为很像是怀了攀高接贵的心思。
最初的最初，她也确有这样的顾忌，因为不想攀高接贵，所以虽心动，却又一次次刻意压制。
老人闻言却显得甚是高兴：“那敢情好。不过我那宅子远了些，来去要用去一些时间。城里倒也能住，可这些年我在山里住惯了，不大愿意住到城里来。”
这种心境，褚非烟是
不大能懂的。而话说到这里，她也只能继续说：“没关系，我整天在学校呆着，也闷得慌。爷爷那里风景美。我周末去看看您，顺便倒也怡情悦性。”
车子慢下来，老人笑看着她道：“你若去了啊，沐儿自小到大的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被猜中了心事，褚非烟瞬间脸红：“不是……袁沐哥哥他……他若知道，怕是会不高兴。”
老人哈哈大笑。“我可看得出来，沐儿不知道有多喜欢你，怎么会生气？”
褚非烟心下一惊一喜，既而又是淡淡失落。他喜欢自己，那是他当自己是妹妹。她如是想。
有时候爱会让人怯懦，越是在意得紧，越不敢轻易奢望，因为太怕希望成空。她对袁沐，一直便是这样。
于是对着老人尴尬地笑了笑，她说：“爷爷说笑了。袁沐那我当妹妹，我也当他是哥哥。”
“是哥哥，哥哥也好妹妹也罢。”老人慈爱地拍拍她肩膀，眼中依旧笑意盈盈：“你既跟他兄妹相称，便也是我的孙儿。至于以后，以后我可管不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过你要去看我陪我下棋的话，我可是记住了。不许食言。”
褚非烟连连称是，正待下车，又回头说：“方才朋友送的徽州糕点，爷爷能吃甜么？带两盒回去尝尝可好？”
老人笑开：“吃倒是能吃的，不过你还是自己拿回去吃，爷爷老了，平时也不大吃零食。”
“爷爷哪里老？”褚非烟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两盒来抱在怀里，剩下的连同袋子全都递过去，“爷爷尝尝吧，要不就分给莲青她们吃。”
“这孩子！”老人笑着摇头。
转眼经月。北京下了第一场雪，不过下得并不大，黄昏时开始下，到夜半便停了。
次日天气晴好。朝阳初升时褚非烟站在顶楼，遥望天边的第一抹晨曦，因为有雪的缘故，整个色调都明亮了些。她记得与袁爷爷的对弈之约，这些日也是怀了很多的期盼，可真要去时，才想起自己并不识得
路。从前和袁沐同去时，每次她都在车上睡了过去。
打电话给袁爷爷，袁爷爷倒是畅快，当即派了车子来接她，并说：“你既要来，我高兴得紧，来去必要接送的。”
司机来了也说：“老爷子这两年活动少，我都闲得快抑郁了，叫我接送你，我高兴都来不及。”
褚非烟瞬间就觉得无语了。心想，程浅每次上下班都要挤公交，你能不能给她当司机。
当然，想想罢了。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再到袁氏府邸，只见庭院中景致有了很大变化，百花杀尽，花木萧索，惟余两株腊梅，一红一白，傲然绽放。
夏日荷叶田田的水塘，此时惟余碧水如镜，结了薄薄的冰。褚非烟沿着塘边迤逦而行。远远看到袁爷爷站在门口迎她，她加快步子跑过去，笑道：“爷爷这院子里，到了冬天太冷清了些，其实可以多栽几株梅花。”
老人点头道：“沐儿也这么说，你若喜欢，来年我叫人多栽几株，明年你再来时，就能看到了。”
棋局在正厅一角摆开，紫绡依旧在旁边煮一壶茶。老人说，天寒，该喝些暖胃的茶。所以这次煮的是上好的武夷岩茶金骏眉。
老人道：“这一局，你可要赢我。”
褚非烟为难：“爷爷棋艺非常，我可没信心。”
“怎么没信心？沐儿每次都说要赢我。那我便让你两颗子，好不好？”
人活到这个境界上，便不在乎输赢，而更愿意看到后来居上。褚非烟这么想着，委实有些压力，因而也下得更为用心。
老人亦不含糊。一方步步为营，一方小心攻守，于是不大一会儿，双方就战得甚为胶着。
你来我往，不觉间就杀至黄昏。褚非烟险险胜出。
老人哈哈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明日再下一局，我只让一子，看你能不能赢。”
褚非烟才松了口气，顿时后背就生了冷汗。
有这样的长辈，袁家子弟不优秀都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