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_135 路有曲折多事秋
望着他眼底的一片平静,褚非烟更生气:“你是不是总这么自以为是?柏翰的女朋友,你替人打架,还不让人家打。这叫什么道理?是不是觉得你做什么都理所当然,别人就不行?”
袁沐饶有兴味看着她,有些心酸有些想笑。
就是他这个表情,更加激怒了褚非烟。她探身去开找控制车门的开关。
袁沐就势将她拉进怀里,她只觉身体一下失力,就坐在了她腿上,小小的空间里,她的背紧贴着她的胸膛,淡淡的檀香味,这样熟悉,这样叫她迷恋。羞恼之下,她挣扎,他却箍得更紧。
“你在恼什么?”袁沐低声说。
褚非烟双手胡乱地打在他身上。他皱眉:“行了,不打了。咱不管她的事了行不行?不让她到家里住,不扮她妹妹,也不帮她打架。非烟,非烟……”
褚非烟落在他身上的拳头,渐渐无力。她咬唇忍住泪意。老树的枝桠探出老远,影子落在车窗上,错落寂寥。
袁沐温言:“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不难过好不好?”
褚非烟自然还是恼:“你管我生不生气!放开我。”体力值是个大问题,他这样单臂箍住她,她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袁沐如她意,真的松开了她,放她放回副驾位上,她反倒安静了。只是固执地转过视线,不看他。他说:“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季芳收养过一个女儿,那女孩叫季小蝉,季小蝉原本姓安,是安怡的妹妹。安怡原本叫安小蝶。”
褚非烟咬着唇,并不遥远的记忆里,那段对话跳进脑海。
“你知道季芳吧?”
“季芳?”
“嗯,季芳。”
“电影明星季芳?”
“对。”
“那是十几年之前的事了。……季芳收养过一个女儿,是从安徽某地的一家孤儿院领养的。那女孩儿很漂亮也很懂事,只是患有遗传性脑肿瘤,季芳很喜欢她,用了很大的努力为她治疗,甚至托人请到了美国的著名脑肿瘤治疗专家。但她的病很复杂,最后手术失败,她死在了手术台上。当时她才刚过完十岁生日。”
前后的信息连起来,影影绰绰地,她仿佛明白了几分。可是……她转向他:“那天你对我说,你搞错了,安怡不是你要找的人。”
“这件事,有些复杂。安怡自己也不想承认自己有个妹妹。虽然她其实很挂念妹妹。而我那么对你说,只是不想你多想。”
“你不去英国,只是因为楚紫凝么?”
袁沐怔了怔,声音却还是平静:“一半的原因是。”
“另一半,是为了找安怡。”
“嗯。”
“为什么当时没说。”
“不想你多想。”
不想你多想,多么体贴的理由。褚非烟苦笑:“为什么我要多想?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多想。”
“……”一时间,袁沐竟不知该怎么解释。
褚非烟依旧淡笑着,问道:“小蝉在你心里,是个怎样的存在。”
袁沐想了一会儿,道:“她是除哥哥
姐姐外,我儿时的第一个玩伴。”
褚非烟看向前方,慢慢说:“袁沐,我一早知道,你不会是个很简单的人,不止是因为你的家世。你的眼睛里,没有你这个年龄寻常会有的那些东西,却有过多的冷静和淡然。可这么多故事,无情无尽似的,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怎么说呢,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是件挺累的事。”
“非烟……”最后的一句话,到底叫袁沐有些心痛。
褚非烟却轻轻摇了摇头:“让我想想。这些事,你让我想一想。”
袁沐还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他也需要想一想。这些日,委实有些累。他一直记得小蝉最后的日子,她是那么渴望活下去,却终是不能。他只是希望她姐姐平安。安怡活的不是一个人的生命,是和妹妹两个人的。
可是他的小女朋友,好像,不太能理解他。
明明互相爱着,可为什么,都还是会不安?
他想起为什么他会隐瞒一些事。因为起初的爱情,总是脆弱,信任和信心都不够,他只想爱得简单,与人无尤,与什么都无关。
可是她的小女朋友,似乎也不太能理解。
他甚至都还不曾探问她和林嘉声的过去。难道他就不介意?
