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_075 深度依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马上就到了医生预估的期限,林普贤重新回到了病房,其他人也都守在门口。所有人心都揪得极紧,仿佛绷紧的琴弦,一不小心就会断。而床上的少年却依旧睡得无比安静,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褚非烟只觉一颗心痛得想要裂开般。她怎么能相信,林嘉声会永远离开她,离开这个世界。他的笑容明明都还在眼前,那么灿烂,能叫天地都失色。她盯着他有些肿起的脸,几乎泣不成声:“你还记得你从前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无论如何,这世界还有很多美好值得期待,你也还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想要过的人生。所以,你一定不会舍得放弃,是不是?嘉声,你醒过来啊,你醒过来告诉我,难道从前说过的一切,你都是在骗我么?林嘉声你这个混蛋,你告诉我啊?你怎么可以到现在还在睡?嘉声……”
林普贤的手搭在她颤抖的肩头。她突然转头,仪器上的生命体征并没有完全消失。她低喃:“他是累了,想要多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就会醒了。”
林普贤却反倒平静了一些。他蹲在床边,握着林嘉声的手说:“儿子累了,想多睡一会儿。那就多睡一会儿。睡够了就醒过来,爸爸会一直等着你。等你醒了,咱们就把公司全都卖了。咱们过平淡生活。”
公司是他的命,可是妻子走了,若儿子再离开,徒留他守着这孤单凄惶的命,那这命不要也罢。否则,以后他该如何踽踽独行?
林普感到心里的惨淡荒凉,比父亲离开时更甚,比眼看着公司被盛氏一点带你餐食却无能为力时更甚。他紧紧握着儿子的手,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听到身后的余信华唤了声“董事长”。
余信华双手托起他的一侧手臂,想要扶起他,他觉得自己到底是老了,两只脚都麻得没了知觉。他记得他当年运动项目样样都很行的,打架也很厉害
,挨打也很厉害,每次都以少对多,以一敌众,有时候能打赢,有时候两败俱伤,有时候被人围打成重伤,却总还能活过来。可是儿子,儿子虽不及当年的自己勇悍,毕竟骨子里流的也是他林普贤的血啊。怎么可能就这样就挺不过来了呢?
林普贤觉得眩晕,不得不将儿子的手放下,被余信华拉着起身时,身子踉跄了一下,就感到余信华有力的手臂托住了他的背,褚非烟也忙过来扶他。他勉强稳住身子,苍白地对女孩摇摇头说:“我没事。”继而目光看向床上的人。
褚非烟心下有些凄惶,缓缓蹲下,忍不住也握住了林嘉声的手。那一向温暖的手,此时却没多少温度,她觉得那仅有的温度,也像是林普贤度过去的,忍不住想要握得更紧一些。早已口干舌燥,却还是不能停止地继续说着一些毫无逻辑的话。怕他听不到,就真的永远沉睡过去。更怕那么多话,再也来不及说。她愿意相信,只要还有最后一点灵识,嘉声也一定在听她说话。他听得到的。
如是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距离抢救结束十九个小时三十七分,褚非烟感觉到林嘉声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她心下猛地一颤,愣在那里,竟不敢有半分动弹。良久,林嘉声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褚非烟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出来,看向林嘉声的脸庞,就发现他的睫毛也动了动,一下,又一下,虽然有些艰难又很轻微,可真的在动。
她用手捂住嘴巴,泪水再次簌簌滚落。
下一秒,她疯了般往病房外冲去,大声喊着:“医生,医生,林叔叔,嘉声要醒了,他要醒了……”
呼啦啦地一阵,不到一分钟,医生,护士,林普贤,全都涌进了病房。
林嘉声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林普贤颤抖着声音唤:“小嘉。”林嘉声的眼眸很难聚焦。林普贤伸手将褚非烟拉到他身前,又说:“褚小姐在,
你看,她一直在。”
褚非烟使劲点头,泪水一颗颗地往下滚落,可是却难掩内心巨大的狂喜。林嘉声静静看着她,眼瞳一点点聚焦,然后缓缓地,有泪水滑落眼角。
一眼一生死。
林嘉声醒来后,对褚非烟很是依赖。他有很多时间在忍受疼痛的煎熬,同时又有很多时间在睡,每次睡醒了,睁开眼就搜寻她的身影,仿佛那只是一种本能,若寻不见,眼底就会流露出很深很深的失望。
基于这个缘故,林普贤拜托褚非烟在J市多留几天,并亲自打电话跟褚非烟的父母说明了情况。
褚非烟的父母都是认识林嘉声的。
犹记得,寒假褚非烟回家,父亲开车去接她,出火车站,是林嘉声将她交到父亲手里,当时父亲还和他握过手。年后返校那天,身为律师的父亲出庭,母亲开车送她去车站,也是林嘉声早早等在车站门外。当时风还那么冷,他站在那里被风吹得发丝翻飞,却笑得那么温暖。当时他又跟母亲握过手。
褚非烟父母都对林嘉声印象不错。
可即便这样,二老还是难免有些担心。因为从来没听女儿主动谈起过,不知道女儿跟那孩子关系究竟是怎样的。若是互相喜欢,又是到了哪一步。不过虽然担心着,也没说不行,毕竟人家孩子生死边缘刚挺过来。只是祁静常又在私下里叮嘱褚非烟,若那男孩子好些了,就尽快回家。
褚非烟说:“妈,我知道,您放心,我知道分寸。”她也想尽快回家。她想家了。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她想家了,想母亲,想父亲。十几年下来,他们的感情似乎好了一些,母亲的笑容多了,也很少像以前那样总是一个人发呆,流露出心灰意懒的样子。
只是这时候,心里明知林嘉声需要她,他们就像朋友,像兄妹,像最亲最亲的亲人,她没办法丢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