而关于林嘉声,他还隐瞒着那样大一个真相,他总是逃避去想,若她知道了,会怎样。
沉默间,他的眸光沉淀下去,便深似千年古潭。之前他调查了那么多事,却不去调查她的情感,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因为觉得应该尊重她。在一起之后,不是不能问她,也是不想,因为感觉到她的爱,觉得那些都不再重要。不管她过去曾为谁而爱为谁而伤,他要她的将来,也在心里暗许她,长长久久的相守。
他在心里苦笑。
褚非烟说:“袁沐,我今天只是想来看看她。还有林赫,林赫也只是想来看看她。你大概不知道,林赫喜欢柏翰,从小就喜欢。可是喜欢也枉然,柏翰爱的不是她。你我都知道柏翰心里苦,可林赫心里也苦,每个人心里都苦。”她突然顿住,恍然醒悟过来,说这些做什么呀?林赫的事,她说给袁沐听做什么呀?
袁沐眼睛微微眯起,美丽的凤眼,成一种似茫然又似沉思的神情:“非烟,我们不管别人怎样。……”他心里也是痛的,因为他的女孩,看起来是这样难过。
“让我下车吧,我想回学校去。”褚非烟打断他。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还要等林赫。”
“你给她打电话,等她过来,我把你们一块儿送回去。”
“会打的,不过先让我下去。”
“非烟……”袁沐叹气,终是扳开了锁门的开关。
就这样她下车,走在一片明媚的阳光里,婷婷的身影,是他喜欢的模样,骄傲而安静。
只是这前方的路呢,大概仍有些曲折。
一下午沉闷的课程结束,头发斑白的老教授慢悠悠盖上茶杯的盖子。台下一阵收拾书本的声音,哗啦啦。
辅导员郑立卿提着背包走向讲台:“大家等一等,我
们开个短会,发一下奖学金。”
下面没人说话,谁有期待谁没期待,都不会表现出来。这是很多中国孩子骨子里的性格。
郑立卿站在讲台上念名单,念到的人领一个证书和一个信封,从基础学科三二一等奖,到学习优秀三二一等奖,全班三分之一的人有份。奖励数额不大,鼓励的性质大于奖励。
助学金的名额给了那个男生,过两日另发。
大一时上了很多公共课,褚非烟稀里糊涂地,也拿到二等奖,这次则拿到一等奖,几个专业课的老师都赏识她,给她打很高的学分。但她意识到的是另一个问题:名单念完了,没有程浅。
这不合理。程浅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虽说兼职占去了不少时间,课业方面却从未放松。她说过,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专业,家里供她读书不易,若成绩不好,说不过去。
而此刻,她坐在另一侧靠窗的位置,微低着头。下午的最后一缕阳光照在她身上,看不清她的表情。
晚上褚非烟回宿舍,经过隔壁宿舍门口时,听见小声的议论:“这算通同作弊。怕不会只是扣掉奖学金就算完。左神经也要倒霉,弄不好副教授都要撤了。原本是不得志,这下直接沉坑底了。”
褚非烟怔住,左神经,左大念,教西方史学,开了一门选修课是意大利语,上个学期程浅选了那门课,全班只有那傻丫头选那门课。因为左神经找到她说:“你选我的课吧,现在有十九个人,满二十人就能开课。”
不足二十人的课要取消,不允许开课。这是学校的规定。
班长关诺倚着桌子而立,说话的是站在她身旁的陆薇薇。关诺陆薇薇对面,背对着褚非烟的,是不属于这个宿舍的江伊涵。
褚非烟就这样冒冒失失地推开了虚掩的门。
关诺陆薇薇都是一愣,既而眼神里也都闪过些微的不自在。班里的人都知道,褚非烟和程浅关系好。
褚非烟看着关诺:“怎么回事?”
关诺为难。江伊涵转身对褚非烟笑笑,说声“借过”,飘然离开。陆薇薇也缩回到屋子的最里面,忙别的去了。关诺这才说:“我也不清楚。今天上午才出来的消息。有人写匿名信,揭发左神经叫程浅帮忙选课,说不学都行,期末成绩给她判优秀。郑老师昨天找我了解情况,应该也找过程浅自己。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她那份奖学金,校方是已经发过了的,只好生生扣下,暂存在郑老师那里。”
褚非烟半晌没说出话来。程浅只说过是左神经找她她才选的。以褚非烟对她的了解,她不该会答应这样荒唐的条件,那丫头死心眼,从来不懂投机取巧。
“应该不是真的。”褚非烟最后说,“班长,这事别再传了。”
关诺摇头:“已经传开了,不知道谁传出去的,我没说。”
褚非烟说:“呃。”原来都知道了,她是最后知后觉的那一个。
多事之秋!
程浅不在宿舍。给她发短信,她说,在上自习,还说没事,叫褚非烟不用担心。褚非烟心下略略安定。
(本章完)